忘魂丹

    马车被施了法术,听不到外界的动静,小师妹焦灼的在马车里,偶尔用手拍打马呼喊林之亦,但是都迟迟没有回应。

    冉云深跑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原本燃着的篝火依然熄灭,他把火折子点在马车外面围着的那圈柴火上。

    火光瞬间蔓延,眼前一亮,目光所及皆是狼籍一片。

    看到马车被一团紫气萦绕,冉云深心中一震。

    师姐的法术,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没有事。

    施法破了阵,迅速爬上马车,打开车门,小师妹把头探出来。

    轶媣听到外面有动静,门被人打开,还以为是林之亦处理好了外面的精怪,立马把头探出去。

    满脸欣喜若狂的迎上去的说道:“师姐。”

    两人看到对方皆是一怔,异口同声的问道:“师姐呢?”

    小师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把推开挡路的冉云深,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到那三只精怪没了生气的躺倒在地上,她神色复杂的走近。

    那三只精怪已经没有了气息,胸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贯穿流了一地的血,想必应该死透了。

    小师妹蹲下,仔细看这它们的伤口,从伤口旁边看到异于它们毛发的丝条。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来,触感冰凉,不似凡物,没有被血侵染的那一端是白色的。

    “师姐……师姐……师姐……”小师妹慌乱起身,冲着四周喊道。

    这些精怪已经被解决了,师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师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冉云深凑近,把手搭在小师妹的头上。

    小师妹非常不喜欢别人把手搭在自己的头上,因为感觉起来就像是摸狗一样,她忍了忍心中的怒火撇撇嘴,用手挥开了冉云深的爪子。

    “沈翎呢?没追到?”

    冉云深摇了摇头:“没,途中我也遇见了这精怪,它化作沈翎的样子,差点被坑骗过去。”

    顿了一会,冉云深脸色变得深沉,按理说魑魅魍魉四怪通常一起出现,如今死了三只,只怕就只剩下化作沈翎的那只了。

    “这里不安全,先回马车,明日天一亮就走。”冉云深提议。

    密林中。

    沈翎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动静,他把火折子吹灭摸黑凑近。

    他轻手轻脚的走近,望见前面一片火光,只见一只长相特异的精怪正在袭击一群人。

    那些人围做一团,应该有二十几来人,凡人之躯抵挡不住精怪的袭击,外围的人身上已经挂彩。

    方才出来匆忙,把林之亦送他的佩剑留在了马车上。

    沈翎顾不上多想,如今救人要紧。

    一个疾步跃起欲要一掌拍在那精怪的后背,那精怪倒是灵敏,本来正在攻击那些人,察觉身后有异样。

    迅速转身,随即挥起手掌,对上沈翎的手掌。

    双掌对碰,二者皆连连后退几步。

    “原来是你。”那精怪稳住脚步,看清来人后森然开口。

    沈翎疑惑不解的看向它,不明白它话里的意思,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它。

    精怪在他的面前来回走着,对上沈翎的眼神,神色警惕的看着他:“你那好师兄为了找你跟了我一路,不过他还挺聪明认出来我来。”

    说完,它直起身子,身体瞬间被一层白色烟雾缭绕,待到烟雾散尽,它的面貌已经变成了沈翎的样子。

    沈翎心中一紧:“你做了什么?”

    那妖怪桀然一笑,随即一跃飞起,落在高高的枝头上:“你猜。”

    那些人杀了它的兄弟姊妹,它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此刻他孤立无援不能硬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枝头上。

    一女子拨开层层围着的官兵,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沈翎的面前。

    脸上漾着一模灿烂的笑容:“沈哥哥,你果然在幽州。”

    说着张开双臂就要抱住沈翎,沈翎往后退了几步,她张开的双臂僵硬的垂下来。

    继而又说道:“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姑母有多担心。”

    沈翎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的某处,脑海里都是方才那只精怪说的话,全然不顾面前的人滔滔不绝的说些什么。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也不知道冉云深怎么样了。

    “先走了。”说完再次往黑暗中走去。

    那女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语气里尽是害怕,小声哀求:“沈哥哥别去,危险。”

    沈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扯过自己的衣袖,语气里满是疏离:“还望郡主自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黑暗中狂奔而去。

    她想要跟上去,却被士兵拦下。

    士兵双手作揖单膝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道:

    “郡主,那邪物不知何时还会折返,当务之急先去幽州城同二殿下汇合才是。”

    昭阳冷哼一声,脸上尽是鄙夷之色,摆了摆手:“他算哪门子殿下。”

    这话她自是不敢当着姑母的面说,宫中人人都知道周后溺爱李衡,虽说会有闲言碎语,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妄议此事。

    但是她打小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李衡,他的那些小心思也都看得明明白白,如今不跟他撕破脸破也只是利益所需罢了。

    按理来说皇位应是要传给沈翎才是,可是周后最近给李衡更姓,宫中传闻这沈氏的江山只怕是要易主。

    从周后对她的态度来看,无论是哪个人登上皇位,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多的利益损失,所以如今还不可跟李衡撕破脸。

    沈翎急匆匆的赶回去,天色已经微微亮,清晨的风带着浓重的湿气,一路走来他的衣裙沾了一些露水。

    只见马车周围被围着一圈的柴火,周围还躺着几具怪物的尸体,满地狼藉。

    他迅速的跑过去,登上马车,把门扒拉开。

    小师妹如梦惊醒般惊呼一声:“师姐?”

    待看到来人满眼的失落,她灰败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冉云深也被这一大动静惊醒,看到来人,昨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沈翎。

    “你是人是鬼?”见沈翎只是看着他们没有发话,冉云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之亦呢?”沈翎眼神锐利的盯着冉云深的脸看。

    冉云深不知道作何回答,看向小师妹寻求帮助,小师妹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把头偏向一边。

    小师妹小声嘀咕:“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沈翎将目光落在冉云深身上:“林之亦呢?”

    沈翎态度生硬,不送拒绝。

    冉云深犹豫片刻,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眼神躲闪:“小师弟,你先别着急。”

    沈翎把目光锁定在冉云深的脸上。

    冉云深被他看的心里一阵发毛,干笑两声:“是这样,昨天晚上你跑了,然后我担心你,就追了出去,然后那个怪物就化了你的模样,我差点被它诓骗了……”

    “说重点。”

    冉云深心里吐槽:好吧,感情我说的都是废话。

    冉云深心虚的摆了摆手:“反正就是师姐现在不见了。”

    小师妹把头转回来看着沈翎,怒目圆睁看着他:“要不是你一意孤行离开,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破事,好了,现在师姐失踪了……”

    冉云深坐在她的对面,一个劲的给她使脸色,一边又害怕沈翎做什么过激反应安抚道:

    “也不能全怪你,是我考虑不周。”

    心里一阵无奈,公子小姐你们给我消停一些吧,够乱的了。

    魅妖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奄奄一息的落在沈翎的肩头,虚弱的说道:“你们别吵了,她没事。”

    沈翎双眼顿时放光,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冀,不可置信的问道:“她真的没事?”

    魅妖实在是太过虚弱了,一整夜都在强撑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依靠,趴在沈翎的肩头双眼皮直打架。

    正准备回答沈翎的问题便昏死过去了,沈翎用力的拍打它的脑门:“醒醒。”

    冉云深无奈叹一口气,把它从沈翎的肩头抱下来,单手拖着它的躯体,魅妖伤势过重已经无法维持人样,又恢复那枯骨嶙峋的模样。

    一边把自己的灵力输送到魅妖的身上,一边说道:

    “昨晚它同师姐一起在外面,它说没事想必师姐真的没有什么事,当务之急先给它疗伤,待它醒了应当就知道师姐的下落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师姐没事,但是小师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拧着嘴不说话,久不久冷哼一声。

    回到宗门,林之亦双手抱拳跪坐在地上。

    大长老背对着她,二人僵持良久陆垚才开口:“先去思过窟待着。”

    “是。”林之亦深深的看了一眼大长老的背影,随即转身离开,朝着思过窟的方向走去。

    垂眸,右手轻轻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锦囊,里面放着的青羽动了动。

    她刚刚踏进思过窟,里面的藤蔓迅速将她缠住,把她往里面拖,林之亦惊呼一声。

    在宗门多年,她还未进过思过窟,只知门中弟子犯了错都会被丢进这思过窟里待上十天半月,等到出来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等到林之亦离开,大长老拂尘一甩,一阵风吹过,大门就被紧紧关上。

    “跟了一路,出来吧。”

    陆垚坐下来,沏了两杯茶水。

    很快从房梁上飞下一只鸟儿,落在地上时化成了人形。

    他把盖在头上的斗篷解下来随手甩在一旁的凳子上面。

    那人正是那日在幽州跟林之亦见面的男子。

    “等不及了吧?”万疆看着陆垚轻呵一声。

    大长老把茶水举起来递到他的面前:“万疆,我们都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万疆轻轻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茶水,没有接,自顾坐在了椅子上:“好一个各取所需。”

    陆垚盯着林之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开口:“逍遥宗收留她这么久,她也是时候回报了。”

    大长老举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会,倒也不恼怒,把茶水放到桌子上。

    “是为了逍遥宗还是为了你个人的私欲?”万疆鄙夷的望向他,咄咄逼人。

    “你懂什么,我这是保护她,外面那些大妖恨不得抽了她的双魄增进修为,你可还记得鸣轩?在幽州的时候他就有害她都心思。”

    大长老语气急切,仿佛这样说就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万疆拍桌而起,直视他的眼睛。

    万疆喝道:“那你呢?你就没有害她的心思。别惺惺作态,当年的事我查的差不多了,你瞒不住。”

    陆垚,你当真以为当年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吗?

    大长老紧紧握着拂尘,目光深沉的看着万疆,随后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眼里瞬间变得杀意滔天。

    万疆察觉不对劲,如今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站起来:

    “有事,我先走了。”

    大长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只手顺了顺拂尘:“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房门吗?”

    “陆垚,你什么意思?”万疆厉声问道。

    他果然要杀他灭口,风光霁月的逍遥宗大长老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污点。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说完,他立马转过身子,甩着拂尘就要冲向万疆,拂尘丝四散开来就要把万疆围住。

    万疆再次化成了鸟儿,这才躲开了大长老的攻击,他往房梁上飞去。

    如今这间房密不透风,想要出去只怕是要费些力气。

    大长老步步紧逼,万疆则在房梁上飞来飞去寻找时机。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万疆看准了时机立马飞了出去,俯身冲出去扑到那弟子的脸上,那弟子胡乱的挥舞着双臂。

    大长老神色一怔,迅速收回拂尘,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来人,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大长老,原来你在这里。”那弟子看到他脸上诧异,继而解释道:“您不在的日子一般我都是这个时辰过来打扫,若是打扰我晚些时候再来。”

    “无视,进来吧。”说完大长老朝着内室走去。

    “奇怪,这房门紧闭着哪里来的鸟儿。”那弟子抬头四处张望,低头擦拭桌子的时候更觉得奇怪,大长老一个人在这间房内而已,为何会倒两杯茶水。

    林之亦被关在思过窟几日,灵力就要被这藤蔓吸食殆尽,整日昏沉,怪不得从这思过窟出去的同门不成人样。

    听到耳边响起声声呼唤,她努力把眼睁开。

    一只青蓝色羽毛的鸟儿在她的面前飞来飞去,她在熟悉不过:“你来这干嘛?”

    喉咙的干涩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努力的噎了噎口水。

    那青蓝色的鸟儿落到地上,一阵烟雾缭绕化作人形,周围的藤蔓发了疯似的想要把他缠住。

    他随手捉住其中一根藤蔓,那藤蔓硬生生在他的手心里化成灰烬,其他的藤蔓在他的周围盘旋,没一会便退了下去。

    林之亦苦笑:“你倒是有这本事在身上。”

    万疆唇角动动,欲言又止,无奈的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怪我当初背弃你父亲的嘱托,让你们遭那劫难,你兄长和你母亲也……唉,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那你还不快点滚。”林之亦把头靠在围着自己的藤蔓上,蔑视他。

    “我不来任由你继续认贼作父吗?”

    万疆的声调高了几分,带着这怒意。

    那一瞬间林之亦瞳孔一颤,脸上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她惨笑:“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陆垚和他,她都不信,只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

    “忘魂丹,听说过吧?”万疆凑近她,附身看她惨白无色的小脸,倔强的模样和记忆里的故人重叠,有些愣神。

    察觉自己的失态,他直起身子继续说道:“你就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很模糊吗?尤其是你兄长和母亲死的时候……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林之亦仔细搜寻脑海里关于这段的记忆,却只是模糊一片,甚至是兄长和母亲的脸都看不清楚,想要上前捉住却什么也摸不到。

    “看不清是吗?”万疆冷呵一声:“还有时间,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慢慢等着吧。”

    万疆深知她对自己的敌意,她并没有完全怀疑陆垚,所以只有让她看到对方的图谋,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那你呢?”林之亦用力的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她知道亡魂丹,但是却在万疆面前表现的一无所知。

    万疆整个人僵在原地,所有所思的盯着林之亦看,他下意识的看着林之亦腰间挂着的匕首。

    林之亦看他不回答,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继而又说道:“你呢?为什么帮我?”

    她从来就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所以万疆愿意帮她应该是想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走了。”万疆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化作鸟儿飞出了思过窟。

    夜里的思过窟异常寒冷,这些藤蔓似乎已经不满足于吸食她的灵力,用尖刺划开她的皮肤,吸食她的鲜血。

    痛感侵蚀她的四肢百骸,她难受的叮咛,这感觉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鲜血顺着她的衣袖、指尖滴落在地上,在这空旷的地方,鲜血低落的声音异常清晰。

    风吹过洞口的呼呼声同记忆里的重叠,她有些恍惚,自己真的忘记了当年的事了,记得的片段也是模模糊糊。

    无助感油然而生,它像是春笋一般,春雨过后就忍不住破土而生。

    迷迷糊糊间,想起了她和小师妹他们一起,他们在西庙村见过为世俗所困的往生狐、在墓山一起捉死尸、和沈翎偷酒和、这几日在幽州的经历……一切历历在目,那一瞬间,她想挣来这藤蔓的束缚下山去找他们。

    夜半,终究是熬不过身上的疼痛,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是被疼醒的。

    大长老的拂尘紧紧缠住她的脖颈,她有些呼吸困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上青筋暴起。

    大长老把拂尘收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孽徒,你可知罪?”

    林之亦跪坐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低着头干呕几声。

    抬头对上大长老的双目,她一头凌乱的头发披在肩头,眼里泛着红丝,活脱脱的像一只从冥府出来的索命厉鬼。

    林之亦轻笑:“何罪之有?”

    心里已经猜到□□层,也不想跟他兜圈子,破罐子破摔:

    “忘魂丹,你给我吃的吧?为什么?为什么这种对我?”

    通红的眼里盛着浓郁的恨意:“当初害我兄长母亲,却还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留着你不过是当初的一抹愧疚作祟。”陆垚不知恬耻的说道:“如果不是鸣轩也惦记着你的双魄或许我还能留你久一点,如今只怕是留你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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