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

    这是顾煜第一次参与这类手工活动，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包粽子。环顾四周，来参与的基本上都是女孩子，各种或清脆或温柔的笑闹声响彻整个茶水间，一派红火热闹的过节景象。赵晴的手不是很巧，包出来的粽子总是有种钝感，绳结也打得不是很漂亮。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乐呵呵地把每一个口味都包了个遍，反正好看不好看的关系也不大，好吃就行了。

    顾煜就比她强多了，他不像赵晴，总是贪心地塞许多馅儿进去，是以他包的个个都清新秀丽，赵晴拿着手机给大家拍照，走到顾煜旁边时，煞有介事地品评道：“从外观上来看，你已经可以出师了，就是，诶诶，你多放点肉嘛，你刚刚那块肉好小啊。”

    默默地又加了一块肉，顾煜笑道：“这又不是包子，讲究个皮薄馅大，肉加多了不好吃。”

    “我给你多拍几张，好不容易咱们的手工活动有了个帅气的男同胞加入，你等会不要朝我这边看，这样会不自然，你就正常的包粽子，我会找角度找时机拍的。”赵晴也没过多纠结加肉不加肉的，兴致高涨地拍着照片。她有信心，这次活动出的图刊登出去一定能让大家惊艳的。

    喜气洋洋地拎着粽子拍完了最后一张大合照，大家才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赵晴因为是组织者，得先帮老师把所有的材料收拾好、场地打扫完才能走，故此就落到了后面。顾煜默不作声地在边上帮忙，直等到茶水间都恢复如初了才拿好自己的粽子，和赵晴一前一后地出了公司。

    “我准备就在外面吃个晚饭，你呢？”赵晴停在门口，问道。

    “我也去，咱们一起。”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

    果然如赵晴所料，她忍不住悄悄地抿嘴笑了笑。那边转身边偷偷笑的模样，委实是可以拿来当表情包的程度。

    这样也挺好的，顾煜也笑了。

    “诶，说起来，你之前还说过要给我推荐好吃的店，后来就没有然后了。”顾煜突然间又想起了这个事儿。这承诺总是时不时就自己从他脑海中冒出来，想忘掉都难。

    这就是话多的坏处了。像是人家话少的，说过的话基本都可丁可卯地记着；像她这种话多的，许多都只是当时的气氛烘托或是时机到位了，随口一说而已。如今被人这么直白地单拎出来当面“质问”，还是稍许有些尴尬的。不过她这人挺机灵，只短短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法子来弥补：“等会儿我们俩去的那家，就是我收藏的店铺，你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那行，咱赶紧过去吧，刚刚包了半天粽子结果又没吃上，都把我给忙饿了。”

    确实不错，顾煜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对这顿饭的满意。不管是下午的活动还是这会儿的晚餐，都让他有了放松以及娱乐的感觉。自从来到上海之后，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可能是因为内心永远无法放下的焦虑，也可能是因为采用的方式和途径不对，总之，他极少感受到愉悦这种情绪。

    边吃边聊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特别此时氛围不错，赵晴又是一个很擅长和人聊天的对象。她非常自然地开始吐槽起今天包粽子时DS2000群里的发言：“咱们的销售，我真的是不知道他在干嘛，只会在群里说‘客户不满意’‘客户很生气’，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提供。”

    赵晴怒吃一块芋头以安抚自己的情绪，顾煜反倒挺平静：“我本来觉得东部区的销售已经算是销售团队里整体水平偏高的了，没想到他有点拖后腿了。”他笑了笑，安慰对面的小姑娘：“没事，别生气，我已经在群里把问题列得清清楚楚，只要他按照我的清单去问客户，咱们拿到信息之后肯定能找到解决方法。”

    “这次的问题又不是我们人为导致的，他话里话外那个语气我就很不喜欢。”赵晴又叉了一块芋头一口吃掉。这家的石锅芋头做得是真不错，这菜她没法自己在家做，每次出来都要多吃几口。

    顾煜咽下嘴里的菜，望了赵晴一眼，笑道：“是不是感觉他好像在点你们供应链？”

    赵晴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就觉得我办事不力呗，才出现了这种断料的危机。可是像货代这种外部的不可控因素，它就是客观存在的，而且由于容器周转导致供应紧张，卡着时间送货的事情也不是发生了一次两次了，buffer留的太少了，一旦出现什么特殊情况，肯定就出问题了呀。”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不怪供应链，顾煜都能感受到她言语之中的委屈，他赶紧出言支持：“我知道，这次只能说是因缘巧合，不是我们的问题。咱也不要因为那些不中听的话而生气，不值得。”

    看着全程言笑晏晏的顾煜，赵晴好奇地问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都不觉得烦躁吗？下班了、双休天还得工作，你都不生气的嘛？”

    “还好吧，我在北芯也这样。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下班了也经常会有人找，我都习惯了，慢慢就没那么生气了。”顾煜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后坦言道：“我在最开始也特别不高兴，跟你一样的。”

    听了这话，赵晴心里舒坦多了，这会儿她也吃了个半饱了，就慢慢悠悠地夹着酸菜炒毛豆里的豆子吃，她轻叹了一口气：“诶，自从开始工作，我的负面的情绪波动全是来自于工作，这班上得可真不划算。”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赵晴的神情似乎又还挺平和，果然，她又接着说道：“不过上班才能挣钱，挣钱了才能吃好吃的，玩想玩的。”

    “你们一般玩什么啊？今天这还是我来上海之后，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顾煜问道。

    赵晴猛地抬眼去看他，算算日子，他应该也来上海四个多月了，竟然才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门，而且还是和她。

    “你这边没有熟识的人嘛？”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有些明显。

    顾煜倒挺平静，他有些无奈地回道：“是啊，认识几个人，但都不算是很亲密的朋友。”

    自觉问了不太合适的，她赶紧补救道：“没关系，以后我都带你，我这边朋友可多了。呐，你有啥喜欢的嘛？或者有什么不喜欢的、讨厌的，也可以先告诉我。”

    其实这些问题顾煜都没有考虑过，他略微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答道：“吃吃喝喝我都可以，运动我基本也行，逛商场什么的，我就没那么喜欢了，不过偶尔逛逛也行。”

    他这思路太局限了，赵晴干脆帮他细化了些：“人文艺术之类的活动你喜欢吗？书展画展博物馆这种，还有什么剧本杀、密室逃脱之类的，你可以吗？”

    “展览我都挺喜欢的，剧本杀和密室逃脱我都没有玩过，不过我估计我应该可以吧。”

    “密室逃脱我也很少玩，我可胆小了。”赵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觉得我可能既解不出来题，还会被吓得不行，我朋友叫我好多次我都不敢去，要是你可以的话，下次我喊你。”

    “你是怕黑嘛？还是怕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我都怕，我怕的东西可多了。”赵晴不但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十分响亮地回答，她放下筷子，一一细数：“我怕黑怕高，小时候我都不敢单独在我房间里睡觉，前不久去湖州那边的一个玻璃栈道，所有人都上去走就我一个人留在下面等他们。然后，我怕蛇以及所有和蛇相似的长条形动物，所以这边的名菜——响油鳝丝我从来都不吃。呃，其实还有很多的动物我都害怕，甚至包括没有牵绳的狗。”

    说到这里，她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牵绳了我是不怕的，没有牵绳的话，我会担心它会来咬我。”

    虽然顾煜自己一直非常喜欢甚至有养小动物的想法，但别人害怕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嗯，万一被咬了还得去打疫苗，可太麻烦了。”

    赵晴连连点头，眼神中满是遇到了知己的激动：“是的是的，每次我跟别人这么说，他们都以为我是单纯怕狗，实际上并不是，我是害怕打针。诶，你是第一个get到的人。”

    对面的人双眼亮晶晶、面容笑盈盈，顾煜受她感染，不自觉地也舒展了面容。他捞起自己的饮料，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