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天空下,巫祝在祭台上祈祷。
祭台四周的灯火被风吹得忽明忽灭,南阳郡守带着守卫站在台下。
他双眼盯住台上一半面目隐在黑暗中的王孙秦澈,心中慢慢下定了决心。
巫祝还在台上用听不懂的语言吟唱,他的弟子向前端上问灵用的物品。
王孙秦澈,公子羿之子,自幼随父在周国为质子。
两年前公子羿突发恶疾去世后,与母秦陈氏相依为命。
一年前其母秦陈氏随其父而去,秦王念其年幼父母双亡,在异国举目无亲,将其召回。
随后秦澈以完成其母生前遗愿为由,携其旧衣至秦陈氏母族南阳陈氏立衣冠冢。
按秦国传统守孝一年后,需要举行问灵仪式以慰在天之灵。
仪式结束后秦澈就要回咸阳复命。
所以今夜,是刺杀他的最后机会。
那几个巫祝的弟子恭敬地站在祭台四周 ,按照仪式规定秦澈需要走过去分别上四柱香。
一旁的侍从为秦澈递上燃好的香,秦澈接过后向那几个弟子走去。
巫祝还在祭台中间唱着。
那是用来超度灵魂的古经文 ,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动物临死前最后的悲歌。
一阵大风袭来,“呼哧”,四周的灯火都被吹灭。
巫祝停下了吟唱。
“噗通,噗通。”
他的弟子全部都扔掉了托盘,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几柄短剑,向秦澈刺去。
黑夜里乌云笼罩,月光不足以视物。
谁也看不清谁,不断有人被刺伤的叫喊声从台上传来。
更多的刺客从台下人群中出现,如同分食动物尸体的乌鸦一拥而上。
“轰隆轰隆”
天雷滚滚,照亮了半边天空。
雷光下,秦澈毫发无伤地站在他的副官身边。
“嘭——”
正当局势僵持不下之时,天上突然砸下一个不明物体。
木质的祭台层层断裂,撞击带来的巨大烟尘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烟雾散尽后,撞击所带来的大坑里,爬出了一名容貌清绝的女子。
所有人都被这转折打得措手不及,一时愣住都了。
直到刺客中有人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杀!”,局势又重回混乱。
秦澈的副官在一旁保护着他家公子慢慢退出刺客的包围圈,眼看着事情正在按计划进行,秦澈却突然抽出腰间的配剑,走向那女子的方向,与刺客厮打起来。
明明和刺客打的有来有回,却又装作不敌的样子向女子大喊:“仙人救我!”
那声音全然不似平常的低沉冷漠,倒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该有的声音。
副官听到后不知为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即便主子抽风,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对台下使了个眼色,四周的丛林里立马冲出了大批人马。
南阳郡守在台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子会带领人手冲出来。
战斗已接近尾声,陈佑押送着自己的叔父,即南阳郡守和巫祝一起走到秦澈面前,
“臣救驾来迟!请王孙降罪!”
秦澈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将他扶起,
“堂兄何故如此?堂兄救我于水火之中,澈感激不尽!又岂能治堂兄的罪?”
“谢王孙仁慈,只是陈氏有愧于王孙,臣罪该万死!”
秦澈夸张地张了张嘴,“堂兄何出此言?”
陈佑向后招了招手让手下将两人押送上前,
“几日前叔父与这妖言惑众之徒勾连楚国,欲谋杀王孙。
佑听到后便终日惶惶,寝食难安。
背叛叔父是为不孝,背叛王孙是为不义,孝义难两全。
谋杀王孙为大罪,可诛全族。
佑又思及陈家上下老小即将因此无辜丧命于心不忍,只愿大义灭亲,望王孙看在佑一片忠心的份上,为陈氏网开一面。”
秦澈装作很伤心的样子捧住胸口,
“竟有此事?堂兄放心,我定会在王上面前为陈氏求情……只是这贼人?”
“佑来处理。”
眼看着自己三言两语就要被这两个竖子取其性命,南阳郡守大喊:
“冤枉啊,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侍卫斩杀。
陈佑为避免夜长梦多,在南阳郡守开口时就示意手下动手。
南阳郡守人头落地后,那巫祝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他对秦澈大叫:“等等!问灵仪式还没有举行完成!吾乃天命之人!你杀吾就是违背天命!”
“天命?”秦澈有些好笑地咀嚼这两个字,他站到云姝的身边,“仙人天降救我于刀口之下,天命当然是站在我这边!”
云姝一来就吃了口大瓜,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听到秦澈的话后还是自豪地挺了挺胸。
紧接着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啊啊啊我的奶哔——,我的奶哔——我的奶哔——去哪了?”
“系统!系统!统姐!”
“……在你降落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强烈的能量冲击分离了。”
“博士在给你装的时候就告诫过你后天加上去的东西很容易掉。”
“哈?你们不是自称星际军工嘛?我还以为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掉了。”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掉的,这次情况特殊。”
“那现在怎么办?”
“博士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在给你装的时候也加了定位装置。”
“定位显示就在这座城里。”
“明天天亮的时候找一下吧。”
“仙人,夜深露重,还请仙人保重身体。”
秦澈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云姝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身体。
云姝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烂不堪。
她变得衣不遮体了。
云姝感觉有些尴尬,幸好仿生人的身体虽然无限接近于之前的人体,但缺少一些自然的生理反应。
否则云姝现在的脸就会变得如同一个烧过头的灯管,又烫又红。
四周的侍卫在收拾战场,只留下一个副官跟在秦澈的身边。
夜风吹散了几丝尴尬,云姝跟着秦澈往外走,她鼓起勇气偷偷用余光窥视旁边的秦澈,发现他正一脸笑意地注视她。
云姝吓得收回了视线,望着前方假装正经。
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月亮渐渐从乌云后面走了出来。
云姝在得知可以穿越后就想象过很多次和秦澈相遇的场面。
也许是当他还是质子时在漫天花雨里浪漫相逢,也许是当他成为帝王时躲在角落里偷偷望上他一眼,也许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接近,也许是一次无意的遇见。
她想过千千万万遍。
可她唯独没有想到,相遇会是如此的混乱,惊喜,紧张。
如果她那颗肉做的心脏还在的话,现在应该会跳地很快很快吧。
她在披风下偷偷伸手抚摸着左胸的位置,那披风还沾着几丝秦澈的温度。
手心下的机械心脏有条不紊地跳动,一如以往无数个日夜。
也是,机械做的心脏怎么会因为那一点点感情而改变呢。
云姝渐渐变得低落,不是悲伤,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和秦澈,和这个时代,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们永远都不会是同路人。
冰冷的月光洒在路上,将前方照耀出一小块空白,但是还有很多地方涌满了黑暗。
云姝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她有些慌张,云姝焦急地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转头观察四周。
直到前方出现秦澈被火光照耀的面颊,她才变得安心。
秦澈站在马车前等着她,他笑着对云姝说:“仙人可否赏脸来府中一坐?”
“好。”
“仙人请。”
他拉开车帘对云姝做了个上车的动作。
马车里早已铺好毛毯,坐上去后暖洋洋的,像是事先被烘烤过一样,一旁还有几盘糕点和蜜饯。
秦澈等云姝坐上马车后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副官吩咐道,
“找几个机灵点的在一旁候着,她有什么要求都满足。别让她跑了,要是有异动马上告诉我。”
随后便走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陈佑在里面等候已久,甚至还下起了棋。
秦澈落座后自然地拿起一枚黑子,“人都杀干净了吧?”,他吃掉一枚白子后问道。
“一个不剩,那个巫祝剩下的几个弟子也都让人去处理掉了。”
“很好,接下来新的南阳郡守就由你接任。陈氏那边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几个老东西罢了,哪里用得着你出马。”
陈佑凝视眼前的棋局阴阳怪气地说回答。
“不愧是堂兄,既然如此,那就全都托付给堂兄了。”又落下一子后,秦澈起身走出去。
自从云姝出现后他就必须时刻看着她,一旦云姝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就隐隐觉得有些烦躁和不安。
我只是为了防止横生变故罢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一边骑马跑到云舒的马车旁边。
陈佑望着他那个堂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痛苦地扶了扶头,
“不要上来就把别人的棋局打乱然后匆匆离开啊!”
“秦澈呀秦澈,你可真是我的好堂弟,给我留下了一盘好棋。”他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晚风吹过,天空中的局势变幻莫测,月亮又重新隐在云朵里面。
这一世引入这么多变数之后,天下局势又该走向何处呢?
系统不知道,读取了之前的自己留下的数据存档后它升级了很多功能。
那么它现在正在用高级功能干什么呢?
帮云姝找奶哔——。
帮她写那几千字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