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

    “曲娘子,东屋那小女娘还未起,依婢看您就该去给她个下马威才是!”曲桃身边的一个侍婢恶狠狠道,仿佛说的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曲桃冷眼扫她一下,她立刻闭上了嘴,可似乎是有些不服,还想开口言语。

    “主人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曲桃头也不回,扔下这句话便朝李夫人的方向走,许是听到身后的人并未跟上来,便不耐道:“若连女君都不愿侍候可去向李媪领了这月月钱,收拾东西走了便是。”

    那侍婢闻言不敢再多嘴,垂着脑袋颠儿颠儿跟了过去。

    房内,李正君正梳洗,曲桃带着一队侍婢在外等着通传。

    “曲娘子,女君已梳洗完毕。”门内走出一侍婢朝曲桃行了一礼,见曲桃朝她示意后便又退了回去。

    曲桃指着方才口无遮拦的那个侍婢道:“阿芙,去将东西摆好,夫人与我稍后就来。”

    “诺。”阿芙应下后退出院落往厨房去了。

    曲桃轻叩房门,听到房内应允的声音后进了去,恭敬站在一旁等待李正君发话。

    李正君正将手中信笺放下,抚额懒懒道:“那个孽种还未起吧,教她那么久,还是同她生母一个蠢样!”她猛然生怒,握紧手中的玉环不肯罢休,“既然她的傅母无能,那就让我好好教教她们召家的规矩!”

    “阿桃,你且同我去看看那召苌楚!”

    *

    东院,零星几个侍婢在洒扫,清冷异常。

    但这也并非李正君故意苛待,只是原先安排的仆从都因各种原因被宋俜赶走了,左不过是因为李正君这个当主人的从未给过好脸与她们这个女公子,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奴婢们也跟着趾高气昂了起来,偷奸耍滑毫无规矩可言。

    宋俜此时正为央央准备饭食,见那丁点儿的孩儿在榻上睡得香,又因着前一天的虐待,她格外又细心准备了补品。

    李正君果真带着一行人乌泱乌泱便来了,院内众侍婢忙慌着通传,引女君入堂上座,另有人去叫寝内女公子。

    只见李正君神色冷漠,并不按人指引来,伸臂猛地一推,将房门狠狠打开,径直去了屏风后的床榻处。

    那床上熟睡之人并未反应,仍旧一动不动的躺着,这可让李正君气得不轻。

    她上手猛然掀开盖着的被褥,见那睡梦中的人面色潮红,表情痛苦,微张着嘴不知嘟囔的什么。

    李正君吓了一跳,她再是讨厌召苌楚,也看得出如今这孩子怕是身子不爽,再说这小儿最是娇弱,金贵异常,就算是昨日故意刁难也是算着时间的,她虽不想这小女娘在家中好过,却也不想她死在家中。

    “她这是如何?”李正君一时慌了阵脚,本带着怒气来兴师问罪的,如今却被躺着的吓到不轻

    曲桃先是发现了异常,便叫人去找宋俜,接着伸手触了一下召苌楚的额头,被这灼热的温度烫的手心瑟缩,她又俯下身子去听嘟囔不清的声音,只能听出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度嘶哑的说着:冷,好冷。

    “怕是烧的厉害,如今话也说不利索了,必须抓紧去找医师!”曲桃心脏突突的跳起来,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做派,跪步行至水盆边,将帕巾沾湿,在召苌楚四肢额头来回擦拭。

    慢慢的,温度降下来一些,但还是烧的糊涂,医师并非即刻就到,曲桃只能命婢女一盆盆换掉温凉的水,将体温稍稍控制,再命几个婢子站在床边捂着她冰凉的手脚。

    宋俜听到消息后就去找了城里最好的医师,奈何那老翁年纪上涨,实在腿脚不便,宋俜便背着他上了马车,下了马车又背着他火速入府,好赖算将人带到了床边。

    医师做了全面诊断后,迅速写下了治疗药方,还夸赞幸好有旁人及时降温,这才能拖到自己赶来。

    “女公子年纪尚小,养好了便不会落下病根,但夫人切记日后万不可再令女公子挨冻,若寒气入体过甚便不好痊愈了。”

    那医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正君,捋捋胡子便走了。

    李正君被那医师说的气恼却也不能当着众仆发作,只能面部不自然的抽动。

    众人一听医师话语,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他的话外之意。

    这小小的一间屋,站了如此许多的人却也不见温度烘起来,连李正君自己的婢子都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御寒,可这四下透风的屋里,央央盖着打了无数补丁的被子,身上穿着仅有的几件薄衣,炭盆中堆放着早就灭了不知多久的炭灰,好一个凄惨景象。

    “水……我要喝水……”央央嘶哑着喉咙挣扎开口。

    宋俜将央央圈在怀中,从侍婢手中取过温热的水,一点点润湿她干裂发白的嘴唇。

    央央只觉头痛欲裂,全身酸痛无比,呜咽着小声抽泣起来。

    宋俜哄着她将药喝了下去,轻拍她后背,良久才将人哄睡了去。

    再睁眼时,央央只觉浑身温暖如春,四周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身下松软的毛毯让她一时忘记了身上的痛楚,她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覆盖物,将被子抱在怀中,舒服的咂巴着嘴。

    “宋姨!小娘子醒了!小娘子醒啦!”正在床边添置炭火的侍婢见央央半睁着眼激动喊着。

    央央半是迷糊的用嘶哑嗓音问:“谁是宋姨?”

    那婢子好笑道:“娘子惯会说笑的,怎的睡了一觉糊涂的连您傅母也不记得了?”遂将人扶了起来,将剩下的药汤呈上,道:“娘子莫要逗趣,现下将这救命的汤水儿先喝了罢!”

    央央皱眉,紧闭双唇不愿那苦汤进肚,光是闻一闻就要将先前胃中物什吐个干净。

    她将脸撇去一边,转头就想再睡一觉,却被人生硬的将脑袋别了过来,那人眼疾手快捏住了她的鼻子,趁她不备将药汤灌进嘴里,又即刻塞进嘴里一块石蜂糖。

    央央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宋俜一气呵成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还伸手堵住了自己的嘴,连吐都没地儿吐。

    “咕咚—”央央将嘴里的苦味儿一并带着化开的糖浆狠狠咽了下去,一张痛苦面具在她脸上显现出来。

    “宋姨!您这也太粗暴了!娘子年纪小吃不惯这苦药罢了,捎带诱哄便行了,何苦逼她。”那婢子收拾了药碗,心疼看着床上打滚的央央,“瞧把孩子苦的。”

    宋俜无奈道:“阿宛,你不知她,喝药像要了命似的,从前年纪小哄骗倒还有用,如今年岁大了,我若不使如此手段,这药再过两天也是喝不下去!”

    那名为阿宛的侍婢摇摇头,带着其他婢子一并退下了,只留两人在屋内。

    “傅母?”央央恢复精神,小心试探着。

    宋俜半是嗔怪着看她,最终无奈握住她的手,来回摩挲着。

    “奥……努啊……胡……哦… !”央央大声讲话,被热气腾的通红的小脸闪现出久违的明媚。

    宋俜听着她几乎讲不出话的样子,眼里蓄起了泪花,若不是昨日被骗出府采买东西,李正君怎么会有机会为难央央,如今还把孩子折磨成这般模样。

    幸好,她挺过来了。

    “央央,好孩子,傅母今天给你样东西,是你阿母生前给你留下的玉佩,也是皇上钦赐,无论以后发生何事,它都能保你一命。”宋俜将手中那个质地通透且精雕细琢的玉器放在央央手中。

    央央接过后,细细打量了一阵,喃喃自语:“护身符吗?”她将玉佩在手中掂量着,心想确实是个好东西,像是她在考古节目里能看到的。

    “护身符?确实可以这么说,将来若有意外,此玉佩就是你的护身符,务必随时贴身带着。”

    宋俜知晓如今到了将这枚玉佩交给央央的时候了,近来周遭小战不断,虽有质子在中原,但内部小动作频繁,现任单于并不能安稳坐于王位,需得召家家主常年驻守,李正君心眼儿小,常常作威作福,召府也不再是那个能给央央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央央点点头,似乎能明白其中利害,这两日见到的那个李夫人一心想将她置于死地,她身为成年人不是看不明白,但是她并不清楚家中各方势力网,只想着一步一步摸索着来,如今有了这个皇上给的护身符,心里倒是有了些底气。

    方才傅母说了这是自己阿母留下的,想必说的应是这副身体原本的母亲,那李夫人对自己视若眼中钉,自己怕不是小妾生的孩子吧,就是从前看电视剧时里面总是可怜的庶女,现在阿母死了,更没人可以护着自己了。

    她这么想着,觉得说得通了,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唉,阿母。”央央一想到这个世界的这副身体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宋俜身型一僵,觉得自己戳到央央痛心处,央央从小到大都不会主动谈及自己的父母,她从来是个懂事的,被李正君刁难时,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就都心甘情愿的受着,转过头来被安慰的竟是自己这个年纪大的。

    央央如今看到自己阿母的遗物,想必是思念甚多,宋俜在心里想。

    她抱住央央,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不知是在安慰央央还是在安慰自己道:“无妨,一切都过去了,虽无阿父阿母,如今至少你舅父还在,我还在,你也不是没家的孩子,有傅母疼你。”

    央央听的云里雾里,这个原主的亲爹难道说也不爱自己吗?庶女待遇就这么差?还是说那个阿父也仙逝了?

    “我爸……阿父呢?”央央充满疑惑。

    宋俜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她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便打岔道:“有傅母还不够吗?贪心的小女娘!”她刮了央央的鼻子一把,若无其事将央央身上厚被裹紧,将人团在里面,紧的她四肢都无法动弹。

    “你眼下得先将病养好了,待你舅父回朝时,一切都有人为你做主了。”宋俜摸摸央央的脑袋,一脸宠溺。

    央央刚想挣扎开,就见宋俜上手按住了她的蠕动,摇摇头道:“别说热,好容易你舅母将她装了火墙的屋子挪出来给你用,你得发发汗,这样才能驱寒,病好的更快!”

    央央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拗不过宋俜,也确实手脚因刚才在外晾着又开始发凉,便乖乖躺在那处,认命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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