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红色软帐内一男一女正在共赴极乐世界,男的是太子李颢懿她认得,女的想必就是不得了的叶侧妃了。
他深情地注视她,眼神些许迷离,嘴角笑的很开,想必是快乐到难以言喻。
竹意微伏在屋顶,眼神晦暗,内心却没有什么波澜。
好了,自欺欺人的游戏结束了。
其实从她第一眼看见景言怀中的人她便知道是乐卿了,嗯,她没穿鞋的那只脚上的红绳是竹意前世编给她的。
穿越的时候连带红绳一起穿越了,可死了红绳却没有消失。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的乐卿是真的死了,连她幸存的一丝希望,希望她不是死了而是回去现代,也清清楚楚地给她磨灭了。
乐卿这么惜命的人是断不可能会自杀的,更何况有了孩子,那更是会努力地活下去。
身子有些发软,但并没有泪意。
竹意将二人的脸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杀了他们是一件多简单的事?
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伴随女人越来越急促的喘.息,直到最后化为一道经久不消的娇柔尖叫。
她憋着一口拿不准要身亡的气,视线紧锁红帐里的两位:
“李颢懿,好得很。”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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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姑娘的神情,这是认得在下?”
竹意定了定神,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人身上。
李颢懿一直握着她的脚腕不撒手,被男子当众轻薄了她却不怒反笑。
将涂抹蔻丹的脚趾轻轻覆在他薄唇上,眼尾勾人:“嘘。”
她眼神瞟向他腰间:“攸儿认出公子的玉佩喽~”
闻言,他先是面色一沉,立马松开她。随后又眯起眼,闷笑一声,负手离开。
见到他路过方掌柜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下,竹意轻蔑一笑。
这不,鱼儿上钩了。
金豆子让表演提前结束,她站在圆台中央柔柔地福身,周围陆续响起掌声。
福身时低头看到圆台上的金豆子,男人这些小把戏,从古至今真是大同小异,他想英雄救美,那她自然是要好好遂了他的意,陪他演一场尽兴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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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梨花阁,果然休息不过两刻,方掌柜便亲自找上门来了。
三声叩门声后是方掌柜恭敬的声音:
“杜姑娘,方才那位公子重金邀姑娘去他屋里再弹奏一曲,姑娘去是不去?”
没想到方掌柜居然是来询问她而不是来通知她,这个细节倒是让竹意对方掌柜有些刮目相看,按理说李颢懿要人,哪还有容人拒绝的余地?
李颢懿是齐月楼的常客,掌柜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看来这个掌柜不简单,她颇有好感。
“容攸安换身衣物就去,劳烦掌柜稍等片刻。”
“不着急,杜姑娘慢慢收拾,只是醉香楼那边需不需老奴派人去知会一声?”
竹意是醉香楼的头牌姑娘,按规矩说不能够私接客人,应得东家首肯后方可见客,不过醉香楼要是知道她去见的是太子,那顾不得首肯不首肯,估计东家都是连滚带爬地到他跟前伺候。
“不必了,多谢掌柜,攸安自有分寸。”
掌柜在门外作揖表示默认,她去内阁换回之前的白裙,两个婢女也麻利地帮她重盘了发髻,换了发饰朱钗,相较于之前的演奏模样,雅致清冷了许多。
抱好琵琶,跟掌柜上三楼,拐拐绕绕,方才进到一间极其奢华别致的包间。
“公子,杜姑娘已带到,老奴告退。”方掌柜躬身对着屋里正中软塌上的人作完揖便离去。
她跟进屋子,立于他塌前,抱着琵琶,规矩地低眉,不卑不亢,等待塌上人开口。
“杜攸安。”他懒洋洋开口。
“奴婢在。”没有自称小女子,而是直接自称奴婢,因为她本就知道他的身份,他又故意露出自己太子玉佩,不就是想她发现吗?
真是幼稚。
“哈哈!好!好!”李颢懿兴致高涨,起身到她跟前,“杜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竹意不说话,只是盈盈抬头看他。
他单手搂住她的腰,低头凑近,嗓音低沉:“本王一向钟意聪明的姑娘,奈何杜聪明又生得如此出尘脱俗,魂都被你勾走了,这可叫本王如何是好?”
两人紧贴,身子间只隔了一支琵琶。
她微微别开脑袋,故意拉开点距离,毫不怯场,扬头反问:
“是吗?殿下钟意攸儿?有多钟意?”眼里都是挑衅。
不待他说话,她又继续道:“可是怎么办,攸儿可不想做殿下的人。”
话落,李颢懿眸光微寒,手上力道加重。
“嗯?再说一遍。”
她伸出一只笋尖抵到他的胸口,娇媚勾人的表情与她清冷的气质形成巨大的反差:
“我要殿下的心。”
勾唇笑开,好,哈哈,他有的是耐心陪她慢慢玩。
松开她的身子,李颢懿负手而立:“九月二十本王为爱妃办生辰宴,届时你来助兴,提前见见未来姐姐。”
竹意在心中冷笑,乐卿与你成亲一年怎未听闻你为她筹办生辰?
“姐姐?攸儿可不需要什么姐姐。”她自主退到一旁坐下,悠然擦拭起琵琶,“我要做殿下唯一的心尖人。”
有意思至极。他一把捏起她的脸,面带笑意眼神却似冰刀:“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什么话都敢讲,什么梦都敢做。”
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歹毒的心肠却让她看他只觉丑陋狰狞。
“殿下不信那便试试?”
李颢懿不说话,两人对视良久。
半晌后,他又发疯般莫名其妙笑起来。
“哈哈哈,把方才的曲再弹一遍。”
他回避了,竹意有点想笑,这才哪到哪,她还没施展呢,这李颢懿就上头了,不够,远远不够。
她要他爱而不得,所爱皆失。
她要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才听过的曲又听有什么意思,攸儿给殿下弹《春宴》。”说完,便自顾自投入地开始。
他眯眼凝视她许久,不一样,她真的很不一样。
真的胆大包天,一点不怕死,也一点不怕他。根本不考虑违抗他的话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放纵又随意,仿佛她面对的不是当朝尊贵太子,而是一个寻常人。
仿佛他的地位和荣华对她都没有吸引力和震慑力,她像只为了李颢懿弹这首《春宴》,而不是为了太子。
感觉心里滋生了一些异样的东西。
她专注的样子也十分迷人,琴音悠扬舒畅,李颢懿不由得回到塌上躺下,闭眼沉醉,顺道回味方才靠近她,令他上瘾的龙脑香。
***
光阴飞快,再从琵琶后抬头已是七日过去。
九月二十,叶侧妃生辰。
竹意今日穿的暗红华服,妆发都收拾的端庄艳丽,是李颢懿专门差人送来的衣服,从邀请的宾客数就足以见他有多么宠爱这个叶侧妃了。
齐月楼那晚,她的《春宴》一直弹到他入睡,看着他的睡颜,她不明白,他如何能心安理得睡得这么香甜,他的脖子看起来是那么诱人,仅仅只需要两根手指她就能立马让他去陪乐卿,可是还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忍住,绝对不可以便宜了他。
乐卿遭的罪,他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能少!
景言是竹意当初血洗闭风堂时留下的唯一活口,捡了他作徒弟,教他功夫,让他留在乐卿身边暗中保护她。
那日阿言中毒醒来后同她讲,她在扬州的这一年,李颢懿北伐珏国归来的路上带回一女子,说是替太子挡了一剑,出身卑微,乃大羽边境的普通农女,进府封为奉仪。
太子对其宠爱有加,夜夜留宿,从此冷落乐卿,后来叶也怀有身子更是要升她为侧妃,加上那段时间正是圣上定了苏太傅谋反罪,乐卿虽因怀有皇脉保下性命,但削去爵位,贬为暖床婢。
叶一晴此前一直嫉妒乐卿太子妃身份,于是落井下石,经常趁太子不在鞭打欺负她,阿言以为乐卿不告诉太子是因为怕太子左右为难,于是自己去通传,结果发现太子本就知晓叶一晴虐待她,几乎等于是默认了这件事,还命人将阿言关了起来。
叶奉仪晋侧妃定在中秋夜,中秋前夕被关起来的阿言感觉旧伤隐隐作痛,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果不其然第二日晚上就传来乐卿跳井自杀的消息,阿言之前一直不动手是因为乐卿顾全大局不让,再加上对李颢懿心灰意冷,只想少生事端,安心养胎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可听到乐卿跳井的消息他再也按捺不住,徒手劈开牢墙逃出后便立马去井中打捞尸体,本想抱着乐卿的尸体去找太子讨公道,不想其沉浸洞房花烛夜,可是他手下竟派了数十名太子府禁卫要重新将他关进地牢,他只好带着乐卿一路往城外跑,遂才遇到拼命赶回来的竹意。
那晚她去乐卿院子找人时,井边有争执打斗的痕迹,从井口的印记看也明显不像自己跳下去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推她,而乐卿一直挣扎,井边不同颜色的泥土就应是挣扎之时小产渗入的血迹,想让乐卿死的无非就是李颢懿和叶一晴其中一人。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帮她追太子,真的,这李颢懿人面兽心,演的一手好戏,爱一个人都可以装的出来,当初为了拉拢苏太傅,把乐卿哄得团团转,如今苏太傅被陷害,他不仅不想办法为太傅查证伸冤,反而纵容别的女人这样欺负乐卿。
她恨,她真的恨极。
当初他们大婚时那般甜蜜美满,教她放心地将乐卿交给他,她竟然敢信!
可恶的东西,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最好是别让她查到陷害苏太傅的人也跟李颢懿有关,那这真的就不简单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了,而是一只狗的故事。
她定会,定会!
教他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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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收拾完备,距离晚宴时间还早,太子府派了好些下人伺候她,只好借雪隐的理由摸去乐卿的院子再仔细看看,顺便再去厨房给叶侧妃准备个生日礼物。
只是刚从厨房出来后,好像听到不远处有些吵闹声,竹意立马循声而去。
“下贱的梅人之子也配做皇子啊?哈哈哈……”
“什么皇子呀,我看他就是一个招人厌恶的伥鬼!”
“这梅人的皮相看着就讨厌,好好给他上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