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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账房知道眼前人得罪不得,陪着笑脸道:“您稍等,我去找掌柜的。”

    席衍眼都没抬的摆摆手,南期顺手从一边拉来一把椅子擦干净,让他家矜贵的少爷坐下等。

    玉蟾佩已经在他手中被捂得温热,修长冷白的手指压着青润的玉佩更显得骨感,他翻来覆去的检查过好几遍,依旧没有发现这枚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

    像极了在街上随便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那种,成色种水都很一般的玉佩。

    掌柜的一听是定王世子来的很快,心中犹在不解,这位爷从来都不曾踏进他这宝云楼,今天是吹了哪门子的邪风啊。

    “世子爷,有何吩咐?”掌柜的袖口还沾着墨渍,像是刚撂下笔就冲出来了。

    席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掌柜的一圈,语气冷淡:“你这儿的消遣都过时了,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玩意儿?”

    掌柜的微微一愣,随即试探道:“楼上还有几样小玩意儿,不知世子爷是否有兴趣?”

    “哦?”席衍等的就是这句话,哼笑“那本世子就勉强看一看吧。”

    “楼上请。”掌柜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前面带路。

    这宝云楼的掌柜看似恭敬有礼,却并不谄媚阿谀,反而言行举止颇有进退,既不过分讨好,又不显得冷淡,实在是个聪明人。

    一直走到五楼的一间房间,掌柜的打开门请席衍进去,桌上还摆着厚厚一摞子账本,看上去像是掌柜的书房。

    “还没来得及收拾,您见笑了。”掌柜的请席衍坐,揽袖准备泡茶。

    席衍道:“不必麻烦,受人之托前来带句话。”

    他将玉蟾佩放在桌上两指推到掌柜的面前“她说,今夜酉时飞鸢一见。”

    掌柜的看到玉佩先是一愣,随即蓦地站起身,双手小心的捧起玉佩,对着光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眼底泛红已然有了泪光。

    双手将玉佩交还,他面朝席衍拱手拜下“多谢……多谢世子,敢问,拿出玉佩之人……可还、可还安好?”

    席衍对掌柜骤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意外,浅色的眼瞳中闪过几分狐疑却没表现出来,“她……算好吧。”

    掌柜的直起身,红着眼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席衍讲话带到便起身告辞,对于心中的疑问一句不提,与其听掌柜的不知真假的应付,还不如去问本人。

    “我的忙帮完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看见好处呢?”席衍走进来坐下,挑眉笑问。

    宁欢合上窗子,将帷帽摘下,张口吐出一口淤血,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发没有血色,凄美的仿若花将凋零。

    她却不甚在意的用茶水漱了漱口,才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摸出一张素笺放在桌子上。

    “游龙兑月骨的下落换你再帮我个忙,半个月后我给你紫鳞灵芝。”

    宁欢按着素笺的指尖青白,巴掌大的鹅蛋脸,眉如远山,圆圆的鹿眼非但不灵动反而沉静如秋,鼻梁挺直而凌厉。

    是一张美得充满攻击性的脸,却因为几近于无的存在感而显得端庄静美。

    席衍之间在桌面上点了点,忽而嗤笑一声,抬手将茶水泼在桌上,瞬间洇湿纸张,点点墨色渗透出来。

    宁欢的手指不可避免的溅上了茶水,她似是有些惊讶席衍的举动,却也没有动,静静看着席衍等他解释。

    “那里面写的真的是游龙兑月骨的下落吗?”席衍眼中带着几分讥笑,着实恶劣又可恶“我不信你。”

    宁欢闻言也不恼,点点头,将素笺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就走。

    “玉佩不要了吗?”席衍捏着那枚玉佩歪头笑看着她。

    宁欢戴上帷帽,嗓音空灵冷淡道:“半月后望山亭,一手灵芝一手玉佩。”

    ……

    燕京西面有奇峰险峻半入长天半映水,湖光山色连绵长清,其湖名黛,形似娥眉春黛,直入西山群岭,是以飞鸟难越。

    然而十年前首富携家眷途经此地,年仅五岁的幼女想在湖上放风筝,于是宁家主斥巨资找来了能工巧匠,耗时数年生生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央拔起一座水上别院。

    别院名凌水居,其中有水榭回廊九曲蜿蜒入长岭,而高楼位于别院,名飞鸢阁。

    却不曾想建成之日起,当年的小主人都没能来亲眼看看,这为她而建起的燕京第一仙居奇景。

    宁欢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沮丧和自暴自弃的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她到底是不是宁欢,不知道要怎样和家人相处。

    沈玉楼的家人早在还不记事的年纪就已经去世,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长大,早就忘记了亲情是什么感觉了。

    她从酒楼出来看时间还早,顺便去宰了一个未来会给宁家带来麻烦的商户,结果没想到耽误了点时间。

    遥望着水上的楼阁,宁欢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将刀插回鞘中,足尖一点从水上飞掠过去。

    飞鸢阁离岸边最近也有三千丈,她似轻盈的雨燕从水面上轻点一下便能掠出几十丈,转瞬间来到了别院中。

    红木雕花的回廊,起伏错落的檐角燕子盘旋,虽是深秋却依然生机勃发,碧池莲叶成片的枯黄,鱼儿不惧秋霜,将枯叶当做乐园。

    在现代这样的水上别院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样的时代,可想而知要建成这样大的水上别院究竟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金钱才能做到。

    宁欢有些出神,这一刻她身处其间,才终于对记忆中,书中,宁家对宁欢这个小女儿的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感同身受的温情在心中流淌。

    她忽然不再胆怯,疾步冲向了最高处的楼阁。

    在楼阁的最高处,房间里已经燃起了暖炉,年仅四十却风度翩然的宁家主坐立难安的在屋中徘徊,多年来被冒名顶替的人,络绎不绝的假消息弄得满眼疲惫,可是依旧不愿放弃寻找女儿的下落。

    鹿夫人一身青霜滚边袄裙配银灰色短褂,如意髻挽起长发,装扮的干练利落,她本生的明艳动人,然而眼尾的细纹却暴露了她的憔悴。

    除他们夫妻二人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粉缎子襦裙的少女,艳若海棠春色,温和柔美,双手紧攥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门看。

    宁欢推门而入正好对上三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隐隐的期盼让宁欢忐忑的心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拉下面巾,看着三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幸好,三人一见到宁欢的脸霎时间红了眼眶,一拥而上将宁欢拥进怀中,温暖的,属于家人的拥抱恰到好处的安抚了宁欢无措的心情。

    “我的儿啊,可算是……可算是找到你了!”

    “宝贝,我的宝贝啊。”

    “幺幺,小妹,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姐姐啊,你还有个哥哥,去北地没来得及赶回来,我们都好想你,快担心死了。”

    三人抱着宁欢痛哭失声,这一刻没有人会怀疑宁欢是冒名顶替的赝品,有一种东西名叫血缘,更何况宁欢那张和鹿夫人年轻时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宁玄遥忍着眼泪,紧张的看着她“你这五年……”

    “爹,娘,长姐,我被拐卖进天星堂,他们洗去了我的记忆。”宁欢犹豫了一下,将这些年的事情挑简单的说了说,“我最近才恢复记忆,但是天星堂用蛊毒控制我们,怕连累你们,我才等到现在。

    这五年,其实我一直都在燕京,你们找不到我,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你们找到我。”

    关于皇后太子还有贵妃和颖王的事情宁欢暂时不准备让他们知道太多,以宁家人对宁欢的疼宠程度,要是知道皇家做的事情,掀翻皇室都能干得出来。

    但民不与官斗,纵然是首富,依然没有兵马,与皇家正面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傻孩子,说什么连累,你是我们的孩子,断没有孩子受了欺负,父母袖手旁观的道理啊!”鹿夫人心疼的直抹眼泪,一生要强,巾帼不让须眉的鹿夫人简直哭成了泪人。

    宁玄遥比鹿拾音冷静一些,想的也更长远,能够在燕京之内却让他们五年间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皇家不做他想。

    但皇家又如何?敢动他宁玄遥的女儿,谁都别想好过!

    宁欢无师自通的连哄带骗好歹劝住了母亲不再哭,语速飞快道:“我不能多待,有几件事需要爹娘和姐姐帮我,眼下我体内有蛊毒,暂时不能离开天星堂,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

    “又说客套话!”宁玄遥佯怒拍了女儿一下“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有话直说就是,什么帮不帮求不求的!”

    “好,我需要爹爹帮我联系檀溪真人求完整的熙和心经。”宁欢看了一圈找到纸笔飞快的书写起来“娘,这几种药材务必要找到,大概的位置我已经写上去了。”

    “没问题。”宁玄遥和鹿拾音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宁欢看向紧盯着自己的宁溪,笑道:“姐姐先帮我把个脉?”

    宁溪眼睛一亮,她师从毒娘子,学的一手医毒之术,如今派上用场很是高兴。

    “哥哥去了北地吗?”宁欢又问“如果是这样,那正好让哥哥帮我找几个人,我最近不方便露面。”

    “我们白天收到你的消息就给他去了飞鸽,明天天一亮我就再给他传书一封,保证给你办好。”宁玄遥摸了摸女儿的头,眼眶又是一酸。

    之前才到胸口的小丫头,错过了五年就已经长到肩膀了。

    宁玄遥和鹿拾音正在看宁欢写下的东西,却见宁溪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俏脸含霜的怒骂一句脏话:

    “这帮王八蛋!竟然给幺幺练这么阴毒的功法!还给她下了蛊毒!”

    “什么?!”夫妻俩脸色瞬间铁青,牙根咬的咯吱作响。

    宁欢却平静的宽慰道:“我已经开始修熙和心经了,可以克制我现在的功法,假以时日会没事的,至于蛊毒等我要找的人找到,就能解了。”

    “是我没用,只会解毒,不会解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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