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课间。
林芸景看着眼前拿着习题的周辞谦，心绪有些复杂难辨。
不知何时起，周辞谦总喜欢拿着问题来问她。
一个课堂上倒头大睡的学渣，在她面前间歇性扮演起了好学生。
更离谱的是，周辞谦的同桌沈连溪成绩很好，可他却舍近求远。
若说之前的她，对于周辞谦的意图懵懵懂懂。
那么预示梦之后，周辞谦总是来请教问题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预示梦到底影响了她，之前周辞谦在她眼里就是关系较好的普通同学，可现在面对着他，她竟然会心烦意燥。
可林芸景终究说不出拒绝，因为同学之间请教问题很正常。
“你看这里。我们在a点和c点之间画一条线……”
林芸景低头画着图，周辞谦的眼神放肆了些，目光稍微灼热地望着她，只是看着看着，他心里却有些失落。
刚才林芸景看见他的那瞬间，很轻地蹙了下眉。
周辞谦很茫然，难道是他打扰到她学习了吗？
可是他每次特意只选两道试卷前面的大题，并没有花费她太多时间啊。
“然后我们就得到了……”林芸景抬头看见周辞谦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出神，她微微提高了音量。
周辞谦猛地回神，他懊恼地看着已经讲了大半的题目，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两道题独处时间似乎被他浪费了。
“会了吗？”林芸景轻轻写下最后的答案，抬眸微笑着与他对视。
莹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衬得她眉眼间清浅的笑意十分温柔，周辞谦突然起了贪念，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想和她再多待一会。
林芸景知道他刚刚走神了，她重新在草稿本上边算边讲。
这回，她的语速放慢了，说话间偶尔看他一眼，若是见他眼神迷茫，她就耐心地轻轻重复。
预备铃响，周辞谦恋恋不舍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侧头望向了窗外，皎洁的月色轻轻洒在静谧的夜色里，仿佛一层薄薄的银纱轻拢着整个世界。
周辞谦眼底漫开笑意，笑意明亮又欢喜。
今天的月色好温柔。
和她一样。
***
周辞谦走后，同桌许灿灿就蹦蹦跳跳回来了。
“啊啊啊……芸景，你知道我刚刚在老班办公室看到谁吗？”许灿灿还未坐定，就一把抓住林芸景的右手，眼睛发光地看着她。
林芸景侧眸看向她，许灿灿眼睛亮晶晶的模样让林芸景有些恍惚是不是春天到了。
“看到谁呀？”林芸景神色自然的抽回手，接话的尾音贴心地微微扬起烘托气氛。
果然，许灿灿下一秒就像是满腔的兴奋找到了宣泄口，浑身冒出粉红色的泡泡：“去年毕业学姐学长回来看老班，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是一对啊啊~”
“……”林芸景简直满头问号，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林芸景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摊开生物试卷，随意搭话：“他们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吗？”
“对呀~他们的感情真的好令人羡慕啊！”许灿灿满脸憧憬地给林芸景细说她听来的故事，“听说学姐以前成绩排倒数呢，是学长熬夜给她整理知识，每天给她恶补功课，才慢慢把她成绩拉上来的哦。”
林芸景歪头认真想了下许灿灿大力赞扬的爱情故事，可惜还是没领悟到她激动的点，但还是贴心应和：“听起来很美好的样子……”
“是吧！一方耐心辅导，另一方努力追赶。”许灿灿眼睛里的歆羡更明显，她侧了侧身子，语气带着隐约的羞涩，“两人都为彼此的未来而努力。连溪，你说这种感情是不是很难得？”
“……很难得。”沈连溪正在看他心爱的诗集，猛地听到许灿灿问他，整个人都还有点懵。
他并未注意到许灿灿和林芸景两人在聊什么，不过他一般不会让人陷入尴尬之中。
恰好看见班长搬了张桌子放在隔壁排的最后，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要来人吗？班长怎么搬了张桌子在那？”
“听老班说是明天会来个转学生，原来位置安排在这呀。”许灿灿点点头，轻声把她从老班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林芸景同样闻声转头，望着就在她斜后方的那张桌子，清亮的眼眸里多了一抹困惑。
梦境里转学生的座位明明是在靠门那边的第一排最后，怎么现在变成靠窗第四排最后了？
不过她也没多纠结，转学生坐哪也与她无关。
林芸景重新低头做起自己的生物试卷。
生物是林芸景另一门比较薄弱的科目。
这张生物试卷林芸景做得断断续续，思路总是会卡顿。
林芸景右手狠狠掐着食指的软肉，用力克制内心的沮丧和烦躁。
她无意间侧眸瞥见旁边的许灿灿，蜷缩着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她莫名想到了许灿灿刚刚说的学姐和学长的爱情故事。
林芸景低头看着右手食指上掐出来的红色月牙，默然片刻，她转头望向第四排最后的那张桌子，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
“芸景，怎么了？”沈连溪不经意抬头，就看到林芸景神色有些奇怪。
林芸景手指在沈连溪的桌面上画了个星星，才缓慢开口：“……你觉得许灿灿说的那个学姐和学长的爱情故事怎样？”
“……啊？”沈连溪错愕，学姐和学长的爱情故事到底有什么特别，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
林芸景看见沈连溪脸上的茫然，了然地压低声音给他重新复述了一遍许灿灿的话。
沈连溪耐心听完整个故事，尽管他依旧不明白这个故事的特别之处，但还是眉眼温和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挺好的，彼此的学习应该会更加有动力。”
“可是……万一那个学霸的成绩被影响下降了怎么办？”林芸景用力地掐着手指，有些含糊地提出相反的见解。
“不会有这个情况的，你这是瞎担忧。”许灿灿也转过头来加入对话。
“你怎么知道？也许那两位学姐学长才是特例呢？”林芸景侧头看着许灿灿，神情复杂地反驳她。
“我看到过啊。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
“电视上的偶像剧也是这么演的。”
“……”
***
关于学霸和学渣的爱情故事能否双赢的讨论，并未得出结果，因为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及时响了起来。
林芸景抱着书本和许灿灿、叶芷悠往女生宿舍楼走。
刚走到宿舍楼前的小花园，许灿灿和叶芷悠就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我们先上去排队洗澡啦。”叶芷悠捋了捋她头上扎着的小揪揪，朝林芸景打趣道，“你慢慢跟乐怡小姐姐煲电话粥哦~”
许灿灿并未多说什么，习以为常地朝林芸景摆摆手。
“好，你们先上去吧~”林芸景轻笑着点头，把她们俩往宿舍楼方向轻轻推了推。
目送着叶芷悠和许灿灿走进宿舍楼后，林芸景才转身走到花园里的石椅坐下，掏出手机准备给李乐怡打电话。
李乐怡是她初中三年的同桌，也是她很好的朋友。
初中毕业后，林芸景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李乐怡成绩没那么好加上不想离家远的原因，选择在县城里读高中。
因为李乐怡家离学校近，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帮她妈看水果摊，所以林芸景和她只有周日晚自习后才有长一点的时间聊天。
林芸景熟练拨出李乐怡的电话，可能是她刚好在忙，电话并未没接通。
一连打了两个都没接通，林芸景就没有再打了。
把手机放置在一旁，等着李乐怡的回电，林芸景头靠着椅背微微仰起脸，目光在夜空中逡巡。
明明今天天气晴好，夜晚却只有几颗星星可见。
不知是大城市灯光太亮，还是星星不堪人间烦扰躲起来了。
看着闪烁着微弱光亮的星点，林芸景莫名想到了那个预示梦。
她该做什么，才能改变最后高考失利的结果？
林芸景有些没头绪，她静静地望着夜空，黑沉沉的夜空里仅有即可星星，那几颗星星的光很微弱，可依旧在亮着。
林芸景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认真回忆梦境里的内容，捕捉跟学习相关的信息。
虽然梦境里零碎的片段已然模糊不清，可大事件还是很清晰的。
翻完梦境的内容，林芸景心里的沉重缓解了些许，因为她厘清了成绩下降的整个过程。
首先，高一的这次期中考试成绩下降，梦境里的她并未警惕，伤心难过之后正常地听课做作业。
直到高一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她的物理成绩首次不及格，这时梦境里的她才慌了，她下定决心要恶补物理。
也不知道是她对物理有了阴影还是之前的学习基础没打好，她在物理上花了很多时间，可物理成绩还是一落千丈。
同时顾此失彼，其他科目重视程度不够，导致高二高三的时候数学和英语成绩也不稳定。
最后，在全面复习的高三，她的压力越来越大，内心焦虑恐慌，复习效果极其不好。
林芸景思考清楚梦境里高考失利的原因后，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梦境里的她真的是一步踏错，步步错。
成绩这班列车起初偏航的时候，她并未重视，最后偏航的角度太大，导致彻底无法挽救，只得眼睁睁看着它朝着深渊坠去。
长时间望着星空眼睛有些酸涩，林芸景轻轻闭上眼，滚烫的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
沉默良久，她缓缓睁开眼，定定地凝望着星光几乎寂无的夜空。
林芸景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很浅，可眼眸里却漾着光。
她不应该难过的，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
她应该感谢那个预示梦。
被预示的命运可以改变吗？
她不知道。
可她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