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前刚来不久的姑娘刘聆正跟身边的郑姐说悄悄话。

    “郑姐你看，对面雨霖阁的司少爷今天居然来了。我看那队都排的转弯了，都想跟他合影呢。”

    郑姐眼皮子都没抬，把刚刚顾客看过的两柄扇子重新摆回柜台里：“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稀奇的，自家的店不该来吗？”

    郑姐作为老员工，前些年两家之间马路还没那么宽的时候就在了，早已经被熏陶出了对司家发自内心的怨气。

    但刘聆还在踮着脚，饶有兴致的往那边看：“看来真的很帅啊，而且听说年纪轻轻就在美国那边开了投资公司，赚了不少钱，就两三年时间，自己公司赚的钱快赶上祖上积累下来的观霖阁了。”

    郑姐拿出祖传的鸡毛担子扫扫台面上的浮灰：“这么有兴趣啊，要不今天派你去门口值班，记一下那边的人流量，或者，你要不直接去对面应聘？”

    今天这盛况，去记人流量估计晚饭都要没得吃，刘聆赶紧拉郑姐撒起了娇：“哎呀，郑姐我错了。”

    说完还有些留恋再多看了两眼才把头转回来。刚偷偷往那边看的时候，她就发现那位司少爷也总往这边看，有一两次对上了眼，他还眨巴眼睛抛了个媚眼过来，惹的刘聆脸都红了。

    这位司少爷总不会有记人头的工作吧，怎么老往这边看，难不成真瞧上自己了？

    刘聆害羞地笑笑，心神不宁地帮着郑姐继续收拾。

    柳纨扇从二楼办公区开完会下来，立刻往门口方向去，下午在二楼开会商量夏季礼的细节时，她偶尔会往窗户外看看对面的实况，整个一天排在门口的队伍都没短过，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为了不打断捏着计数器姑娘的工作，她只稍微低了下头，小声念着：“1871。”

    放眼望去，目测现在排队的还有五六十人。清一色的都是女人，上至70，下到5岁，有的买了伞，有的拿着司鹤宵被印在封面的近期财经杂志拍照留恋，只剩下一群大老爷们儿在门口干等。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司鹤宵一来，竟然能带动观霖阁客流涨十倍。

    柳纨扇眯缝着眼，看着对面司鹤宵十分配合顾客，对着镜头乖巧微笑的样子充满杀气。

    系统：「你可别冲动啊，杀了他你的任务也完不成了。」

    柳纨扇：「我知道。」

    系统今天满是迷妹的配音：「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受欢迎啊，长的好看，身材不错，还年轻有为，我看了都有点动心呢。你这真是我见过最简单的任务了，你都不知道，有一次一个姑娘要攻略的对象，连我都看不下去。」

    柳纨扇：「……多亏你是个有独立情感的系统，不会影响我的审美。」

    柳纨扇看着对面和自家差异颇大的客流量，脑子里已经在构思对策。毕竟不敢保证，司鹤宵这家伙最近会不会突然魔怔，总往店里跑，夏季礼绝对不能被他坏了事。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是柳纨扇唯二的好友之一，王小珉。

    那边声音急得不行：“喂，纨扇，你在杭城吗？”

    “在。”

    “真是谢天谢地，我们剧组刚好在杭城拍摄，有把重要的道具扇子被我弄丢了，所以紧急跟你求救。”

    果然是王小珉，电话响起那一刻柳纨扇已经基本猜到她的需求了：“要一把什么样的？”

    “就是上次你给我那把，白色沙面，绣了水红色花和木槿色蝶的团扇。”

    “那把可是我亲手刺了送你的，世上也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柳纨扇边说着边扫了一眼团扇摆放区域，“倒是有一柄差不多的，我晚点包了给你送过去。”

    电话那头大喘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还好是在杭城，不然这东西我到哪里找去。我先挂了，待会儿地址发你微信里。你尽快过来，晚点拍下一场戏，扇子不一样到时候穿帮，我该被导演骂死了。”

    “好。”

    电话挂断，微信上火速收到地址，柳纨扇过去拿了扇子，再拿了些丝线。

    吃过昨天的亏，她特意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里，确定有把伞才离开。

    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两次。

    目的地是个影视基地，虽然地处郊区距离有些远，还好转两次地铁就能到。

    系统：「你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是全国也有几十家分店，云星记家的独苗大小姐，竟然没有一辆自己的车，出门都要坐公共交通的？」

    柳纨扇：「人类比起你现在这样的系统更高级，正是因为我们有社会责任感，知道绿色环保出行。」

    系统：「……」

    理由当然不是这样，柳家家训节俭深入骨髓，柳纨扇从小都坐公共交通出行，而且自己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研究怎么提升制扇的手艺，对那些钢铁汽车的确也没什么兴趣。

    这导致她20几岁的人了，还没能拥有自己的驾照。

    地铁总算到站，柳纨扇看一眼时间，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已经快下午6点，还好夏天渐近，天色还不算晚。

    系统：「已经超过24小时了，没想到你还没有一点进展……堂堂柳纨扇，以你的姿色，要个联系方式这么难吗？不过也好，明天你要是被灭了，我就能去服务下一个宿主了，兴许他能通关快点，给我点成就感。」

    柳纨扇：「你少一句话，我就多一句话的时间思考这问题怎么解。」

    系统：「……哼，我生气了。」

    那边一间南宋建制的门廊下，王小珉正冲着这边挥手，柳纨扇刚想回应，身边一辆亮蓝色兰博基尼呼啸而过，稳稳停在了王小珉身前。

    “咳咳……”模拟古代没有地砖的土路上，毫无预兆一阵黄色尘土卷起，呛的柳纨扇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车门打开，走车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司鹤宵？！

    系统的声音和刘嫂让柳纪礼看司家的现代化别墅同样的语调：「看看别人家！」

    柳纨扇倒是对那辆颜色俗不可耐的车没有任何兴趣，她就震惊一个事情，自己的大学室友，兼唯二的好友之一，竟然认识司鹤宵？

    而且看他们现在有说有笑打招呼的样子，看起来必然不是刚认识。

    柳纨扇当即拨通王小珉的手机，想告诉她自己把扇子放在这边树下的长椅上了，让她自己过来拿。

    但那边不仅没接，还继续高调挥手示意，外加大喊一声：“纨扇，我在这边，别打电话啦！”

    系统：「你这朋友，真是最佳助攻啊！我看今天我也许能不再这么提心吊胆，早点下班了。」

    司鹤宵本来背对着这边，可随着王小珉的喊叫声也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柳纨扇，又是一副嘴角上扬的痞气样子：“没想到柳大小姐今天也来这边啊？”

    听到两个人原来认识，王小珉赶紧跑过来，抓住本想逃走的柳纨扇：“原来你们认识啊，来来来，刚好今天是这两位救了我的命，你们都在这边等我，等这场戏拍完，我请你们两吃饭。”

    系统：「吃饭？你这朋友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柳纨扇：“吃饭？还是不吃了，我还有事情要忙，最近店里夏季礼，我抽了空跑出来给你送东西的，我先回了。”

    王小珉过去拿了椅子上的袋子，打开来看，除了扇子，还有单独的丝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是不是听说我那把是独一无二的，又怕我拍摄穿帮，所以还带了线过来，现场给我再补补？”

    柳纨扇别无话说，的确刚刚是这么计划的，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再停留一秒。

    司鹤宵看这边纠缠不下的样子，从车里搬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笑道：“我先把箱子搬进去了，这里面有十几把伞，你们剧组看着随便挑。”

    王小珉：“诶好，多谢司少。”

    又转过头来，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柳纨扇：“不吃饭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吃饭，我错了，你就留下来帮帮我吧。我好不容易才找了份工作，进了这个剧组，你知道现在影视行业多不景气吗？你忍心你的朋友露宿街头吗？”

    柳纨扇：“别跟我卖惨啊，你堂堂国内TOP3中文系毕业，哪里不能找工作，就是非要任性来剧组看明星体验生活。”

    过了一会儿，看王小珉一脸委屈，柳纨扇又心软了：“你去里面给我找个敞亮的地方，我先去给你把扇子改改。”

    王小珉马上一副遵命的表情，搀扶着柳纨扇的手毕恭毕敬把她送进了拍摄现场，实在没有空余的屋子，只能将就在采光最好的后院坐下。

    扇子已经做好成型，能修补的地方不多，而且这里的条件简陋，柳纨扇只能准备好针线后，一手执扇，一手刺绣，在人来人往的一小方空地里干活。

    身边虽然有各种机械运转和调配的声音，可柳纨扇从小就有绝对的专注力，一旦拿起绣针和绣线，立刻自动屏蔽身边的一切干扰信息。

    天色见晚，热烈的晚霞洒落一地。

    柳纨扇正绣的入迷，全然不知道身边的许多工作人员已经停下来休息，三三两两围坐的人互相提醒着，都望向了柳纨扇这边。

    也不知是夕阳太过绝色，还是柳纨扇本就倾城。那一刻，绯红的落日印在柳纨扇的珍珠白旗袍上泛起霞光，纤细白净的双手游刃有余地在扇面穿梭，构图绝美，宛如绝句。

    往这边看的人群里，自然不会少了司鹤宵。

    他正环抱着手臂，斜靠在通往后院的门边，站在最正中间的位置上，毫无掩饰地看着她。

    王小珉也得了空闲，学着司鹤宵双手环抱，用肩膀挤挤他，打趣道：“这是看上我们家纨扇了？”

    司鹤宵笑笑，昂起头又把下巴抬高了几分：“谁看上谁还不知道呢。”

    王小珉惊的差点下巴落地：“果然还得是你司鹤宵，这才叫百分百的自信。不过，换成是别人，你可能还真有机会，不过纨扇嘛，你还是别想了。”

    司鹤宵假装小白似的，问：“哦，为什么？”

    “当年大学里想追她的人多了去了，能用过的办法都用了，送花的，宿舍楼下唱歌的，这些都是常见，还有的直接在市中心大屏幕上投表白视频的。”

    司鹤宵哪会不知道这些？毕竟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类似的把戏他也见过不少。

    可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懂，伸手摸摸自己高挺的鼻梁：“没一个成功的？”

    “嗯，没一个成功的，她都当没看见，”王小珉说到这里倒是脸上浮起笑意，“我们宿舍当年因为追求她的人太多，很多人都想方设法接近我们，就想跟她套近乎，所以大学四年免费奶茶没断过，倒是节省了一笔奶茶钱。”

    司鹤宵边点头边亲咳两声，边上的王小珉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说到激动之处，差点手舞足蹈：“有一次有个男生实在被逼疯了，在宿舍楼下堵她，结果被另一个拿了玫瑰花等她的男生揍了个半死，最后两个人都进了公安局，害得我半夜还陪纨扇也一起去了趟。”

    司鹤宵假装害怕，浮夸地咧了咧嘴：“这么血腥？”

    王小珉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再蹲下来一些，凑近他耳朵小声说：“我怀疑她脑袋里压根没地方装感情这种不中用的东西，你还是别费力了。”

    正说着，柳纨扇挥手示意王小珉过去。

    小跑着到柳纨扇身边，看着这柄扇子在柳纨扇的手里变了样，她快感激涕零：“纨扇，你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

    柳纨扇：“好啦，不是说急着拍下一场戏？快送过去，我先走了。”

    王小珉低着头，有些难过：“我们都好久没见了，真不等我收工了一起吃了饭再走吗？之前每次你来剧组找我，就算再久你也会等我。”

    柳纨扇想也没想，已经开口准备拒绝。

    司鹤宵却不知何时来了身边，手里正握着昨天在巷子里撑的那把素色纸伞。

    好像是偏要给柳纨扇看到。

    他特意用那把伞指了指刚刚搬进来的箱子：“王小珉，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我先走了。那边箱子里的伞都随你用，不用还给我了。”

    王小珉得寸进尺：“可是我觉得你手里这把也好，带都带来了，堂堂的司家少爷，外加年少有为金融新贵，难道还舍不得这点？”

    司鹤宵收回伞，紧紧握在手间，眼神如飞鸟点过水面，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柳纨扇：“可这把伞对我来说意义实在太不同了，任凭谁来要，我也不会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