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千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一丝丝一层层地拨开，鲜血淋漓。

    很疼，是丝毫不给人喘息的，切肤般的疼痛。

    乔千安忍不住地哭泣出声，坚强的内心瞬间被击溃得彻彻底底。

    太疼了！好想放弃！好像去死！

    可她还是听到了，耳边持续不断的焦急呼唤。

    “阿千，阿千，别怕。”

    “阿千，没事的，我陪着你。”

    “阿千，疼你就咬我，疼你就咬我。”

    乔千安突然睁开了眼睛，紧紧地揪住了慕容惊鸿的衣领，扯到了身前，吻上了他的唇。

    慕容惊鸿瞳孔微微一震，然后拥住了她的肩膀，热切地回应了起来。

    乔千安吻得疯狂，她卷起了他的舌，一口咬了下去。

    慕容惊鸿疼得闷哼一声，闻到了血腥味，却也未退却，而是拥得越来越紧，吻得越来越深，直至乔千安都有些窒息，把他推了开来。

    疼痛稍稍缓解了一点，乔千安也冷静了几分，她伸手擦掉了慕容惊鸿唇角的血渍，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真气的运转。

    真气几乎全部被抽离干净，但仍然与丹田有一丝相连，也不是不可以扯回来的。

    如此想着，乔千安运转归元心法，丹田内所剩无几的真气转动了起来，把被抽离的真气一点一点地往回拉着。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乔千安别无他法，抓起慕容惊鸿的手，朝着他的手腕啃了下去。

    慕容惊鸿疼得嘶了一声，看着手腕溢出的血珠，笑得无奈又宠溺：“我的阿千怎么变成小狗了？”

    乔千安松了口，慕容惊鸿再次揽住了她，含笑道：“无妨，只要你需要我，就行了。”

    乔千安没有回答，再次运转心法，将被抽离出去的真气，渐渐都吸收了回来。

    那连接厚土和乔千安的透明气流，隐隐可见正朝着乔千安的方向涌动。

    真气充盈全身，激活了乔千安丹田处的又一道空空的灵根。厚土身上醇厚的怪族之气，正源源不断地涌进了乔千安的身体里。

    厚土反抗了一阵，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巨大的身躯在逐渐溶解、坍塌，浮躁的内心却越来越平和。

    许久，他才缓缓开了口：“长虫。”

    躁动不安的长虫立即停了下来，爬到厚土身前，盯着他巨大的圆眼睛。

    “我教不了你什么了，”厚土的声音低沉又虚弱：“也无需再教，仅剩的时日，愿你自由、快活。”

    长虫痛苦地嘶鸣着，仿佛在挽留即将死去的厚土。

    不远处，红瑶看到这边的局势，立即脱离了与千年煞的拼杀，化作一道红光冲向了乔千安。

    慕容惊鸿立即警觉，松开乔千安，转身爆发出剧烈的金光，以弓身作盾接下了红瑶的攻击。可他完全敌不过妖力暴涨的红瑶，被红瑶的接连挥爪震得口吐鲜血。

    “怪族不能死！谁都不能死！”红瑶双眼赤红，几近疯狂。

    慕容惊鸿死守着乔千安，身上多处受伤，却也把红瑶防得根本近不了乔千安的身。

    乔千安看见了慕容惊鸿被鲜血染透的雪白衣衫，看见了他脖颈间那一道长长的血痕，慌乱了一瞬后，集中精神，加快了吸收。

    能量气流连接之下，乔千安根本无法摆脱，只能拼命的吸收，直至厚土枯竭。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厚土异变的身体，咔哒几声，碎成了一堆碎块。

    熟悉的厚重钟声响起，乔千安心下一松，奔向了不远处的慕容惊鸿，抱住了浑身是血，几乎要晕厥的他。

    “没事了，结束了。”乔千安哽咽着说道。

    “嗯。”慕容惊鸿满是血迹的脸上，扬起了苍白的笑。

    红瑶没再追杀两人，而是转身飞向应渊。她眼泪滚落，满脸恐慌，飞扑进了应渊怀里，哭道：“你不要走，应渊！你不要走！”

    应渊长长地叹了口气，抱住了红瑶，抚摸着她的头发，不发一言。

    红瑶感觉到拥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轻，她惊恐抬头，泣不成声：“应渊！应渊！别走！”

    “红瑶，”应渊认真地看向她，浅浅笑着：“别哭了，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一阵风，越来越轻，越飘越远。最终，他化作了一片银色的光点，彻底消失在了红瑶面前。

    “我放不下！！我永远都放不下！应渊！！”红瑶痛苦地哭喊着，疯了一般扑向了那片银光，却什么都没抓到。

    她又一次地，失去了应渊，失去了她的白月光，失去了她怀念且深爱了一辈子的人。

    雪白的空间内，身披应渊蟒纹长袍的红瑶，如一朵凋零的花朵，瘫倒在了地面上。

    三声钟响过后，存活的人，全都被送回了众生殿。

    依然是那朱红廊柱、紫檀长桌的空旷大殿，桌子上依然摆满了一个个的银盖餐盘。只不过这次，存活下来的人，要么伤得很重，要么情绪崩溃，大家都无心往那桌子上凑。

    乔千安扶着慕容惊鸿回到了“人间烟火”房间，让他靠坐在了床边，喂了他服下丹药后，便准备替他清理包扎伤口。

    房间一旁的架格上，摆放了许多伤药和包扎用的棉布。乔千安取过来后，又端来了一盆温热的清水。她将雪白的绵帕在温水中浸透，拧干，然后避开了伤口，轻柔地擦拭着慕容惊鸿的脸颊、脖颈，她的眼神很专注，眉头皱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慕容惊鸿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千安，虽然身上四处都很疼，脸上却擒起了笑，心里更是暖意融融。

    擦干净血迹，涂上伤药，包扎好后，乔千安放下绵帕，舒了口气。

    “阿千，过来点，”慕容惊鸿轻声说着。

    乔千安没有拒绝，凑近了过去，盯着他那满是笑意和温软的眼眸。

    两人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了对方唇边。慕容惊鸿眼神落在了乔千安略有些苍白的唇边，轻轻地凑了过去，轻轻地碰上了她的唇。

    乔千安仍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慕容惊鸿笑了笑，闭上了眼睛，加重了力道，却仍然吻得十分的温柔、热切又克制。

    这是我的珍宝，我的。他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慢慢地撬开了乔千安的唇齿，缓慢地席卷着他深爱的一切。可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冰凉滑落，滑落至唇边，变成了咸涩。

    他睁开眼，看见了乔千安满脸的泪痕。

    “阿千，怎么了？”他疑惑又心疼地问道。

    乔千安睁开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慕容惊鸿，眼里有恨也有深爱，“慕容惊鸿，”她哽咽着说道：“我竟然，还爱你。”

    慕容惊鸿立即明白了乔千安话里的意思，心里一阵慌乱，辩解道：“阿千，我真的没骗你，我真的没有背叛过你。灭国之事，是父皇的计划。可我也不知道，计划出了什么差错，以致父皇没有成为鬼族执棋者。阿千，相信我，好吗？”

    乔千安没有回答，而是擦干了眼泪，扶着慕容惊鸿躺在了床上，说道：“好好休息，战斗，还未结束。”

    说罢，便转身走向了浴室。

    浸泡在温热的浴池中，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很清楚，在慕容惊鸿毫无保留的付出下，自己心里的防线在渐渐崩塌。不消多久，自己便会忘了曾经的深仇大恨，在没有任何证人和证据的情况下，彻底相信慕容惊鸿的话。

    这样不对，不应是这样的。她心里挣扎着，陷入了痛苦和煎熬之中。

    许久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乱想。出了浴池，穿好衣服，盘坐在了已经睡着的慕容惊鸿身边，运转心法整理着体内杂乱的真气。

    十个周天过后，体内气息顺畅且平稳起来。但那平稳之下，蕴含着无比强大和蓬勃的力量。

    与“人间烟火”相隔不远的“妖谷幻梦”里，红瑶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紧紧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她神色痛苦，却又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滑落几滴热泪过后，又痴痴地无声笑了起来。

    紫流站在房间的阴暗处，看不清神情，他的手伸进了衣襟之中，拿出了一朵银白的藏魂铃，捏在了手心之中。

    忽然，红瑶回过了头，朝紫流轻声唤道：“紫流，过来。”

    紫流没有应答，也没有挪动脚步。

    红瑶解开了那件蟒纹外袍，扔在了地板上，朝紫流招手道：“过来。”

    她身上未着寸缕，雪白的肌肤和曼妙的曲线在夜色中显得无比的诱人。

    可紫流心里，却是一阵寒凉。“为何，又想起我了呢？”他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恨。

    红瑶忽略了那恨，如银铃般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疯癫：“因为，你跟你父亲，很像啊。”

    一句话，彻底中伤了紫流的心。他的手狠狠一捏，将掌心中的银色藏魂铃，捏成了一堆齑粉。甩掉粉末，他飞出了窗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红瑶坐回了窗边，看着紫流飞走的方向，喃喃道：“走吧，走了也好。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