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开机这一周，樊潇倒是安分了不少，和林晚意都是公事公办，再没有了和工作无关的言语。

    林晚意察觉到后，松了一口气，心想未来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工作进展一切顺利，反倒是生活里有件小事，刺在林晚意心上。

    最近，她的那个网友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变少了很多。

    自从她进组之后，两人就很少打游戏了，基本是偶尔聊天。她忙着工作，而他似乎很闲，每次一看手机，都是一连串的消息，但只要看到了，就会回复。

    所以聊天还算是频繁。

    但是这两天，不知道对面的人怎么了，好像说话扭扭捏捏的。林晚意虽然疑惑，但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探究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工作面前，男人不值一提。

    开机饭这天，苏颖选的是东北特色菜灶台鱼，大家伙围着四四方方的灶台坐下，好不热闹。剧组开机饭一向如此，大伙儿围着一锅热乎乎红火火的吃食，也是为讨个好彩头。

    计划着简单聚一聚，对工作人员表示一下感谢，同样有个开机的仪式感。定了六大桌，刚好够坐下。

    人一多，氛围就热起来，吵吵嚷嚷的，说话也声音大起来。

    林晚意是导演，免不了被人推到中间讲话。

    她之前也做过导演，场面话是会说的，认真想了想，开口道：“筹备的这些天，因为有大家的帮忙，我们明天才能顺利开机，非常感谢大家……”

    话说到一半，门口进来个人，是樊潇。

    对站着讲话的林晚意一挥手，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林晚意被这一打岔，差点忘了要说什么，还好脑子反应快，“这杯酒敬大家，希望我们未来能够按日程规划，早日结束拍摄。”

    说完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众人欢呼鼓掌。

    酒过三巡，大家都放松下来。

    三三两两跟着闲扯，讲得最多的还是娱乐圈的八卦。一说到娱乐圈，免不了提起最近红到发紫的贺灿。组里还有不少小姑娘是被他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圈粉。

    “他呀，背后有资本，听说来头不小。今天的一切都是之前策划好的。”

    有人不以为意，说：“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都是提前策划的，但有的人能大火，有的人怎么捧好像都差一点。”

    “听说前几天拍摄综艺，和工作人员产生矛盾，闹得挺大。我看距离‘塌房’不远了。”

    ……

    刚才剧组里的很多人都来向林晚意敬酒，也许是终于等到了开机饭，林晚意情绪格外高涨，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少。

    她的酒量也不算差，但是今晚确实喝了不少，自己也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渐渐失去控制。

    林晚意对自己几斤几两十分有数，害怕出洋相，想趁早出去透透气。

    一出门外面的风都是热的。

    灶台鱼隔壁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林晚意去买了瓶水，坐在外边的塑料凳子上。

    樊潇出来时，林晚意正歪着头不知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另一手拿冰凉的矿泉水瓶贴在脸上降温。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樊潇坐到她身边，凳子被太阳炙烤过，温度不低。

    林晚意把手机放在一边，对转过来，看着樊潇，好像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和主动和自己说话。

    外面很热，即使穿着短袖，不一会儿头上就冒出来汗珠来。

    樊潇见她双颊通红，分不清是喝酒喝的，还是热的。

    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外面太热了，去室内吧，有空调。”

    林晚意摇头，否决他的提议，盯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发呆。

    看来真是醉得不清，樊潇突然间想到前两天她对自己的说的话，之前的事情早忘了。现在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两天相处，曾经心底的悸动又翻涌而来。

    樊潇去看她的眼睛，缓缓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樊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就在樊潇以为她是真的醉了，说不出什么时，林晚意忽然开口。

    太阳已经落了，但是空气还是干燥的热，热得人心烦。

    林晚意手机振动，响铃是特别关心的专属铃声。樊潇明白了，那不是拒绝的借口，而是确有其事。

    他苦笑：“我好像总是迟到一步。”

    樊潇担心她醉酒一人在这儿出什么事，问道：“你怎么样？我送你回酒店。”

    林晚意依然盯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道，好像在等人，并不答话。

    “你不说话，我可当你默认了。”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臂。

    她躲开，趴到塑料桌子上，将发丝拢到耳后。暮色四合，她白皙的脸上多了些浅浅的光晕，露出红润的耳朵。

    “林晚意！”

    忽地，街边有人喊她的名字。

    樊潇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男人，这么热的天，居然还穿着黑色的衬衣，西装搭在手臂上。

    男人走近，他才看清额头上的汗珠，大夏天的，穿成这样，很可能还是小跑过来。

    “林晚意？”

    他走近又喊了一声，趴在桌上的人似乎才听见，撑着脑袋看向来人。

    看清后，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用很熟稔的口吻：“你怎么才来，江小胖？”

    江贺刚才在电话里，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很可能是喝醉了。他很清楚她喝醉后是什么德行，接着又得知她又在马路边上，毕竟上次喝醉酒直接睡在马路边，这次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急匆匆赶来，看到的事情比预想中的好很多，就是旁边坐着个男人。

    “你好，我是林导组里的摄影。”樊潇看到他的视线，主动介绍自己。

    可是那男人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他好像习惯了其他人这样做，这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态度。

    林晚意站起来，晃晃悠悠，但还是想往那人身边靠。

    樊潇见了，好像突然才意识到什么，以及刚才的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不言而喻。

    江贺将人扶住，她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确实是喝了不少。

    正要离开，樊潇忽然说：“明早她还要上香，所以让我……”好像被判处死刑的人不服气，还要做无谓的争辩。

    江贺打断他，毫不客气：“知道了，明早会按时送她过去的。”

    说完就揽着她离开了。

    众人从灶台鱼里出来，只看见樊潇一个人坐在隔壁便利店门前。

    “啊！林姐去哪儿了？”

    小刘刚才出来看了一眼，看到林晚意和樊潇在外面，她以为两个人有话要说。毕竟她可看到好几次，樊潇偷看林晚意了。

    现在出来，只剩下一个人，她不由开始担心。

    “她……男朋友接走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小刘不解，之前不是说没有男朋友吗？

    林晚意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正在车里，靠在别人的肩膀上。

    很熟悉的味道，抬头一看，竟然是江贺，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几分。

    一拍脑袋，回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事情，她怎么把电话打到江贺那儿去！？

    之前他抽风了，现在该她了嘛？

    注意到肩上的重量消失，江贺缓缓睁开眼，看向林晚意。

    车窗外的灯照进来，照亮了她的脸，还是酡红，但眼神清明，看着比之前要清醒太多了。

    他立即松了一大口气，比上次好很多，至少不用和一个醉鬼讲道理了。

    “这是，去哪儿？”林晚意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询问。

    “当然是回家了。”

    林晚意还记得自己是在剧组的开机饭上，这样一个人先走了反而不好。对他说：“把我送回酒店吧，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

    “明天剧组开机？”江贺接着解释，“你的……同事知道，再说当时是你缠着我，要跟着我走的。”

    林晚意虽然不太记得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是他说的这样，无语道：“我是喝多了，又不是失忆了，好嘛？”

    “不信，你去问那个叫樊潇，应该是这个名字？不信你去问他。”江贺丝毫不慌，甚至还能狡辩。

    见林晚意还要说些什么，江贺抢在她之前开口：“我刚才给王姨说了煮醒酒汤，现在应该做好了。再说，客卧还有你留在那儿的衣服。”

    林晚意不说话，看来是同意了。

    江贺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又想大着胆子说点什么，半天却没说出来。

    汽车在红绿灯前停下，车内不断跳跃的光影被定住。

    她的手正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往前一点儿是路灯投进来的一块白光，往后则是安心的黑暗。

    她好像清醒了，但是为什么还会感到心慌，这种抉择居然让她生出进退两难的错觉。

    车内的空气开始胶着，凝固，但是很快红灯结束，车子又继续行驶。

    刚刚停滞下来的光影好像错觉，很像那些稍纵即逝，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又想到自己手机里那个疑似网恋的朋友，烦躁地摸摸脑袋，这到底算什么啊？！

    林晚意又颓了下来，任凭酒意将自己的理智淹没，闭着眼睛又睡着了。

    江贺在刚接到林晚意的电话时，非常意外，察觉出她的醉意后，内心深处又涌出暗暗的欢喜。

    上次发生的事情，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接着上次的事情，他确认了两件事，一是林晚意不知道每天聊天的人是自己，二是她对他好像没有方面的感觉。

    来照顾他，看望他，很可能只是按照母亲的委托。

    刚意识到之后，他有点儿受挫。

    但是这个电话，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也许是有点希望的。

    想要和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信任你，相信你是可靠的合作伙伴。对于那些不了解你的人，你得给对方一个机会展示自己，来博取信任，没有机会主动创造机会。

    她在聊天里，称自己为“小孩”，肯定是小时候两人互相不对付的经历，留下来的记忆在作祟。

    所以第一步，改变自己的形象。

    江贺一番思索结束后，去看林晚意，她又睡着了。

    光影斑驳，她的侧脸在明暗的光线下，脸是红的，耳朵也是。

    她头发乱了，我帮她别在耳后。

    江贺对自己这样说。

    伸手要去触碰，还碰到，又收回手。

    自嘲地笑，我这是在干什么？眼睛却黏在她耳上的那颗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