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想起自己对面坐的正是江氏总裁，万江投资也属于江氏。

    上次去万江的面试，他们内部也不是很公正，大肆举办的活动最后的名额居然是内定。这次同样也是活动结束后，才给她发邀请，该不会又是什么阴谋。

    文经理很可能是华庆赵总买通的，那万江呢？

    既然人家的大总裁在自己对面，林晚意索性直接问他：“那，你们江氏旗下的公司呢？”

    话里有话，看来刚刚为他的问题也是针对在这句来着，不知道她具体指的什么，但江贺还是语气不容置疑，说：“江氏自然是不会受任何资本方的指使，因为江氏就是资本。”

    江大总裁的外形条件自然是没的说，即使是一只腿受伤而伸长，端着碗面条吸溜，也是帅气的。配上这种异常霸总式的发言，虽然他说的好像也是实话，气场十足。

    ……

    可恶，居然被装到了。

    江贺想起前几天秘书给他的文件，万江投资换了一批管理人员，正是因为他们举办的新人扶持计划入选者是买通管理人员才入选的。而那个计划，林晚意也参加了。

    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万江投资，随即道：“万江的新人导演扶持计划最终人选是你？”

    “你怎么知道？”林晚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但想到对面正是江氏总裁，知道这件事也不为奇。

    “猜的。”看看自己碗里所剩无几的面条恍然大悟，“原来我说么怎么好心给我加个煎蛋，原来是……”说到一半，江贺停下话茬，转而说道：“不过呢，我可要说清楚，那天我去万江，只是处理了一下腐朽的高层，可不是为了什么人。”

    林晚意也记起来那天，江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正门而入，总裁架势十足，原来是下来视察。

    看到他的碗才恍然大悟，他不会以为自己给他加煎蛋是因为他的身份吧？林晚意了解江贺，知道他这人对待学习一丝不苟，工作中压根不会有什么徇私的事情发生。再说，凭他两现在的关系，连个“私”也算不上。所以她压根没自作多情，往这方面想过。

    加煎蛋只是因为她自己想吃，但打鸡蛋的时候不小心把蛋壳掉里面了，下了锅才发现。但她懒得挑出来，重新煎了个完美的煎蛋，至于有蛋壳的那个当然是给江贺放碗里啊。

    林晚意是必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心情好只胡口乱诌的。

    但是和他说了这几句话，林晚意该怎么选，心中已经有数了。

    -

    吃完面后，江贺又要闹着要洗澡，就是闹着，像个不听话的熊孩子那样。

    林晚意还想早点回家，所以劝他，“江大总裁，你都这样了，今晚将就一下。现在也不早了，赶快睡觉，明早还要去医院。对了，别忘记冰敷。”

    反正江贺是死活不愿意，还摆出一副教育的姿态，什么你知道人体出汗之后会有多少细菌吗、什么医院里潜藏着多少看不见的微生物吗。

    现在林晚意算是明白了，江贺在医院里说家里猫还没喂，只是个借口，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洁癖，嫌医院里细菌多。

    是了，他那龟毛洁癖根本不会愿意睡医院病床，恐怕看一眼都会难受半天。

    江贺还大有你不来帮我，我就自力更生的想法，当即就站起来，单脚开始往卧室里蹦。

    林晚意怕他等会儿脚上再一滑，摔倒加重伤势怎么办，实在是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好好，你别动了，我帮你，帮你洗澡还不行吗？”

    “谁要你帮我洗澡了？别占我便宜。”

    这，是一个高冷霸总该说的话吗？

    是江小胖，林晚意顿时明白，和他相处的那种心累是什么了，就是在带孩子。

    林晚意任劳任怨，在浴室里提前放了个防滑垫，还要应着江大总裁的要求，给他放洗澡水！

    浴室水声哗哗，磨砂玻璃门上聚集起水雾，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到家后，江贺好像就揭开了外人面前那层面具，不是变得幼稚无聊，还开始故意找事。

    不要他干什么事，他偏偏要和你作对，就要干，还变本加厉。

    好像就是故意，报复？

    该不会是，报复她之前的那个相亲，放了他的鸽子？

    江氏总裁会不会小肚鸡肠林晚意不知道，但江小胖可是眦睚必报啊。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江小胖掉泥坑里，然后自己不小心滑倒，把他整个人都撞到泥水里了。江小胖回去洗了一个多小时，连着三天没理她，最后还向家长告发她暑假作业乱写。

    不管是江贺斤斤计较，还是故意的，林晚意现在只能认了，谁让这事她有责任呢？

    忽然间浴室里咣当一声，重物落地。

    林晚意立即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江小胖，没事吧？”

    好一会儿，才听到江贺的声音，“我站不起来了，你拉我一把。”

    林晚意心中一惊，难道他摔倒了？

    也顾不得多想，门并没有反锁，就是为了防止江贺滑到。

    门一开，一股带着热意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再看江贺那家伙，坐在地上，只浴巾盖着。

    林晚意一直知道江贺身材好，但是从来没见过，现在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好好欣赏一下美男出浴图。

    身材的确没错，八块腹肌，胸肌也很有型，嗯……

    挺大……

    也许是被热气蒸的，也许是从没有这样狼狈地出现在林晚意面前，比小时候糊的满脸淤泥还要狼狈，脸上带了点儿粉，语气中带着羞恼，“林大小姐，看够了吗？可以扶我起来吗？”

    “哦，”林晚意猛地回神，开始担心起来，问道，“你这是摔倒了？”

    “没有，就是蹲下捡东西，站不起来了。”江贺给她示意墙边躺着沐浴露瓶子。

    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个落地的声音。

    浴室里四处都是水，还有未冲干净的泡沫，一不小心就会滑倒，跟何况江贺伤现在是伤员。

    林晚意稍稍有点儿欣慰，还好熊孩子没有乱动，而是叫自己进来。

    “咳，你把浴巾拿好，我可不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林晚意拖着腋下将他提起来，离近了才看到他的后脑勺还有点儿泡沫。

    提醒说：“头发没冲干净，我给你冲冲。”

    说着取下花洒，水温调好，轻轻冲干净他头上的泡沫。

    和往日精心打理过的江贺不同，现在的他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的小狗。

    眼睛闭着，浓密的睫毛轻颤，鼻梁高挺，鼻翼因呼吸而翕动，润了水的皮肤带着点儿粉。

    这可不像他，不像林晚意印象中的他。

    “我的脚上也站了泡沫，能不能麻烦你……”

    他注意到林晚意关了水，睁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才开口询问。

    “好。”

    浴室本就狭小，还弥漫着热腾腾的水汽，林晚意很不适应。

    给江贺冲干净后，他下半身盖着的浴巾早就湿透了，林晚意也难免衣服上占了水。

    “先站起来擦擦水，我再扶你去卧室。”

    林晚意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江贺只是一只脚不能使力，一手扶着墙顺利地站了起来。

    他的头发都是湿淋淋的，在滴水，身上的水珠也顺着肌肤往下滑去。

    给他一条干浴巾，又拿着毛巾大致给他擦了擦上半身的水珠和头发。

    “慢点，小心滑倒。”

    他带着湿意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到林晚意，即使有衣料的阻隔，感触也十分清晰。

    林晚意的衣服被水珠浸湿，靠过来带着水汽的热意，还有沐浴露与洗发水的香味。

    这一次比之前的还要艰难，浴室狭窄，到处都是水，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有点儿太近了，林晚意心想。

    将他带到卧室床边坐下，林晚意立即去给他找冰袋。

    刚刚在浴室里被热气熏得脸颊发烫，站到空调的出风口吹了一下小会儿，她脸上的躁意才消退一点儿。

    “痛吗？”

    林晚意轻轻将冰袋贴到他脚踝肿起的一大块儿，青紫可怖，看起来非常严重。又想到他这伤是因为自己受的，暂时忘了刚才受的气，抬头去看他。

    被她这种含着关心、歉意的眼眸一看，江贺突然间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然，“不，我，我自己来吧。”别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怎么敢让你自己来，你要是不小心再磕着碰着，找谁来负责？”这是江贺刚才非要洗澡不听劝时说的话，现在被林晚意拿出来堵他。

    江贺想不出什么话，只能僵硬地任她来。

    四下十分安静，床头还亮着一盏小灯，发出柔和的光线。

    江贺披着衬衫，没扣扣子，反正刚刚已经被看见了，现在扣不扣都无所谓。但是室内的空调温度不高，现在凉悠悠的，才慢慢扣起扣子。

    林晚意按了有三分钟，正想问他中间的毛巾厚度是否合适，一下子撞进他的眼中。

    江贺的眼睛是纯黑色的，漆黑如墨，和往日的幽深不见底，泛着寒光不同，带了点儿涟漪，很轻，很淡，稍不注意便会错过。

    两个人都是，下意识地闪躲目光，以前他们经常相互看不惯、吵架斗嘴，但现在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都有点儿不知所措。

    林晚意低头去检查冰袋，似乎冰块融化了不少。

    江贺转头去看床头的那盏小灯，光线是柔和的。

    突然之间，两人沉默起来，本就安静的室内，更加寂静。

    她好像听见了冰块融化的窸窸窣窣声。

    像是实在忍受不了沉默，她有点慌，“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