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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同仇敌忾

    碎裂的菱镜凝不住混沌的意识,李意如像是落进了泥泞的沼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却每一次落地都不在同一处。

    宣宁亦然,只要李意如尝试着掌控,她俩个都如坠云间,圆团小脸上青白难言,宣宁和李意如双双捂住嘴,忍受着倏忽间奔袭而来的剧烈晕眩。

    “殿下!”卫缺立即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俯身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小娘子。

    萧且随急忙忙喊人叫大夫过来,宣宁却一直盯着他,嘴里喃喃重复着,“阿随,镜…镜子…”

    陆业从未见过宣宁这样灰白的脸色,慌张发问,“她怎么了!?她说什么?什么镜子?她要什么镜子?她都这样了还要什么镜子!卫缺,快把她带回偏厢!”

    卫缺二话不说,将公主打横抱起大步往偏厢回去,而萧且随却定在那儿不动弹,陆业着急拉他跟上,吼道,“萧且随!你说话啊!”

    “镜子…”萧且随思绪万千,任由陆业拉扯前行,只重复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白山茶需要那面镜子才能神智清明地占据李宣宁的意识。

    而宣宁也很需要“她”在。

    镜子的破碎损害了她们的相衡,所以宣宁才会来找他要一面一模一样的镜子。

    “她”也是李宣宁。少年一咬牙,转身往主屋拐过去,只说道,“她要那面镜子,我得把它俢好。”

    陆业不明他在发什么痴,只得放手任由他去,自己则跟往偏厢去看看宣宁的情况。

    ——

    六月十五这日发生了不少事儿。

    官家早晨接见过楚世子和长平公主之后,紫宸殿一面博古架上所有的瓷器和珍贵的珐琅瓶尽数摔碎了,有人见到楚世子一瘸一拐地从明德门出去,有人见到长平公主的月清殿外守着一排神情肃穆的飞翎卫。

    各种谣传满天飞扬,没过几天渐渐有了魏公主姐妹共侍的传言,气得朝晖摔了筷箸,连午晌也吃不下去了。

    楼观台长史匆匆忙忙捧着匣子进出紫宸殿,官家服下补气益血丸刚刚歇下,又有葛园长史求见,说宣宁公主突发疾病,在葛园晕厥不醒,请官家准太医过去诊治。

    算算时候,刚好够楚郢的消息传到那边。

    “好,好个楚郢,若是我的珠珠不好了,他也休想活命!”官家喘着气,亲领着一众太医同去了葛园。

    菱镜和琉璃柄都只剩半边,萧且随匆忙将绸布铺成在案,一块块小心拼接,当时落在地上的那些碎片已被青衣们收拾后丢弃,不过好在石英质地坚硬,若不计外表,赶去窑坑修复它,倒比重新打造一把快得多。

    待半碎镜子的镜子粘得七七八八,李意如果然清醒过来。只是无论她如何感知,宣宁却始终无影无踪。

    李意如呼吸平稳,额温正常,可太医们诊治后却迟疑难语。宣宁公主爱骑射,时常外出玩乐,长安城谁人不知?可这具躯体面黯体虚,骨松贫血,像是常年坐卧的病人积弱所致。

    她到底是不是有了奇症,谁也不敢断言。

    “公主究竟是怎么了?”官家视线巡了一圈,这些太医的头一个比一个垂得低,这般讳若莫深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宣宁命不久矣。

    “太医令,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老太医冷汗直流,他沉吟一声,咬牙说道,“公主体凉缺血,骨松衰弱,想来是近日茶饭不思,卧寝不安所致,若要恢复气力,除去汤药,应也辅以食补,切勿多思多虑,如此可安好矣。”

    官家微微松了口气,点头让他们赶紧开方子熬药来。

    承江王入台狱,珠珠自然是寝食难安,再加上偌大的王府只有裴氏一人操持,珠珠难免要去给她搭手,此番下来,又听闻情郎异心,可不是得病倒晕厥么。

    陵川一事牵扯甚广,承江王月前已去过庐州亲督建造,现在管理的账本又无故失踪,就算是有人针对陷害,可他就这样上了当,也实在是无能。

    呵斥怒骂都是轻轻略过,等到陵川百姓的伤亡报上来,雷霆之怒才会真正降临。

    官家不愿让宣宁太过担心,只握着她冰冷的双手,他的珠珠自出生起便是身强体壮,每回他往丹凤阁去,皆是人未至而先闻欢声笑语,她从来那样健康自在,何曾有过这缠绵病榻的病西施模样。

    他心中又痛又急,叹了口气,“珠珠,别担心,你阿兄不过配合调查,在御史台不会有人敢为难他。至于陵川之事,阿耶答应你,只按律施为,不会过多迁怒,你尽可放心了?”

    李意如点着头,眼中却犹豫不决,噙着泪珠痴痴地望过来。

    官家摇摇头,又道,“你都听说了?楚郢与长平…这两个冤孽,既然事已至此,你与楚郢的亲事,就此作罢了吧,从今往后,都不许你与他来往了。”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那小娘子泪水涟涟,苦苦追问着,“阿耶,您告诉儿吧,长平姐姐与楚郢,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也许、也许其中还有什么误会。宣宁不信他会这样对我…”

    痴傻的女郎,到了这个地步,犹要痴缠。官家恨恨地咬着牙,“珠珠,你竟这般执迷不悟,你阿姐有了他的孩子,已然三个月了,楚郢求娶你尚且不过两月而已,还未成亲便这样朝三暮四,你再跟着他,余生何来欢愉可言!”

    他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着,“你可知咱们为何给你取下‘珠珠’这个小字,陆昭仪体弱命薄,拼了命生下你,只期盼你往后的夫君也能待你如珠似宝,得享一生欢乐。楚郢这竖子得陇望蜀,朕绝不会将你嫁给他!”

    官家拂袖而去,李意如实在有苦难言,本按照她的计划,定能将楚郢安抚住。

    可机缘巧合下,却将他越推越远,正如宣宁所说,她的到来,也许撼动了命运的车轮几分,却好似并未让它偏离原有的轨道。

    “已经三个月了…?”

    昔年之时长平并未有此一招,虽也许有李意如与楚郢情深笃定的缘故在,但若这个孩子真是楚郢的,没道理长平会不声不息地揭过此事,而且…

    李意如合了合眼,昔年与楚郢大婚之夜,他那手忙脚乱的窘迫,并不像背着她与别人搅和过的模样。

    此局要如何破呢?李意如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小榻上的白茶花纹样,想起那日暮间轻雾,有人青袍玉冠倚靠着兰窗,神色淡漠地将茶花书笺夹进书页的场景。

    谢方行举止间风雅洒脱,浑然不似尘中人,可那日在云来楼,他望向楚郢的那记可洞穿日月的冷眸,让她笃定了他必对楚郢有宿恨。

    小娘子眉间扬起,虽谢方行不肯与她坦诚相待,可若说这世上还有谁不愿楚郢回到荆西…那定然就是他。既然同仇敌忾,必定能携手并进。

    李意如轻轻握了握手,软绵轻柔的手掌微微蜷曲,捏成拳头也有重重的虚浮感,早失了宣宁那股生龙活虎般的耐能,这具身体属于那个二十八岁的她,孱弱羸劣,毫无生气。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叹。

    三牒君子屏风印着的高大身影微微一滞,少年清冽如泉的声线略带着犹豫,他道,“李…宣宁?我把镜子沾好了…你要不要瞧瞧能不能奏效?”

    这样几句话足以让李意如知晓宣宁都对他说了些什么,从前的自己,就是这样天真莽撞,心思浅显易猜。

    她微微垂下眼睑,喊他,“阿随。”

    这就是十二年后历经苦难后的她,清冷的声线敛尽情绪,沉静的眼眸隐去柔软,弃置了天真与恣意,徒留住淡漠为色,保全自我。

    而今日晨光漫漫时,李宣宁眼含热泪地问他若她变成完全不同之人,他待如何。

    他能如何?自然是害怕,害怕在自己迟来的这十年,她独自于玉门关外的惶惶空等中失去期望、厌弃自己。

    她可以恨楚郢,也可以恨他萧且随,但绝对不能恨她自己。

    少年鼻头酸涩,强忍着泪意上前过来。

    “阿随,我的青衣呢?我有事儿要交待。”

    好一句“交待”!她羸弱得简直像一缕青烟,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消散。

    萧且随喊了怜光进来,听见她细声吩咐,“本宫还是感觉不好,听闻承江王府的谢先生颇通岐黄之术,你替我传话过去,让谢先生往公主府走一趟,若是能治好我的病症,本宫自有厚赏。”

    萧且随垂首听着,她要找那个什么谢先生,哪用得着这样客气,若是李宣宁,只会昂着小脑袋指挥着,“把我阿兄府上那个谢先生给我找来!”

    她这样虚弱,青翠在暮色苍茫下垂败为枯木,翳芜的草场遍地荒墟,渺无生息。

    “我送你回去。”少年吸着鼻翼,眼角通红一片,他将那镜子装回绸袋,仔细系在袖中,说道,“顺便我去你府上取些琉璃,看看能不能把这把柄俢好。”

    “好。”李意如微微一笑,说道,“有劳你。”

    萧且随目光轻闪,低着头看着怜光和几个青衣为她整理,半晌后闷沉沉地说,“李宣宁,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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