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绝墓是不容易进的。
这里恶气汇聚，难免让人产生幻觉，许多人根本走不到地方就会绕出去，这或许是天道给人留的一线生机吧！
然而这四个盗墓贼，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顺顺当当地走到四绝墓的入口处。
它虽是墓地，却几乎等同一个微型秘境，里面有无数机关和天然阵法，也有极恶之地才能生长的天材地宝。
进去之前，四人郑重对桓雍说：“兄弟，力气活都我们干了，这下去之后墓主人要是不高兴，保住咱们可就全看你了。”
他们说着，眼睛又往他身后瞟。
桓雍觉得骊霁滑下来了点，又把她往上颠了颠，很爽快地点头：“自当如此。”
几人一看他动作，当即觉得已经达成合作，请桓雍先进。
墓道很黑，但是很干净，墙壁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几点荧光，看着像是石质的。并不像传闻里有许多蜈蚣蛇虫，也许是因为现在天还没黑，墓道里隐约透着一缕光，但随着越走越深入，温度也越来越低，像进了冰窖。
骊霁能听到身后四个大男人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身后走着一群骨头架子。
光线昏暗，火只能照亮很小的区域，所以不出意外的，身后的人在视线受阻之下，踢到了异物，突然一具白骨在外来的冲击之下散落一地，头骨比较圆，“咕噜噜”滚到前面墓道深处去了。
瘦高老二惊的叫骂一声，又忙住了嘴，当即下跪给白骨磕了几个响头赔罪，嘴里念念有词，骊霁听了听，说的是些“亡人勿怪”“会奉上酒水”之类的话。想来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几人经此一事，走起来更谨慎了些，没多久，又在墓道里看到一具趴在地上往前爬状的白骨，还有些聚集在一起骨骼破碎的残骸，看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打斗。
刀剑散落在尸骸碎片中，已经锈迹斑斑，看不出昔日锋利的模样。
桓雍一手举着火把凑近，突然什么亮光晃了一下眼睛。
“是什么东西？”
几人心中惊跳，退缩一步，却什么也没发生。
再次近看，才发现遗骸的下面还埋着一把金黄的长剑，即使经历无数岁月，依然闪烁着锋利的冷光，剑身上菱形的花纹还有着魔性的美丽。
“这是……文曜剑，前朝就已经失踪的王剑。”老大那张老实的脸上涌现出近乎狂热的贪婪，他几乎看不到其它的东西，只是着迷一样走上前，粗暴地挥开那些古人残骸，小心翼翼地把剑从下面捧起来，那种细致与呵护，简直不像是在捧一把剑，而是在捧着自己的眼珠子。
他脖子伸长，凑近了，长长的脖子投下的影子显得奇怪又诡异。
骊霁悄悄戳桓雍的肩膀，示意人不对劲。
老大不像是这么容易失态的人。
他们虽然本就各怀鬼胎，但这段路还没走多远，老大不会这时候露出这样的一面。
果然，一直沉默寡言的小个子老三也觉得不对劲了，他粗暴地揪着给了老大的衣领，给了他一巴掌：“大哥，醒醒。”
他的头被打的偏了下，足见老三的力气有多大，然而老大的眼睛像是粘在剑上，眼珠子一转不转，直勾勾的盯着，对这一巴掌毫无反应。
可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呢？
骊霁不解。
走在第一的桓雍没中招，走在最后一个的老四没中招，踢散了亡人骨架的老二没中招，什么都没干的老大中招了？
这把剑，是大家一起看见的。
“难道是因为他第一个拿起了这把剑吗？”骊霁喃喃自语。
老三听了，劈手就要去夺老大手中的剑。
方才任由他打了一巴掌都没有反应的老大，却在这个动作下暴怒，青筋蚯蚓一样凸出，双目赤红，像是恶魔一般瞪着矮矮的老三，脸上肌肉狰狞扭曲的好似要吃人。
身体弓起来，作出兽类的姿态，悍然扑来，手中的剑在极近的距离里毫不留情地砍断了老三的手臂，即使老三只是作势欲抢，实则造就做好后撤的准备。
老三在手掌掉到地上的时候还一无所觉，直到鲜血喷涌，痛感后知后觉的在大脑炸开。
而老大狰狞的脸已经近在眼前，张开的嘴里腥腻的气息笼罩而来，恐怖、惊惧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后退，后退”，他的大脑在疯狂叫喊，可瞬间失血过多的身体却迟钝不堪，腿脚躲避的动作迟滞怪异，几乎眨眼之间就被老大逼到了死角，那双胡乱挥舞的双手以及长剑下一秒就要撕裂他的身体。
皮肤生疼，他已经顾不上分辨这疼痛是大脑的脑补还是真的受伤，巨大的危机笼罩了他，谁能够救救他，又是一剑砍过来，他侧翻滚险险躲过，右脚一凉也许掉了几个脚趾，可是来不及喘气，老大不知疲倦地劈过来，剑啸的方向是他的脖颈到胸膛，可他身后已经无路可退，石壁封死了所有生还的可能，他绝望地看着头顶金色的剑芒落下——
心中闪过那个念头，眼中乍然绽开希望：“老四救我……”
我知道你有——
最后一个念头，随着金黄到璀璨绚烂的剑芒而熄灭，沉入黑暗之前，眼帘中只剩下老四冷漠的脸。
失去理智的老大似乎被老三夺剑的动作惊怒了，即使老三已经成为了轴对称状态，他依然没有停下攻击的动作，回身看过来。
剩下的老二，背着骊霁的桓雍，以及远远坠着的老四，形成一个三角形，而老大狼一样凶暴的目光，倏然间落在桓雍和骊霁的位置。
骊霁背后冒出寒意。
她手指下意识抓皱桓雍的肩头布料，掌心刺痛，“不对劲……他在看我们来！”
此刻，老大给她一种非人的怪异感——眼中充斥着某种狂热的占有欲，但不仅仅是对剑的占有，像是想占有掌控所见的疯狂。
跳跃的火焰摇晃出更让人心慌的气氛，骊霁另一只手攥紧了火把的柄，用气声问：“他是不是被光吸引？”
不过瞬间，骊霁又推翻了自己的话，他尖锐的瞳孔并未对准左侧的火光，而是一直隐隐约约落在骊霁身上，直到骊霁小心翼翼探寻他的视线才发现，那欲择人而噬的凶光紧紧盯着的是她自己——
一对上目光，风声袭来，桓雍急退，袖袍和衣角因为速度太快而鼓荡，火焰追逐不上，闪烁几回后无声熄灭，黑暗的墓道只剩下两旁幽绿的荧光。
看不清，听觉和触觉就会更加敏锐，大脑紧张地捕捉一切信号高速处理。
辗转腾挪左闪右避，骊霁就像是一报仇的怨鬼般紧贴在桓雍的后背，浑如一体。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在这发狂的怪人面前免受伤害。
可桓雍比较强一点的是，他还是一个修士。
所以他的动作尤其敏捷，机敏的简直可怕，他几次想要祸水东引，然而奇怪的是，老二倒是有好几次“哇啦哇啦”被追了几步，老四瘦瘦小小，却藏的好好的，桓雍几次三番想要往他身边躲都被他微妙的避开。
墓道毕竟是有限的，他们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头，入口处敞亮的台阶消失了。
只余一道石门，封死了所有的幻想。
就在剑芒割破黑暗即将撞上的刹那，桓雍低喝：“物换星移。”
掐诀已久的骊霁，正待这个时机。
下一刻，剑下被金黄的剑气照亮脸颊的成了老四，他那张无波澜的脸终于耸动出些微惊怒。
骊霁和桓雍与他位置互换，站在安全的角落，看见文曜剑薄薄的剑刃吻上他的前额。
旋即，他翻手，回射，三张纸符“砰砰砰”连续炸开，疯了许久的老大砰然倒地，紧握在手中的剑坠落尘埃。
“我倒是小看了你们。”老四目光不善。
旁边死里逃生的老二悲痛欲绝：“老四你藏私？……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你对得起大哥和二弟吗？”
如果那几张符纸早拿出来，老三也不会死，他下意识的不敢去想其它的可能。
老四看也不看，只盯着桓骊二人，冷笑连连：“想不到我今日竟然在这小小凡界看走了眼，你们装凡人的演技很好。”
桓雍从容微笑：“前辈谬赞了。”
老四：“……你们这时候也就能耍嘴皮子了。”
他冷哼一声，语带杀气：“方才是我轻敌，不过，马上你们就没这机会再刷这样的小手段了。”
骊霁诚恳附和：“前辈说得对。”
“……”老四见他们一唱一和，更加憋气，不过想到自己的计划，他看这二人就像是在看死人，对要死的人，他自觉要宽容一些，图穷匕见：“死鸭子嘴硬，你们若是识相，就自己了断，我只要你背上的女人。”
“前辈修为不高，口气倒是很大。”桓雍口吻彬彬有礼，内容却不客气。
他早看穿了眼前这人不过脱凡境中期的修为，在上界不过是不入流的存在 ，到了凡界自觉自己高人一等，便抖起来，也真真可笑的很。
老四也确实是如此，他在宗门磨了几百年也不过脱凡中期，再不提升修为，他的寿命就要到头了，在一次秘境探寻中意外之下捡到了魔修的秘法传承，得知凡界有个魔修利用四绝之地孕育的魔兵，便假借游历之名替换凡人身份进了此处，不论是谁，他都不会允许他们活着，泄露自己的秘密。
此人在宗门中不过外门弟子，被人呼来喝去，来到凡界又因做的事要隐姓埋名，不能在凡人面前抖仙长的威风，心中早愤懑不平。
见眼前之人修为浅薄，竟然如此侮辱自己，顿时暴怒：“狂妄小儿，无知至极。本想给你个痛快，这下，我要把你炼制成我的傀儡，再用你的女人浇灌我的魔兵，为它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