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姚姜放下茶盏行了个礼:“先生有何指教?”

    老者又拱了拱手:“这位娘子大才,在下不敢指教。只是在下自中午起就在此间看娘子画糖。总觉在娘子的糖画上看到了万里之外的缠枝花纹与细密画法,不知是否看花了眼?”

    老者打量着姚姜:“这细密画法非大周所有,我敢说甚至没几人见过,但万里之外却比比皆是。可娘子青春年少,没有远去关山万里会有的风霜之色,应当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是打哪里学到的?可是家中有人去过?”

    姚姜想了想:“家中无人去过万里之外的异域,我从前曾意外见到过细密画法,记在了心中,无事时学着画过几笔,只能画到这样,没想到遇上了行家,让先生见笑了。”

    老者神情失望,想了一想:“你曾看到过细密画?”

    姚姜:“家中从前经商,曾意外见过。”

    老者了然:“难怪!一两银子的糖画已画到了这地步,二十两银子的糖画会是怎样?”

    姚姜微笑:“二十两银子可画的极多,山水风景亭台楼阁皆可用糖画出来。”

    老者眉头一动:“山水风景亭台楼阁也用糖来画?我知晓娘子的丹青精美细腻,可即便画得再精致,所得也未必比得上今日我见的翎毛虫草。”

    姚姜微笑:“先生所言甚是。山水风景亭台楼阁不须用细密画法来画,即便要用也只是局部点缀,起锦上添花之功。二十两银子的糖画山水风景亭台楼阁是立起来的。”

    老者神情思索,片刻后才问:“娘子的糖画能立起来?那娘子明日可还来么?我想不出来会是何情形,想亲眼看上一看。”

    姚姜摇头:“对不住,备下糖已用尽,再备各色糖需要时刻,明日不能来了。”

    “备糖需要多少日子?十日可够?”老者微笑:“在下想请娘子画一幅二十两银子的糖画。”

    姚姜看了看四周:“房舍与风景得在清静处慢慢画来,此间太吵闹,画不了这样的糖画。”

    老者眸光一闪:“娘子这话可是托词?”

    姚姜摇头:“绝非托词。先生想看,我也愿意画,但此处喧闹画不了二十两银子的糖画。待备好了糖,我会请先生来看,请问先生尊姓,居于何处?”

    老者点头:“我姓刘名浩帆,还未请教娘子尊姓?”

    姚姜:“我姓姚名姜,见过刘先生。”

    “姚娘子,”刘浩帆拱了拱手:“我住在四方客馆,你备好了糖料便到客馆来知会我。”

    回到家中用过晚饭,田二夫妇在前院歇下,刘璃打着哈欠回了厢房。

    姚姜疲惫之极,早早倒在床上睡去。

    半夜,她醒来起身喝了口冷茶,又进入了系统空间。

    浏览过空间商城,姚姜找到了非遗榫卯技艺,点击学习。

    转眼十日过去,姚姜带着刘璃来到四方客馆。

    客馆的伙计听闻她来见刘浩帆,行了个礼:“刘大爷外出了,尊客是想让小的知会还是在此间等候?”

    姚姜向客馆门外看了看:“我在那家茶楼等候,刘先生回来后烦你请他到那处相见。”

    在茶楼雅间坐下,刘璃给姚姜沏茶:“姐姐只是来此间避风头,风头过后还要回去的,不必这样辛苦。老爷和夫人若知晓了姐姐这样抛头露面可怎么好?”

    姚姜看了她片刻:“我们回不去了。家中把我们送到这里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便是让我们重新来过。因此连田二夫妇都不知晓端底。用自己的本事赚取银子,我们才能把将来握在手中。”

    刘浩帆来到时已近中午,他步入雅间对着姚姜拱手:“姚娘子真是信人,今日是第十一日。”

    姚姜带着刘璃行了个礼:“我与先生有约定,必不会让先生失望。”

    刘浩帆:“我何时能看姚娘子画二十两银子的糖画?”

    姚姜叹了口气,又行了个礼:“对不住先生,我,我没能成功。”

    刘浩帆一楞,姚姜向刘璃示意,刘璃将放在桌下的提篮盒提到桌上,打开盒盖,将提篮盒一层层取下放好。

    刘浩帆意外,但即刻便走到桌边对着盒中细看。

    每一层提篮盒内的木盘上有数幅糖画,刘浩帆看了黑色糖块画为城墙,眉头轻皱,转而看另一个盘中的糖画,画的的双层城楼,一旁的糖片是深青色屋顶,屋瓦齐整,飞檐高翘。

    忽然看到城楼门正面画了小小牌匾,上书:朝天门。

    他惊异地看向姚姜:“姚娘子,你这画的是钱塘的朝天门?”

    刘浩帆托着木盘翻来覆去看了片刻:“你画了这许多糖片,打算如何让它们立起来?”

    姚姜:“每一片糖画我都做了榫卯,本想着认真拼搭完,就能立起来。”

    刘浩帆看到榫卯接口,连连点头:“这若是拼接起来,竟是放了个小朝天门在我眼前,连梯级都不错!姚娘子的心思手艺都算得上登峰造极!”

    姚姜叹息:“只可惜天气太热,不同色泽的糖用料也不同,软脆也相异。我试了许多次,都因糖片变软不能搭建成形,因此没能成功,有负先生期望。”

    刘浩帆轻触糖片,果然软且粘手。

    他将托盘放回提篮中:“即便不能搭起来,这糖画依旧做到了极致,我很满意。姚娘子看过朝天门能做得差不离,没看过的景致能不能画出来?”

    姚姜意外:“先生之意是?”

    刘浩帆:“我见过无数美景,只是这些景致姚娘子没见过,而我没有娘子的妙手,只能说出来请娘子估摸着画一画,是否太难?”

    见姚姜沉吟,刘浩帆轻叹:“我曾找过许多画师想要画出来,结果都差强人意,丝毫没有我想要的韵味。那日见了姚娘子会细密画法还会画缠枝花纹,才想再次尝试。”

    姚姜对着刘璃示意,刘璃将提篮盒的最后一层送到了刘浩帆面前。

    这层提盒内的木托盘上有幅糖画,是一扇三连拱门。

    拱门有三个圆顶,以方柱支撑连接,当中的拱门高大两侧拱门略低,色泽洁白,通体上都画满了细密的花纹,花纹同为白色,但以青绿细密画法点缀,淡雅之极。

    姚姜:“我早年见过的一幅细密画中有这样的拱门。我按当日所见画了这扇门送与先生。画得不对处还请先生见谅。”

    刘浩帆惊异之极瞪圆了双眼,看着那片糖画眼圈泛红,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这就是我在万里之外常见的拱门!娘子或许真能画出我要的画。”

    姚姜:“可现下天太热,我还没找到让糖画不变软,能立起来的法子。”

    刘浩帆摇头:“我想再请你画一幅画,画为丹青便可,我看看娘子能否真正画出我要的图画。”

    晚间,姚姜让刘璃请了田二夫妇来:“田二哥田二嫂,后日我请要请客,劳烦二位了。”

    刘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姚姜,田二嫂笑了:“表小姐请的客人有几位,可要在此间用饭?”

    姚姜:“仅有一位,是位老人家。不在此间用饭,只饮茶说话,劳烦田二嫂添些茶果点心。”

    待田二夫妇回了前院,刘璃开口了:“姐姐,咱们与刘大爷也只是才识得,我有担忧。”

    姚姜微笑:“刘大爷居于客馆,不会给我们带来许多烦难。但他或许会是我要找的人。茶楼不是说话处,我才请他来家中说话。”

    刘璃意外:“姐姐找他?姐姐从前识得他?我怎么不知晓。”

    姚姜微笑:“过后再与你细说。”

    两日后,田二去客馆接了刘浩帆到。

    刘璃将刘浩帆请入客堂,送上茶水,姚姜已来到。

    她将一卷画纸展开:“我按先生前日所说试着画了这画,先生看一看可画得对?”

    画上有座石殿宇,门头七层,每一层都画了精细的青碧彩画与轩窗,底座周正,之上每一层都向内收窄。

    刘浩帆细看了片刻:“姚娘子丹青可真画得好,仅听了我的讲述就能画成这样,我真没看错人。这画有几处要改,但我那日所说却已经跃然纸上了。这若是能画成糖画,必定成功。”

    他看向姚姜:“这纸上的画儿画成糖画片,能画得六七分相似么?”

    姚姜:“能画到九分相似。”

    刘浩帆大喜:“好极了!我还想多画几幅,都要糖画片,价钱好说。”

    姚姜微微一笑:“先生在观音寺外看过我画糖,我画糖之前都要先问送的何人?先生让我按这图样画糖还要画几幅,也必定有缘故,请将缘故说与我。”

    “若先生想画的画只有我能帮先生画来,那我应当要知晓送与何人,这人与先生有何渊源,喜好为何。知晓了这些才能画得好。这许多在茶楼不便细说,我才请您到我家中来。此间无人打扰,先生尽可放心说话。”

    刘浩帆思索了一阵:“姚娘子可听过巴比伦?”

    姚姜一怔,看了刘浩帆片刻才谨慎回答:“不曾听过。”

    刘浩帆叹了口气:“可惜。我曾去过巴比伦。从前那里有座空中花园,后来被毁去只留遗迹。我亲自去到过那方,后来我想将这空中花园画出来,找了许多擅长丹青之辈都未能如愿。”

    姚姜黛眉轻颦:“先生想让我画这空中花园,那画为丹青便好。糖画虽美,却只能昙花一现,不能久存。”

    刘浩帆看了她片刻:“姚娘子所言不错,但若是能画为糖画于我却有大用处。”

    姚姜想了想:“一定要画为糖画,那便是会有孩童分食。可在我看来,孩童更喜欢飞禽走兽花鸟虫鱼,他们可看不懂先生的深意。”

    刘浩帆点头:“姚娘子聪慧,这空中花园自然是画给想看的人看。这是我一位忘年交的约定。只是到那时会有许多孩童,因此能画为糖画最好。”

    刘浩帆:“钱塘有位公子,自幼便立志要行遍天下。他见过无数飘洋过海的波斯商人,听他们讲述过大周之外的异域,很是向往。因我曾随商队去过万里之外,我们识得后便一见如故。他无数次向往我见过的世界,向我说过想要去往。我也视他为知己,因此我们约定:我再去往万里之外时带他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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