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这是赵芳芳第二次进宫。像她这样的身份能二进宫也算是独一份,死而无憾了。

    如果说第一次进宫时她还对这座宫城抱有敬畏胆怯,那这次就是亲切。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再是高高在上,令人难以触摸了。以后她会是这座城的常客了,甚至是主人。

    才人把赵芳芳带到赵溶溶面前的时候,赵溶溶才发现她是真的有些不同了。不像别的宫妇女郎低头敛色,抬头直着脖子打量周围的一切,更像在视察。

    “娘娘。赵女郎来了。”

    赵芳芳这才面对面认认真真给她行了个大礼。虽然她一路过来有些张扬,但这礼数倒是十分诚意。

    赵溶溶开门见山,直接问:“我们也没什么好叙的,你找我何事?”

    赵芳芳的确是真心实意地给她行礼的,她是中宫娘娘有令人尊敬的本钱,那个位置无论是谁坐上去都值得万人敬仰。

    赵芳芳抬头看着赵溶溶,嘴角含笑,眼梢飘扬,鸦雀无声的殿里只有嘉嘉一个女官。这就是我的礼遇,赵芳芳想。

    “娘娘这里可真好看,平城也比北部好看。这里就是我一直想留下的地方。”

    赵溶溶受不了她这副矫情抒情模样,酸得掉牙,皱眉不满,“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芳芳看着对面高高在上、珠玉缀满头的“姐姐”心如止水,她从小运气就好,生来高贵,宠爱加身就是脑子不好,天真莽撞。但从今天以后她也会和自己一样了,一样不幸,一样清醒。这样很好,大家都是一样的了。

    听好了,赵溶溶。

    赵芳芳嘴角黠着一份自信看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元鸿宝走得近吗?你知道元鸿宝一家在宗室中的地位吗?你知道伯义王还有一个庶子在幽州吗?”

    元鸿宝,伯义王,庶子,幽州。这四个词排列组合起来让赵溶溶莫名觉得熟悉。

    她心中一惊,猛地冒出一身冷汗,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脑海。

    赵芳芳:“元鸿宝算什么,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你们把我想得太不堪了。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但是他很有用,是所有事情的开启者。”

    赵溶溶脑筋转不过弯来了,她实在不敢相信地瞪着底下的人,怒问:“你是不是找死?这种事情也敢做!你自己找死还要拉上全家陪葬!”

    一个前朝王公的遗子,还是手握重兵的宗室。她怎么敢沾上这种人的!

    “你蠢不蠢!就凭他幽州那点被打得四分五散的兵马也敢妄想把手伸到平城来。”

    赵溶溶现在有种被猪队友给坑害了的既视感,又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赵芳芳此时却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看。赵溶溶被她这样一盯,轻哼一声,“你说话啊!你恨我们想拉我们下水,别忘了越姨娘和三哥,就连你也是在一条船上的。”

    “如果再加上父亲呢?”

    赵溶溶一时不懂,“什么?”

    “一北一东,两方出动。胜算不就大了。”

    她的话在赵溶溶脑子里过了一遍,听得她脑子嗡嗡叫。但一旁的嘉嘉听不下去了,冲她吼了一声,“放肆!”

    但赵芳芳脸色依旧平静。

    她已经胜了。

    赵溶溶扶着把手起身,缓缓走下,嘉嘉中途扶她被她拒绝了。

    “你的意思是他要起兵?”

    赵芳芳抬头看着她,“准确来说是要推翻不正确的统治。”

    赵溶溶果断反驳:“不可能!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这儿!他位居高职怎么可能去干这些出生入死的事!”

    赵芳芳就知道她天真烂漫得令人艳羡又可恨,“谁说他只有三个儿子了,人家不只我们这几个子女。平城里有他立足之地?有他留恋的人吗?”

    “顺便告诉你,他早就和柔然皇室勾搭上了。这次起义,那边已经答应给他一千战马的支持。”

    赵溶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二哥三哥知道这件事吗?”

    赵溶溶的语气中已经有些相信了。

    “二哥自然是知道的,三哥愚笨以后会告诉他的。”

    赵淳都不知道,赵涞却知道了。赵溶溶不敢再想了。

    “我不管他们有什么壮志凌云的想法,赵芳芳你为什么帮他们?赵稷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他没有告诉我,我看出来了。赵溶溶你得承认,我就是比你聪明,比你更担得起赵女郎这三个字。他想利用我,我就给他利用好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拼一把怎么登上高位。”

    “你想当中宫?”

    赵溶溶几乎不想就问出来了。

    赵芳芳两眼盯着她反问:“难道不行吗?”

    “他们承诺给你中宫之位了?”

    赵芳芳笑着摇摇头,“我说过我会拼到的,就算他们现在承诺有何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不用我说,他们也必须求着我当中宫。”

    比起赵芳芳的自信高昂,赵溶溶此刻只觉得通体无力,她觉得有些恍惚,像做了一个梦。

    太混乱了。

    “赵芳芳,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乖乖待着放弃那些念头,要么我现在就把你囚禁了。”

    赵芳芳一听忽然就笑了,她斜眼看着赵溶溶,“你敢囚禁我?就不怕把风声传到父亲那儿,你不怕风声鹤唳,惊动所有人。”

    赵溶溶强装镇定,轻哼一声,狠下心来,“既然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都已经准备好了。早死晚死,我也得让你陪着。”

    “来人!赵女郎要与阿姊谈心畅聊,今日就留宿宫中了!”

    “赵溶溶!”

    赵涿今天不知怎么两眼跳个不停,自从百里彦走后,事情就更多了。百里彦在去尚书省之前,曾找过自己,无非就是说些妄自菲薄的话,什么不堪为尚书令。

    赵涿听了,安慰他相信自己,顺便把孙高岑从前的遵嘱也告诉他了。

    赵溶溶如枯木般独坐在殿中,嘉嘉看在眼里十分心疼,上前蹲下和她说:“说不定她是在吓唬人的,给自己私通脱罪。”

    赵溶溶摇摇头,除非她疯了。

    嘉嘉抓住赵溶溶的手,眼里的焦急都快溢出来了。

    “要不让公子进宫!”

    赵溶溶摇摇头,“哥哥不会信的,他一定会把赵芳芳锁起来等到她嫁给元康那天。”

    “那我们去找太后娘娘!”

    赵溶溶笑也笑不出,脸色难看。“娘娘又能干什么呢?她和我一样,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烦心。”

    赵溶溶突然想起那次赵稷给她写的信,或许那时他就已经在提醒她了。那这次,她该怎么办呢?这件事该告诉阿母吗?她不知道。但一个人她必须闭紧嘴巴,那就是元邑。

    无论哪个君王都不会放过破坏他们统治的人,赵芳芳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肆无忌惮地告诉她。因为他们天生就是一条船上的。

    如果孙高岑还在,她就毫不犹豫地冲进尚书省了。如果孙高岑还在,赵稷或许也不敢动手。

    赵孙两家之中,赵溶溶只想到一个人,唯一的一个。

    元邑也不是不知道赵稷的动静,两人暗中的较劲只是没放在台面上而已。他对一开始就对自己怀有戒心和防备的人一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开始,元邑以为他只是常守北部,心不在平城,起了些单打独斗、雄踞一方的念头。但没想过他还和幽州那群人联手了,元邑知道他必须得除掉了。

    到时赵溶溶会怎么看他、两人又该如何相处,他不想想。也知道不该掺合进感情到这种事情上。

    元邑来到宣光殿时,赵溶溶正在挑布料,元钰凝肚子里的孩子是藏不住了。她这个姑姑也想先给小侄子小侄女做点衣服。

    事情太多,她下午刚和舅父密谈过,被他安慰,说他会处理的。

    “我看她今天就待在你这儿吧!明日叫你阿母带回去。”

    “舅父!”

    孙鸿达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一切有舅父。”

    赵溶溶知道自己的确能做得不多,她不能把所有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上。

    “你要做衣服?”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头顶,赵溶溶知道他又没让人通告就进来了。

    “嗯。”

    赵溶溶把手里的两块料子拿给他看,“哪个好看?”

    元邑指了指白色那块,其实他觉得都差不多,只是看到白色就像想到了那天她穿着的袆衣。他指过后就转身换衣服了,赵溶溶看着他的背影早已出神。

    直到元邑回身她还没收回自己的目光,等意识到了,也放弃了躲避,直直地看着他。

    元邑过来后就单手搂住她了,赵溶溶手搭在他的膝盖,什么也说不出,如鲠在喉。

    元邑见她神色黯淡,紧抿着嘴,“怎么了?”

    语气都不经意地温柔起来。

    赵溶溶咬下唇,“陛下!你听了后不要生气。”

    元邑笑了笑,到底什么事,连看他都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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