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林羡鱼这边电话刚挂断,扭头就看到周方回被灌得双眼迷离,竖着食指玩对眼的小游戏。

    她由衷感叹:“你们挺厉害啊,我就接个电话的时间,就把我们方回灌成这样。”

    “真不是我们灌啊,是她自己抢着喝的。”同学赶忙出来解释:“非说自己失恋了,拦也拦不住。”

    林羡鱼把她的手指放下来,给她喝了点苏打水。周方回这人酒量不好,但酒品还可以,喝醉了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着自己玩,问她话也知道回。

    她凑到周方回耳边轻声问:“你想不想回去?”

    周方回迷迷糊糊抬眼,大概是对眼的时间太长,眼皮往上翻,点头的时候下巴差点戳进沙发里。

    这效果刚刚好,林羡鱼到一边去给疯狂发消息催促的林岁寒打电话,那头秒接,她开门见山道:“过来接人吧,方回喝醉了。”

    林岁寒说:“地址发我,我马上下楼过去。”

    林羡鱼笑了下,早有预料:“你不会一直等我电话呢吧。”

    “你说呢。”林岁寒说,她能听到电梯到的声音,他在旁边低声嘀咕:“你们出去不喝酒就怪了。”

    “这次真不是我。”她往门上一靠,声音拉得很长,“算是你的锅,自己来背回去。”

    林岁寒到得很快,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羡鱼还琢磨着要不要喝口酒,但是这会儿电话响了,就知道这酒是喝不成了。

    林羡鱼把周方回扶着带出去,刚到门口就撞上林岁寒,脸上的焦急神色就算这灯闪得再快也瞧得一清二楚。

    他拧着眉头问:“喝多少啊这是?”

    她哪知道,她把手机给周方回的时候人还清醒着的,谁知道一通电话就醉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但看这样应该没少喝,你先带着方回上车,我去旁边的药店买点解酒药。”

    林岁寒应了,扶住周方回的肩膀,就算隔着棉服也能感觉到纤细的骨架,他不敢用力,慢慢地扶着人往前走。

    周方回刚才本来是靠在林羡鱼怀里,这会儿没地方靠着就不老实,东倒西歪的。

    她喝醉了就这样,他见过好几次。

    林岁寒用点力,把她扶稳,低声说:“你别乱晃。”

    周方回还真就听话,老老实实被护送到副驾。

    门没关,林岁寒把风挡住,垂下眼看座位上坐得并不端正的姑娘,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脸颊酡红,一双醉眼盈盈含了水似的。他就这一次,趁着人迷糊套话:“听说你失恋了?”

    座位上的人蓦然抬眼,不大想说话,就用单字音节回应,调子都低:“嗯。”

    明明也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只是差一年而已,他怎么就不知道她恋爱了,林岁寒刨根问底:“什么时候恋的?”

    今天一天失恋两次,周方回看着他:“你问哪个?”

    林岁寒愣住,这意思就是不止一个了,他自讨没趣:“都说说呢。”

    周方回还真就认真给他掰扯:“一个是在五岁的时候,另一个是前两年。”

    他脑子都转不过来,五岁的时候还那么小不算,前两年她还高中,怎么就恋上了。那次她给自己送礼物,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两年前,所以那会儿是恋爱了换个方式通知他。

    但是他这人有一点好,就是善于分析。

    五岁的时候情窦还没开当然不算恋,前两年还念高中也不算正经恋爱。

    林岁寒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问她:“怎么失恋的?”

    这话给周方回问烦了,蹙眉望着他,脸都皱起来:“你这人烦不烦,当然是人家不喜欢我。”

    他悄悄惦记了很久的姑娘这会儿跟他说,失恋是不被喜欢。

    他巴望了十多年都没敢下手的窝边草,被别人叼走了还啐一口。

    现在看到眼前的人迷迷糊糊的,林岁寒终于敢说:“那你能不能回头看下,尝尝窝边草,说不定就还挺好的。”

    周方回觉得酒劲儿上头,再多说就要吐了,简化这句话:“啊?”

    林岁寒把人慢慢往自己这边引导:“你觉得林岁寒怎么样?”

    她话还没听完,就有想吐的欲望,不是针对这句话,就是单纯的酒劲儿翻涌,强忍着听完,怒气冲天,说:“他就是傻——呕——”

    话还没说完,她把人推开,想吐但是没能吐出来,在一边干咳。

    林岁寒伸长胳膊给她拿瓶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他都傻逼到让你想吐了,你不是喜欢傻的,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周方回灌了一大口水,声音不再那么哑,“他都要把我介绍给别人,还问我要机会,我喜欢他那么久他怎么不来问我要——”

    “等等。”林岁寒捕捉到重点,他很难以置信,脑子里无限回放那句话,他磕磕巴巴地问她:“你、你再说一遍,你、你喜欢谁?”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周方回,而是买了药回来站一边被迫旁听的林羡鱼,她慢悠悠地插话:“你这人,说了你又不信,信了你还不懂,懂了还一直追着问。”

    林岁寒还要追问,林羡鱼先上前把车门关了。

    “非得玩错位时空,她从小就暗恋你,那会儿小刘哥说你有喜欢的人,她就决定不喜欢你了,谁让你长得帅让人这么难忘。”林羡鱼拍了拍他肩膀,把药丢给他,说话特直白:“你们俩非得你瞒我瞒的,但凡你早点告诉我你喜欢她,你们俩都不至于明着暗恋这么久。”

    林岁寒嘴唇上下碰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行了,咱们这就回去吧。”林羡鱼说,“反正她喝酒也不断片,你明天好好跟她对对这些年你们错过的爱情。”

    第二天林羡鱼起床的时候林岁寒已经不在家了,应见青说他是一早就出去了,林羡鱼心下了然,跟应见青一起去画室。

    画室里大多是好动的小孩,画一会儿就忍不住搞点小动作,林羡鱼也是坐不住的性子,拿了个苹果到办公室吃,边吃边看消息。

    沈听林给她报备了一长串行程,什么起床吃饭,被迫喝骨头汤,喝药,去医院陪沈璟看书,沈璟睡着他自己打游戏,玩斗地主又无奈之下充了多少欢乐豆。

    林羡鱼坐椅子上,笑着看,然后一条一条地回复。

    刚回了两条,沈听林就打视频电话过来了。

    他背景看起来是在医院,旁边的病床上沈璟躺着在休息。

    林羡鱼压低声音,吃苹果的声音都尽量放小:“叔叔在休息呢你还打电话给我。”

    他垂眼,眸光暗了暗,很快又掀起眼,声音也比平常小些,但林羡鱼还是能听出来有点哑:“走廊里比较吵。”

    “等下,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怎么哑了?”

    “有点吧,我爸昨天非想出去吹吹风,我在外面待久了给吹的。”

    林羡鱼说:“旧伤未愈还添新病,记得吃药啊,别过给叔叔。”

    “知道知道。”沈听林说,而后细细观察她所处的环境:“你这是在婶婶的画室呢?”

    “嗯,我陪她来上课的,一会儿要去逛街。”

    沈听林目光落在她拿着苹果的手上,笑说:“你别不是吃的静物吧。”

    “还真是。”林羡鱼点点头,还给这苹果拉个特写镜头,“特别脆,我哥老不让我吃,但是真挺好吃的,可能这就是禁果的味道吧。”

    沈听林给她逗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声音都连不成句了,脸也给咳红。

    林羡鱼远程指挥:“你别光顾着笑了,先喝点水。”

    沈听林依言灌了一大口水,林羡鱼瞧这样就觉得不行,一个病号还得照顾病人,提议道:“要么你让齐竞寒过去陪叔叔两天,他见天念叨着叔叔好想多陪会儿,你这样还怎么照顾人啊。”

    “不用。”他放下杯子垂眸说,咳嗽让后半句话听起来很模糊,“时间不够了。”

    林羡鱼没听清:“嗯?”

    “没事,说想让你给我画幅肖像画。”

    林羡鱼真没那能力,虽然耳融目染的,但超强的学习能力并没能让她在画画这方面有所长:“那你可高估我了,我只会画简陋的火柴人。”

    偏偏沈听林这人不挑:“那也成。”

    林羡鱼感叹于这人的底线低,“给你画个感冒的火柴人也算啊。”

    “怎么不算。”沈听林笑着往椅背上仰,“你说算就算。”

    原本安静的走廊变喧闹,大概是下课了。

    林羡鱼推算着时间估计应见青快来了,说:“我婶婶下课了,你记得按时吃药,我先挂了。”

    “嗯,你记得多穿点,拜拜。”

    电话刚挂断,应见青就推门进来,见她这样笑容灿然的模样笑说:“我就猜到你肯定是跑到这偷吃静物来了。”

    林羡鱼继续啃苹果,“我可没躲着啊,这不是也没藏么。”

    “也亏了你不学美术,他们想都不敢想。”应见青说罢,笑了出来,“等你吃完了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林羡鱼抬起手:“烤肉。”

    “好。”应见青突然想起来件事,“你哥跟你说中午回来没?我见他早上出门忙忘了问,他也没给我发消息。”

    林羡鱼不用想都知道这时候他肯定是跟周方回在一起,两个人说不定正互诉衷肠,哪有时间回来跟她们一起吃饭,“不回,他肯定比我们俩滋润。”

    **

    林岁寒确实过得还挺滋润的。

    早上跟周方回约好了在商场见面,他先到,在周围逛半天买了杯热奶茶。

    买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周方回过来,他走上前,琢磨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一只手背后,另只手递完奶茶后就抓住衣摆,绞尽脑汁想到句屁话:“好巧啊。”

    周方回本来还挺紧张的,但听他说这句话登时偏开头笑了,把话摊开了:“也不巧吧哥,约好的不是吗。”

    林岁寒干笑两声,在脑子里措辞,他刚才来的路上就在反复回想昨天晚上的对话,终于坦诚感叹道:“我是说好巧啊,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周方回喝酒从来不断片,昨天晚上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于是点点头:“嗯。”

    但林岁寒还有点不放心,把悬在心上的箭放出去,“你昨天晚上的话是真的吗?”

    周方回好笑,本来安静地拿奶茶杯暖手,这会儿喝了一口,笑说:“你要觉得不是真的,那我骂你两句,你再听着试试?”

    林岁寒终于放心,喟叹后说:“不了,我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有点儿恍惚。”

    蹉跎了那么多年,在这一刻感觉很轻松。

    周方回张开臂膀,眉目弯弯地看着他:“要不要抱一下?”

    林岁寒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递给她一束花。周方回家里的花店不是白开的,花语也没白背,他递给她的是玛格烈菊,花语是暗恋。

    他还挺有仪式感,隔着一臂的距离,隔着那些包裹着爱意却又不敢迈进的岁月,隔着所谓兄妹的深情几许,他说:“先问一下,要不要换个身份,不做我的妹妹,当我的女朋友?”

    周方回接过那束花,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嗯,愿意,特别愿意。”

    这次换林岁寒张开双臂,眼前的女孩还埋着头嗅花束,他笑说:“我不大鹏展翅了,你依偎我一会儿吧。”

    跨越了十几年的欢喜,他们在人声鼎沸里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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