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收拾好仪容之后,两人又舒服的喝了碗蔬菜粥,稀稀的黏糊糊的粥,切了细碎的菘菜和胡萝卜,加了极少的肉沫,看起来颜色极美。袁基也撑着疼痛吃了半碗,只觉得腹中甚是熨帖,味道甚是鲜美,全身都暖和了。“七娘子,你辛苦了!”想到一个娇养的小姑娘,黑灯瞎火的忙活来忙活去,还要忍受着前途未卜的恐惧,袁基就觉得心中怜惜。“还未请教……七娘子的闺名……”这样大喇喇的询问闺阁女子的名字,就是素来理智的袁家族长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想到小姑娘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之后还要长久的相处……他已经不能也不应该生疏客气的把她当作“杨家七娘子”了。

    “袁家兄长,我叫杨思。”现代灵魂的杨思思和原主几乎同名,而且她也习惯于向新朋友介绍自己,还真没有觉察到什么。“杨思……”就是听着袁基唇齿间的低声呢喃有点脸红,这氛围有点撑不住啊!

    “思思,私下里,我叫你思思好不好?”灯影摇曳,半躺半靠的青年,整张脸都陷入洁白的大毛披风里,显的一头青丝愈加的黑亮,眉目清晰如画,唇色的苍白更添一种破碎的美感。杨思思又一次被美色冲击了,只愣愣的说了句“好……”

    “那思思也别称呼我‘袁家大兄’,我与你……生死相交……以后……”杨思思也坐在床边,一只手撑在刚刚搬来吃饭的小书案上,眼神亮晶晶的等待他说完。“我们之后还要一起长途跋涉,你在外就叫我大哥,或者……”袁基停顿了一下,又认真道:“你也可称呼我,士纪。”

    杨思思开心极了,她觉得自己努力了一晚上,就取得了袁氏家主的好感,真是棒,她和袁家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大哥,你看看我!”杨思思站起来转了一个小圈,高马尾,士子服,身姿轻盈,腰肢纤细,脸上得意的笑容比太阳还闪耀……

    “你是想在外扮男装吗?”,袁基看着兴奋的小姑娘,心想,不愧是她,杨家七娘子就是与其他世家贵女不同,“你若喜欢,也可,”想了想又道,“待到长安,咱们再另议。”

    “遵命,主公!”杨思思调整表情,一本正经地行了个男子揖礼。

    袁基:“……”

    初平元年的春季,来的很晚,倒春寒。但是更令洛阳百姓寒冷的是,他们的家没了。洛阳城尽成灰烬,洛阳周围二百里尽成瓦砾。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背上寥寥无几的行囊,千里迢迢西迁长安。不愿离开故土的乡民野老,要么死于西凉士兵之手,要么心灰意冷,与家园一同沦为灰烬。寒风中悲怆与绝望的哭喊,令人心痛到落泪。

    洛阳到长安的官道上,一支千人的军队,护卫着一支车队,他们军容整肃,威风凛凛。领头的青年将军,面容严肃,眼神犀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只有在视线扫过队伍中间那辆低调的青布马车时,脸上才会闪过激动与笃定。

    马车上,杨思思听着路途中时不时传来的哭喊,看着四周时不时出现的荒村,以及官道上成群结队,面容凄凉麻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心中酸涩疼痛,眼泪不住的落下。她以为自己会像逃荒文中描写的那样,把这些西迁的百姓当作途中需要处理的极品与拦路石,可是身在其中,她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她怜惜他们,她从没有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东汉末年百姓的悲惨与无助。

    “主公,”杨思思边擦眼泪,边哽咽到,“董卓作恶,把百姓当刍狗,西迁之路迢迢,必将死伤无数。就算侥幸活到长安,当权者会让他们顺利安家落户吗?”杨思思眼神茫然又悠远的回首,“主公,威名赫赫的洛阳城,就这么毁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数不尽的干旱,蝗灾,兵祸,度不完的流离失所,以及之后几百年胡人铁蹄的践踏与啃食……

    “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袁基震惊于杨思思的悲悯,其他的世家千金无不是娇养于深闺,过着不知世事,闲适自在的生活……他的七娘子,真是无时无刻不令他动容。他很想唐突的拥着她,可惜伤重的他只能暂时半躺在马车里。于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拿起一块与斗篷同色的帕子,温柔的替她拭干净眼泪,“别哭了,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杨思思愣愣的听着,“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就努力改变它吧!”

    杨思思看着眼前这个性格温柔坚定的袁氏当权者,想到自己空间里的土豆和山芋,破涕为笑,“好,主公,我们一起,我一定会帮你的!”

    为了照顾袁基的身体,队伍行的很慢。或许是有高顺带兵在侧震慑了游荡的盗匪,也或许是董卓自信于自己的手段,不屑追击,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了长安境内。

    “停!”高顺命队伍暂停,队伍后的百姓也随之停下。贵人心善,让他们一路跟随,见他们粮食告罄,甚至还赐下米粮。我们的劳苦大众们,总是可怜又可爱,这些庇佑已足够他们感恩戴德了。

    “启禀主公,我们已到长安境内,天色将晚,是否原地扎营?”高顺想起这个在尸山血海中幸存的男人,心中就不断的涌现出自得与豪情!这就是他要终身追随的主公呀,身份如此贵重,言谈举止却令人如沐春风,对自己这等氏族旁支也谦逊有礼,如此气质,如此品貌,必能带领我等建立不世之功!

    谁也不知道,在高顺威严正经的外表下,是怎样的汹涌澎湃。队伍就这么在附近的荒村暂时驻扎了,百姓们也散落在四周,各自安顿。杨思思让人给他们分送了一些栗米,又收获了一拨感恩戴德,热泪盈眶。反正是董卓搜刮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高顺的任务就是押送大批搜刮的米粮布批去长安,藏于郿坞,供董氏族人享用,这帮天杀的,早晚得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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