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zra这句话说完，除了Win和Daria以外，屋子里的其他吸血鬼全部欢呼了起来，一个个围绕闪现在舒萤身边。
像在欢迎，但更像是在示威。
舒萤看着一道道黑影，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她只是很冷，冷到浑身发抖。
Win盯着他们，察觉他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后，适时开口提醒Ezra，“公爵，可以开饭了。”
Win的话提醒了Ezra，坐在位置上的他扬扬眉，摆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冲着下面来回飞舞的吸血鬼一挥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对，该开饭了。Daria，带舒医生去餐厅。”
“是。”Daria应下后转身冲舒萤做了个请的手势，“舒医生，这边请。”
舒萤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得意的Ezra，顺从地按照Daria指示的方向走去。
穿过整个宫殿，再走过一个拱形门，宽敞明亮的餐厅出现在了舒萤面前。
依旧是大理石浮雕的墙壁，但这个房间的正面墙壁上有一个壁炉装饰。
舒萤打量着这间屋子。头顶是一盏盏熠熠生辉的水晶吊灯，餐厅的正中央有一个五六米长，近两米宽的餐桌。桌子的两侧放着整齐干净的餐碟，中间摆了一排鲜花，偶尔穿插银色的烛台。
Daria把舒萤带过去的时候，Ezra已经坐在餐桌短边末尾的位置，而她最熟悉的Win坐在了Ezra旁边。
看这情形，跟Ezra遥遥相望的对立位置是留给自己的。
刚落座，一只吸血鬼端了个精致的托盘走到她面前，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银色洗手钵，里面是放了玫瑰花瓣的水，旁边是一条白净的餐巾。
舒萤垂眸，一句话没说，看了两秒后，抬手放进去象征性撩了两下水，然后拿起盆子旁的餐巾擦干手。
一切做完，这只吸血鬼下去。
他下去后，舒萤轻轻拿起面前摆放着的一条餐巾，对折后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抬头看着Ezra，脸上的表情很明显。
我饿了，快上菜。
Ezra看出了舒萤的意思，扬扬唇角，冲她身后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响指的声音甚至还在屋内回荡，可是一只吸血鬼就已经出现在舒萤面前了。
他为舒萤上了头菜。
焗蜗牛，一杯酒。
前菜上齐，Ezra举起手里的酒杯，满脸笑意地说：“舒医生，用餐愉快。”
舒萤盯着他杯子里猩红的液体，脑子里全是金雅说的鲜血交易。但很快，她收回思绪，拿起面前的酒杯伸向Ezra，“谢谢款待，我就不客气了。”
像他们这种人，哦，不对，是像他们这种吸血鬼，一定不屑于在饭菜里下手脚，所以舒萤没有犹豫，玻璃杯靠近唇边，仰起头一饮而尽。
果然，上好的朗姆酒。
放下酒杯，舒萤左手拿特制的钳子，右手拿叉子，十分优雅地取出一只蜗牛肉，然后蘸上调味酱，轻轻送入口中。
说实话，直到这一刻，舒萤都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吸血鬼这种……物种。
可已经入了虎穴，出不去了。
与其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坦然接受，好好享受这最后的一刻。
哪怕死，她也必须体面，漂亮地死。
焗蜗牛吃完，有吸血鬼来端走空盘子，同时上了清汤。
小小一碗，精致到过分。舒萤不想再陪Ezra演戏，也没了细品的心情，试过那汤不烫嘴后，端起碗一饮而尽。
跟刚刚那杯酒一样豪迈。
看着这样沉着冷静用餐的舒萤，Ezra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但仍示意继续上菜。
副菜，主菜，沙拉，甜品。
最后一杯咖啡端到舒萤面前的时候，说实话，她真的吃的很饱。
舒萤很清楚，就算是自己吃完了也走不了，于是索性往椅背上一靠，定定地看着Ezra，“所以，今天的主题，应该还没有正式开始吧。”
美食治愈人心，也能抚慰人心。
现在的舒萤，已经没了害怕的情绪，恢复了她平常的平静和淡定。
“舒医生果然聪明。”Ezra放下手里的高脚杯，优雅起身，“你用完餐了，接下来该我们了。”
舒萤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下一秒，她的右手大臂被一只冰块一样的手握住，她侧头看过去，是Daria。
“舒医生放心，我答应过Win，会保护好你的。”
舒萤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刚想问为什么，可话还没出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凛冽的风从耳边脸边刮过。
她腾空了。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刚刚的大厅，问问站在Ezra座位旁边。
像是凌驾于半空中。
迅速又猛烈的失重感来得太突然，舒萤这次没有忍住，下意识尖叫出声，落地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整个人都晕晕的，也不管身边人的手是不是冰凉，死死握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自己站直。
过快的速度使她耳鸣了好久，缓过来后四周的环境音才慢慢入耳。
是动物的惨叫声。
一声声凄厉般的嘶吼，那是濒临死亡时的求救。
她循着声音抬头看过去，除了Win和Daria之外，其他吸血鬼的怀里都抱着一只还没有死透的鹿，他颔首埋在鹿的颈间，在疯狂进食。
无处可逃的幼鹿四只蹄子疯狂挣扎，嘴里的嚎叫声不断。
舒萤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面的场景，像被点了雪，一动不能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脏像通了电，“怦怦”地跳个不停。
那几只鹿不多久便没了气息，而吸食鹿血的吸血鬼也一一起身。他们起身的时间不同，可每一只都是双眼猩红，满嘴血红秽物。
多希望自己瞎了，舒萤多么希望自己瞎了。
血腥味，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舒萤惊呆了，她两手死死攥着，整个人汗毛竖立，眼眶通红，里面溢满泪水。
她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想自己的脆弱展现给这样一群……怪物。
所以再遇苏离唤那次，真的是Ezra故意让自己看见的。他就是想让自己看见那一幕，误会苏离唤。
“舒医生，你还好吗？”Ezra来到她面前，假装关心地问。
不好，她十分不好。
她很想吐，特别想吐。
“啊！”Ezra做了个懊恼的动作，“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你刚刚吃的那些食物啊，都是我们吸完血以后杀了做的。”
舒萤听了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面色苍白。
对于她的反应，Ezra十分满意，他笑了，“惊喜吗？”说完，扭头大笑。
同一时间，舒萤往后快步走了两步，走到角落里手撑着墙吐了起来。
变态，变态变态变态！
Win看了舒萤一眼，走到Ezra面前轻声说：“公爵，小心她反应过激，唤醒身上的瞳虫。”
被他一提醒，Ezra也觉得不能太过火，于是闪身到舒萤身边。
“开个玩笑舒医生，那些食物，可都是花大价钱定制的，贵得很呢。”
舒萤不想搭理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直说吧，你想要干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用再打哑谜了，“要我的血吗？”
“舒医生真的很聪明，我就是想要你的血呢！”Ezra靠近她，伸手指着下面满地的残骸，声音放得很轻，显得格外骇人，“你看看，你看看下面那几只吸血鬼。你知道吗？你的苏离唤，也是这样吸取其他动物的血的。”
“他是我们之中，能力最强的，所以他对血液的需求量也更高。我们十几天甚至几十天吸取一次就可以，可他不行，他每天都需要摄取新鲜的血液。”
说完，Ezra转头对于舒萤的目光，“舒医生，你不明白你的血对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苏离唤在养肥你，他想等到你充分信任他的时候，再一点一点喝掉你的血。”
舒萤盯着他，不卑不亢，毫无反应。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好奇，她要亲自问明白。
从前是不敢确定，现在她确定了，他们就是吸血鬼。
无法避开，那就面对。
“Ezra先生还有其他事吗？”
舒萤断定了今天她会完好无损地离开。很明显，Ezra怕苏离唤。
虽然跟Ezra接触不多，但舒萤能感觉到，他如果要对自己动手，一定会在苏离唤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Ezra闻言摊手，坦言道：“没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用餐。”
“那我先走了。”
舒萤说完转身，可Ezra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并没有台阶。
她下不去。
踌躇之时，腰部被一只手臂环住，下一秒，她人已经出现在宅子大门外了。
回头看，是Daria。
她从第一次见自己，好像就没有Ezra那么大的恶意。
“谢谢。”
“没关系。”Daria说，“舒医生，你会没事的。”
不等舒萤反应，她就又一次见证了一个人的凭空消失。
毫无痕迹。
已经很晚了，天空像被一块黑布蒙住，一丝光亮都没有。舒萤不再纠结，转身快步往自己汽车的方向走。
回想Ezra的话，他说苏离芯是在养肥自己。
与其说养肥，不如说是唤醒。
在知道这世上有吸血鬼的时候，舒萤就回忆了自己跟苏离唤认识的全部过程。
复盘完以后，舒萤发现他好像是在唤醒自己。
既然吸血鬼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离奇的事情也是可以存在的。
比如，前世。
如果有前世，他们两个，是有什么关系的吧。
她和苏离唤是有什么关系的吧，
不然为什么自己总是梦见他。
……
会不会，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
倏地，什么记忆在舒萤脑袋里滑过。
她猛地顿住脚步。
那个大哥哥，那个救了自己的大哥哥。
黑衣，冷白皮。
苏离唤，是苏离唤！
这个片段想起来后，记忆像洪水，开始不断往舒萤的大脑里倾倒。
眼前的草地和湖泊开始变得模糊，重影，移动。
舒萤整个人恍恍惚惚，她想让自己静下来，想让眼前的世界稳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世界安静了。
不再摇晃，也不再重影。
舒萤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机械般回头，看着自己刚刚走出来的破旧老宅子。
一声鹰鸣恰时响起，撕破了寂静的夜。
她好像，想起来了……
五百年前，这里是一片马场。
碧波万顷的草原，鸳鸯成双的喜袍。
她曾在这里，和苏离唤私定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