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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榭云便自然醒了,这是嫁给子虚以后形成的习惯,原先不这样,便是闹铃也叫不醒她,可现在,她自己的身子便好似一个闹钟,到了点便会醒过来。

    子虚醒来的时候,早餐已经热腾腾地上桌了。每天早上,便都是这样一副图景,男主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扫一眼桌子,女主人看见了便含着笑说:“快坐下吃吧。”男主人吃饭的时候,女主人并不陪着。也许有人要怪她不解风情,其实并不是,只是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男主人有时候抬头余光扫到她忙碌的身影,似乎她很热衷于这些事情,她似乎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永远也停不下来。

    女主人听见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才会从忙碌中抽出身来,揩一揩沾在脸上的凌乱的发丝,说:“吃好了?”

    男主人匆忙扫一眼她便不欲再看下去,只因为她这种样子,实在是太煞风景了,男主人低沉地“嗯”了一声,便穿好了衣服鞋子,拿着包出门了,往往这时候,女主人一个人还要立在原地盯着被关上的门看许久,然后走到窗户边目送男人的车驶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若是往日,她便会自个打开音乐,沉浸在歌声里,这样干活便不至于无聊。听到熟悉的歌,她还会跟着唱,不知不觉间,一上午也就打发过去了。不过今天,丈夫走了以后,她没有收拾,而是赶忙换了一身衣服,不过,虽说是换了一身,不过是比刚刚的居家衣服干净了些,若是论风格,则一样朴素,单调,没有特点。

    刚刚她唯一的好朋友宋玉芳临时约她出来,本来她是不打算出来的,但耐不住玉芳炮轰似的语音跟视频,仔细想想,她好像也确实没有再多可以收拾的东西了,也就答应了。

    宋玉芳是个开朗的女人,同她一样,结了婚,她同他的丈夫是同事,两人说得来,便走到了一起。宋玉芳与她认识,完全是一场偶然,起因是那时候她在酒店当前台,而宋玉芳常跟她现在的老公来酒店。一次,榭云被一个顾客刁难,恰好她便在场,是她替她出了头。那之后,两人便做起了好朋友。不过,在这场关系里,始终是玉芳主动。玉芳愿意跟她做好朋友,大概也是看中了她闷声不语的特点吧,不然,她那样的话痨,每天满腹的话都不知道该找谁说了。

    不过,现在好了,她有她的丈夫了,不再单单抓着她一个人倾诉了。可说实在的,一开始,没了玉芳隔三差五的聒噪,她还不习惯呢,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也是必然的,人终归是要一个人的,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因此,玉芳嫁了人以后,她便又一点点地回归了当初一整日也说不上几句话的日子了。

    玉芳同她约好了在钟里街头碰面,那是一块娱乐的地方,购物,玩耍,小吃应有尽有。如果不是每次玉芳约她,大概她是不会一个人去那里的。

    榭云早早地便到了,等了许久玉芳才来,只远远的看见玉芳披散了一头秀发,穿一条显眼的红裙子,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便冲她高高的招手,弄得榭云怪不好意思的,因为玉芳这风情的穿着,还有显眼的举动,使好多人都望着她们两个。待玉芳到了她身边时,她的眼睛还左右瞟了瞟四围的人。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左瞧瞧右看看。榭云先道:“你怎么今天想着出来,不上班吗?”

    玉芳道:“上什么班,这破班有什么好上的,除了老娘每天累死累活不说,还落不下一句好来,每天捱那个破组长的骂,我整日看她的脸色?切,倒不如我在外头逍遥自在。我看她是嫉妒我的美色。整日就逮着我不放,那两个男人怎么没见她骂?跟他们提建议就是提建议,跟我提建议便是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批评我这个人,什么东西。”

    榭云知道她话虽这么说,可上班的时候还是该怎样听话便怎样,只不过是在老板背后嘴硬些罢了。她虽然不上班,却也在网上看到过许多这样的职场新闻,多少也了解一些。

    不过,玉芳看见她的表情,便道:“你不信?赶明我做了领导,每天给她开会,文件不改到我满意为止别想着交差,让她深夜敲键盘,让她做秃子去吧。”说到这里,她再也编不下去,心里头的真心话再也憋不住了,脸上似乎洋溢着一丝得意的表情,道,“不过嘛,我今天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可话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倒弄得榭云好奇了起来,道:“那是为什么?”

    玉芳一脸狡黠地看着她,凑近她的脸,道:“你真想知道?”

    榭云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待榭云回答,她又恢复了原先挺胸抬头的姿态,脸上却含着很深的怨气,道:“都怪林森那个死男人。”

    玉芳刚结婚那会,每次找榭云出来玩,张口闭口都是林森怎么样好,似乎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及林森。尽管好多话,好多事重复了不下一百遍,可每次玉芳说起,榭云也从来不会显得不耐烦,于是她就总把自己跟林森那些很小的事翻来覆去的讲,她说话不避讳,甚至一些闺房乐趣也讲给她听,每次听到这些的时候,榭云都会害羞得埋怨她,可埋怨归埋怨,到底玉芳讲故事的能力太厉害,到了最后,榭云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仔仔细细听完那些秘事。

    榭云自然不嫌她唠叨,重复,因为说真的,她挺喜欢听的,尤其是话从玉芳嘴里说出来,一样的事,却每次都能讲出来新意。有时候听着玉芳一遍遍地讲,她脑子里便会出现一些幻想,想象着那样的相处该是怎么个样子。如果她像玉芳那样坐在子虚的腿上,撒着娇求他喂她,那该是什么样子?不过,这样的念头毕竟只出现了一小会,便很快烟消云散了,这实在是太罪恶的事情,她怎么能够这个样子?不仅有损了她的形象,却更是玷污了子虚。

    不过后来,不知道准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玉芳嘴里头不再只是林森的好,更多的却是林森的坏,林森的讨厌。不过榭云知道,她再怎样抱怨,却还是喜欢林森的坏,林森的讨厌的。因为事后林森总是能将她哄得回心转意。

    玉芳道:“他太坏了,他简直不是个男人,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榭云听她的话含含糊糊,到底也说不明白,玉芳却只是一个劲抱怨,道:“我讨厌死他了,只想着自己。”

    “他到底怎么了,我瞧着林森挺好的。”

    玉芳听见榭云为林森说话,便争辩道:“他好,他好昨天夜里一点都不考虑我?我都疼死了,他还只是笑,说什么喜欢看我这个样子。你说,他说的是人话吗?”

    榭云呆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时才明白玉芳指的是什么,脸上顿时发起烫来,连忙四处看了看,意识到此时没人经过,才放下心来。

    玉芳道:“你说,他是人吗?”

    榭云没有说话,却被玉芳的话逼问得不知所以。看见一家店,便道:“诶,我们进去瞧一瞧。”

    玉芳扭头看时,是一家内衣店,疑惑的看了看榭云。榭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竟然指着内衣店兴奋起来。可当她要改变主意时却已经来不及了,玉芳已经预备要往里头走了,榭云赶忙道:“这家店看起来挺好的,我们去瞧瞧。”

    玉芳道:“先看了这家再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

    榭云只好跟了进去,一进店,便有女服务员热情地对她们点头哈腰问候,玉芳自然不在意,榭云却回着身子也含着笑接受她们的问候。

    玉芳用手拨弄着银色衣架上悬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内衣,榭云也不自觉被这些样式繁多的内衣吸引了目光,她心里头不自觉就暗自明媚起来,想象着自己穿上的样子。她带着虔诚的敬畏与欣赏,慢慢伸手去摸那黑色内衣上的蕾丝边,布料的质感触及指尖时,竟自带着一丝神秘,使她的心不自觉便酥痒痒的。

    “你喜欢这个啊?”一旁传来玉芳的声音,那服务员听见了也赶紧凑上来,便拿下了衣架热切地介绍了起来,榭云像是内心的秘密被窥探了一般,对着服务员口若悬河的解说不知所措,玉芳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内衣,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件真好看,你快去试试?”

    榭云睁大了眼睛,吞吞吐吐道:“算了吧。”

    玉芳道:“什么叫算了,女人得为自己投资,懂不懂,快,进去试试。”

    榭云道:“不用试”,便连忙问一旁的服务员,说,“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玉芳却道:“不试试怎么行,快进去穿一穿。”

    一旁的服务员也笑道:“是呀,就进去试试吧,都是女人,这有什么害羞的?”

    一句话说得榭云更觉不好意思起来,只好拿着内衣极不情愿地走了进去。

    到了试衣间,榭云三下五除二地便脱掉衣服,退掉自己已然发黄的白色内衣,换上了新的。试衣间里有一面镜子,榭云仔细看着镜子里不算丰满的自己。她虽没什么美人的特质,可唯一一点好的,便是皮肤白皙,因此,一件黑色的内衣穿在身上,她的身体顿时便显得妩媚了许多。她稍微侧了侧身子,也像玉芳那样将背挺直了些,那两个小山丘便高了许多,她望着自己全身的姿态,第一次觉得她竟然是这样美丽。

    是玉芳的声音打断了她又一次飘向远处的思绪,她连忙胡乱穿上了衣服。

    玉芳拎着三个颜色不一样的内衣走了进来,道:“试了吗?”

    榭云为自己刚刚的自我欣赏感觉到羞涩,道:“嗯。”

    “怎么样?”

    “挺合适的。”

    “我看看。”

    “我已经穿上了,决定买了。”

    玉芳急着换自己的,倒也没有多强迫她。榭云欲要出去,玉芳道:“你别走呀,我还没换呢,你帮我看看,哪个好。”

    “我?”

    “怎么了,你帮我看看嘛。”

    说着,她便开始解裙子,露出一副丰腴的酮体。那粉色穿在身上,更显得妩媚多情。玉芳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子,左右扭动着打量着自己那两处□□,道:“林森会喜欢这个颜色吗?昨晚上他还说喜欢黑色的呢,说黑色性感些,可这样子的样式的,只有粉色,没有黑色。”

    说着,她又解了下来,另换了一个黑色的试,道:“这个倒是黑色的,就是捂得太严实了些,看着挺好看的,穿上倒不好看了。”

    “诶,榭云,你觉得哪个好啊?”此时,榭云的眼神从别的地方转到镜子里,只是瞟了一眼那具□□,便自觉罪恶一般躲开了,说:“都挺好的,我也不知道。”

    榭云看着几件内衣发起了愁,道:“算了,还是改天让林森自己来瞧吧。我也不知道哪个好了。”说着她又偷偷笑了一下,道:“我最不愿意他跟着一起来了,总是在试衣间里手不老实。”

    榭云匆匆道:“我出去等你。”说罢,她像是逃也似的立刻出去了。

    玉芳拎着几件内衣出来的时候,服务员便笑脸相迎地走过来,说:“看上哪件了?”

    玉芳道:“我们再看看。”

    榭云付了钱,两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榭云道:“玉芳,刚刚那个服务员听见我们说再看看,好像有点不高兴。”

    玉芳道:“管她呢,咋,穿了穿就要买?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榭云到底想着那个服务员看着她们两个人离开的表情,心里头始终不大自然,但觉得玉芳说得也有道理,索性就学着她,不再管了,果然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两人一边走,玉芳一边道:“榭云,你可得改改你的性子了,不就是个胸罩吗,看把你害羞的。”

    听见“胸罩”这个字眼,榭云连忙道:“你小声些。”

    玉芳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榭云,你说你没嫁给宋子虚那会,这样也就算了,你结了婚以后还是这样可就说不过去了,你到底害羞个啥?”说着,玉芳突然凑到她耳边,道,“唉,我还真有点好奇,你跟宋子虚两个人……到底是咋做的?”

    榭云推了她一下,道:“你胡说什么?”

    玉芳道:“我可没胡说。你们家宋子虚是个端着的,不像我们家林森,死皮赖脸的,别告诉我,你们两个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吧?我就不信,他再怎样端着,他能在那事上端着?”

    榭云早已经羞红了脸,可她却没有阻止玉芳说下去,相反,她只是自个独自娇羞。虽说她对这些事情很害羞,很避讳,可每次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头却总有着某个东西挠着她,使她对这样神秘的事情好奇,并且不自觉听下去。

    玉芳见她耳根子都红了,便道:“你也别总舍不得,你们家宋子虚每个月挣那么多钱,不给你花给谁花,况且,房子也有了,车也有了,不像我,要啥没啥,我都不怕花钱,你怕啥?这钱嘛,攒是永远也攒不够的,人嘛,要懂得及时行乐,更别提我们女人了,就是靠这美色侍人的。你就说我们家那个吧,你当真以为他就那样高尚,只是喜欢我这个人?告诉你吧,如果没有老娘这张脸,这具身子,说不定,他那样的花花肠子,连正眼都不瞧我呢,所以嘛,这就好比一场交易,他要了我的样子,我要他的钱,也不过分吧。人嘛,得现实些,结婚哪有那么高尚的事,咱们都是普通人,都图点什么。既然那些男人图咱们这具身子,这张脸,肯给咱们花钱,那咱们自然就得活得精致些嘛。”

    榭云听着,觉得她的话说得对,可又不完全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却也说不出来。她道:“子虚他……”

    她的话没有说完,玉芳便打断她,尖着嗓子,装模作样地道:“子虚他不是那样的人。”

    榭云见玉芳说了自己要说的话,却像是故意调侃似的,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玉芳道:“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我还不了解你,你们家子虚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说谁都不能说你们家子虚不好,是不是?”

    榭云不说话,只是捂着嘴笑一笑,表示默认,玉芳却看不惯她这样一副样子,语气不好道:“榭云,我可告诉你吧,说实话,男人嘛,都一样,就是宋子虚,他也照样是个下肢动物,别把他想得那么高尚。只不过呢,有些男人懂得穿衣,变成文明人,有些男人呢,却还保留着原始人的习性。”

    榭云没有多说话,一来她本就不善辩解,二来她觉得自己同玉芳的思想观念是严重不符的,既然不符,再怎样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便不再说了。

    两人说着便到了小吃街,一见到美食,玉芳两眼便泛起了光,直流口水。不一会儿,两人的手里便再也拿不下了。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眼前满登登的美食,玉芳便急不可耐地开始炫了起来。玉芳见榭云不动,将一个烤苕皮塞到她手里,说:“吃呀,点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呢。”

    榭云对吃不大感兴趣,吃起东西来也是慢腾腾的,却不好扫了玉芳的幸,便也吃了起来。不过,她到底没有像玉芳那样,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那样的洒脱,却有些拘谨,毕竟,她无法忘记自己身处在人流里头这样一个环境。

    玉芳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炒河粉,边嚼边道:“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说着,一个饭粒子从嘴里掉出来,她却不以为意。

    榭云瞧着她的模样,也不自觉被她的情绪感染,浅浅笑了,玉芳却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便道:“怎么,你不信啊?美食是可以治愈一切的,你有了不开心的事,保管一顿饭就会忘到九霄云外的,你可相信我,不信哪天你不高兴了试试,真的有用。”

    榭云笑道:“我相信,我相信。不然,是谁老是说林森这不好,那不好,事后却总是被一顿美食哄得服服帖帖的。”

    玉芳道:“我那不是被他折服,我是被美食折服,懂不懂?”

    “懂,懂……”

    两人又到处闲逛了一会儿,榭云因为要回家做饭,就不得不提前早早地回去了,临走时,玉芳抱怨道:“这才几点啊便要走,才刚玩了一个小时,还没耍够呢。”

    玉芳不会做饭,也从来没给林森做过,从来便是林森主动掌勺,她自然不明白做饭的道理,榭玉只好抱歉地笑一笑。玉芳道:“你就让他在公司吃不就好了,省得你每天一日三餐不落的辛苦。”

    榭云想起来丈夫吃饭时的面容,声音像四月温柔的风,道:“他吃不惯的。”

    “得得得,他就吃得惯你做的。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每天不嫌麻烦,倒还像得了宝了。走吧走吧,我一个人也照样快活。”

    榭云拉着玉芳的手不迭地道了会儿歉才匆忙地走掉了。玉芳看着她的背影,道:“真没意思。”

    榭云紧赶慢赶回了家做好了饭,终于大功告成时就像一个刚考完试的学生,心里头既安心又有许多自豪感。

    她便早早地坐在落地窗边,边织围巾边等着,窗子外暖阳的光射进来,透过白纱窗帘洒在她的身上,很是惬意,她很满意这样安稳的日子,很满意这样等待丈夫的时光。偶尔累了,她便会抬起头来,向外头望去,看一看远处的天,看一看远处的树,但更多的,是看一看丈夫。无数次的抬头中,总有一次会看到目标的,她这样想。

    不过今天中午不一样了,家具在地上投下的阴影渐渐偏斜,路上也由鼎沸慢慢归向沉寂,盘子里头的菜已然热了两三遍,却还是没见丈夫回来,她只好站在窗边漫无目的地眺望,再也无心去织围巾了。可那些归家的人再次一一出门来时,她终于是放弃了,只好将菜从干净的盘子里稍微拨弄了一点到自己的碗里,胡乱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往常丈夫就是不回来,也会提前打电话的,可今天倒不知道因为什么。

    往常丈夫在家里吃饭,就算期间她同丈夫的交谈不过寥寥数语,可丈夫的身影只要在她的目光里,她便是高兴的,可如今,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不知道是因为丈夫的不在,还是因为丈夫并没有告诉她,亦或是两者都有。可旋即,她又为自己这样的思想觉得可笑,自己未免多管闲事了些,丈夫有什么必要事事都要告诉她呢。

    她收拾好准备睡一下时,电话却响了,却是玉芳打来了。一接起电话来,玉芳便很是激动,这是她的特点。玉芳道:“榭云,你猜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什么?”

    “你老公呀,宋子虚。”

    “哦。”

    “还哦呢,你个糊涂蛋,老公跟别人跑了还不知道。”

    榭云心里一紧,可随即便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丈夫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你不信?我可告诉你,你老公可跟那女人有说有笑的,你可小心些,那女人呢,我看不是个好东西。”

    榭云轻声笑了一下,知道她不过是惊弓之鸟罢了,平常看见林森跟女人走得近些便会疑神疑鬼,所以这样想也很正常,虽说都是男人,但子虚毕竟不是林森,便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哼,我告诉你,我眼光好着呢。别看那女人斯斯文文,清清纯纯的,我告诉你,女人这生物,什么样的我没见过,越是这样的,手段越是高着呢,你可小心些。”

    “就这些?”

    “啥,什么叫就这些,你还想多听些好的?”

    “好,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榭云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头的白云,心里头像是被那白色纱帘遮住了一般,朦朦胧胧的,有些说不出的无力感,但随机便睡着了。

    晚上,丈夫回家来,谢云总是忍不住偷偷地看丈夫,她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思维便又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丈夫皱着眉头审视着眼神空洞呆滞的她,又一次叫了她一遍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才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随口不自信地道:“中午的时候做了丈夫爱吃的糖醋鱼……”

    她抬眼偷偷看着端坐在饭桌前的丈夫,只得到一声低沉的“嗯”,便再没了回音。

    她继续道:“本来以为丈夫会回来的,但是……”

    “怎么,你在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还是说,我的事情都要一一跟你汇报?”

    “不……不是,我……我……”她连忙挥着手,目光里头闪现着惊恐。

    子虚没再多听她解释,道:“做好你的事情就足够了,别想着多管闲事,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嚼舌的女人。”

    “知……知道。”

    “知道就好。”

    到底子虚今天中午跟紫晴在一块过,心里头自然有种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是来自婚姻吗?可是她明明是一个这样的女人,他凭什么要因为这样一个婚姻感觉到不安?果然,婚姻对人的毒害是这样深,想到此,他又皱着眉头扫了她一眼,心里头说不出的烦躁。

    晚上睡觉的时候,丈夫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来,说:“睡了吗?”

    还沉浸在丈夫的批评之中的她,回头望着丈夫的背影,道:“没呢,丈夫有事吗?”

    “今天妈来电话,说下个星期奶奶要办生日宴。估计很隆重吧,到时候一家子人都要去,你提前准备个礼物吧。”

    “嗯,还有别的吗?”

    “就这些了。”

    自打丈夫告诉了她,她的一双眼睛就在黑夜里头大睁着,思维不停地翻涌着,许久,才怯怯道:“丈夫?”

    “嗯?”

    “奶奶是过九十岁生日吗?既是此的话,得准备得跟往年不一样才是。”

    说真的,子虚倒没考虑过奶奶是过什么生日,只不过是每年到了时候便要全家团聚一番,满足老人的虚荣心,老人都这样,爱热闹,爱面子。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嗯,估计还要请些亲戚朋友吧,是得好好准备点不一样的。”

    见丈夫的声音认起真来,榭云道:“丈夫觉得准备什么好呢?”

    “你看着办吧,别丢了面子就行,不过也不要太招摇些,你知道的,老人嘛就爱些虚荣点的。”

    榭云心里头很是开心,因为家里头,就属奶奶跟她关系不错了,奶奶很喜欢她,总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夸奖她,说她手巧,什么都会,子虚能娶到她,真是上辈子修了福了。奶奶拉着她的手,总说:“媳妇嘛,不要太漂亮,太漂亮了就管不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还是普通些好,有点自知之明,不容易跟了人跑。”

    奶奶这样说,榭云并不生气,因为奶奶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都多,怎么会不对呢。况且,她多多少少也从家里头那些媳妇嘴里听到过一些,说爷爷当时就是被狐狸媚子给勾走的,因此呀,奶奶才不喜欢老三家的媳妇。

    老三家媳妇自然知道这老婆子不喜欢自己,只是自己也没做什么,这么多媳妇里头,偏就她一个人这样,心中自然不大痛快,好歹在家里头也是个父母宠的,怎么嫁到你们家还要看你的脸色了,因此,也没什么怕的,便总是跟老婆子对着干。听见老婆子说这些,她总要在一旁磕着瓜子,说:“奶奶,话也不能这么讲。男人跑了,也不能全怪人家女人,你说,这男人就没错嘛。而且,现在不是那时候了,女人不漂亮哪行啊,要不然,拴不住自己的男人。不过呢,说到底呀,还是做媳妇的自己不行,若是自己漂亮些,有本事些,还怕丈夫跑了不成?”

    其实有时候,虽然老三家媳妇说话难听,不过榭云觉得她的话却很有道理。

    想着,榭云道:“丈夫,我觉得……三舅他……”

    “他怎么?有什么怕的,只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榭云彻底扭过了身子,变成了平躺着,道,“丈夫,三舅他太爱出头了。”

    丈夫也扭过身来,同她一样仰着,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丈夫,我是替咱爸不值,明明啥都是咱爸办的,三舅他却总是在奶奶面前邀功。”

    “哼,”丈夫冷哼了一声,道,“你能看出来便好,我以为,只我一个人这样想,以前呢,还怀疑是我有些偏见了,如今看来,这个家到底是这样乌烟瘴气。”

    听见丈夫叹了口气,榭云道:“丈夫,其实大家都是这样。”

    “你知道?”

    “在村子里,我总是见呢,村子里头都是这样,不见领居吵架,倒是总看见自己家人吵架的。”说完,没有听见丈夫的回答,榭云在想,是不是自己说得过头了些,自己竟然拿村子里头的人跟丈夫家比,而且,自己是在挑拨离间。

    其实子虚倒没这么想,他只是在琢磨这句话而已,便道:“是怎样的?”

    榭云见丈夫头一次对这些事上心,不免惊讶,但见丈夫愿意听自己讲,也就很高兴,觉得要好好讲出来。

    “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家旁边的吧。说出来,丈夫你都不敢相信的。他们家兄弟四个,上头还有个姐姐。一到了冬天老人要过冬的时候,就得轮流到家里头住,本来说好了,一家住一个月,结果到了月末的时候,老四家没来接人,说什么女儿上大学回来了,腾不开地方,让先到大哥家住着,结果那大哥家的媳妇就不乐意了,最后便因为这事在村子里头吵起架来了。还是嫁到别村的女儿回来才领着在家里住了一个月的。丈夫,你说可怕不可怕,还有呢……”

    榭云的声音在黑夜之中缓缓升起,像飘渺的歌声似的,子虚在这声音里头很快便沉睡了过去,榭云听见了丈夫的鼻息,忙住了口,起身看了看,给丈夫掖好了被子,自己才躺下睡着。

    同丈夫说了一会子话,她也不觉得怎么困了,只感觉心里头甜滋滋的,她便又看了看丈夫,自个偷偷地笑起来,往丈夫那边挪近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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