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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南方已步入酷热的夏天。
苏识晴昨晚熬夜把近期的工作收了个尾，临近中午才起床。
想着在浴室好好地泡个澡，放在外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皱起眉，拿毛巾包起头发走了出去。
去拿手机，然而手上很滑，手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怎么搞的。”她低声抱怨道，拾起手机还发现屏幕碎了。
叹了口气，她按了接听。
“晴晴，今天我生日，来陪人家吃饭呀。”
对方说话捏着嗓子，显得很嗲很作。
苏识晴深吸了口气：“蒋笑，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我刚洗澡被你这话又吓出一身汗。”
蒋笑清了清嗓子：“好嘛好嘛。”
苏识晴往沙发上一坐，倒了杯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你今天不是要和男朋友过生日吗，怎么跑来找我了？”
听到这，蒋笑冷哼一声：“别提那男人了，昨晚突击检查，跟人滚得正嗨呢。”
“出轨能告他吗？”她补充道。
苏识晴喝了口水，被噎了下，咳嗽了两声说：“可以起诉离婚，但你们没领证，所以不能。”
“哼。”蒋笑骂了几句，“不提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赶紧来陪陪我，求安慰。”
苏识晴拿起日历，看到今天没有安排。
“好，在哪见？”
“到你们律所门口见面吧，我现在正在对面的游戏城虐小朋友。”
“......行。”
挂了电话，苏识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蒋笑是她大学时的舍友，两人关系一直挺好的。她觉得蒋笑是挺聪明的一人，但无奈总是看脸找对象，净找些渣男，每次分手还要她来安慰。
苏识晴拿出一贴面膜敷好，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张脸，吓得她一下子又睁开了眼。
她看向一旁的日历。
今天是四月二十日，不仅是蒋笑的生日，还是那个人的生日。
苏识晴胸口闷闷的，难得的休息日也不觉得愉快了。
下午两点，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可拿包的时候包带不小心抽到了旁边的花瓶，直接摔地上碎了。
她拍了几下脑门：“怎么搞的......”
又清理了地板，她才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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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识晴所在的律所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她主要做刑事辩护，偶尔会接个行政诉讼的案子。
当她到律所时，蒋笑已经在门前的圆桌旁坐着了。
苏识晴用手在耳边扇着风，走过去坐下说：“你怎么在外面等，多热呀。”
“热吗？”蒋笑把手举起来，像是在感受空气的温度，“一点都不热，倒不如说拔凉拔凉的。”
“嗨呀，分了就别去想了，大热天还不够糟心的。”
蒋笑瘪着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苏识晴发觉了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干吗呀，一直盯着我。”
没等蒋笑回答，她突然抱起胸：“啊！你不会被男人伤透了心就变了取向吧，我可不会从的！”
“你！气死人了。”蒋笑噘起嘴。
苏识晴笑了笑，安慰道：“好啦，别难受了，赶紧想想去哪玩，我快要热死了。”
一旁柳树上的蝉鸣很聒噪，吵得她耳朵疼。
“听说云山公园那边开了个相亲角，我带你去转转？”
“别开玩笑。”
“去嘛去嘛，你看你今天，好不容易穿次休闲装，还不去显摆显摆？”
“什么啊。”
苏识晴大二的时候就开始实习了，毕业后直接进了律所工作，还顺带读研。正式工作了四年，基本都是黑白搭配的正装。
今天腾出了空，她才拿出了压箱底的衣服，穿着水蓝色的花边衬衫和米色的牛仔短裤。她还把平时团起来的头发散开了，额前的头发收拢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清澈圆润的眼睛也显得更加明亮。
蒋笑伸了个懒腰：“从大学到现在也不见你找对象，真厉害。”
听到这话，苏识晴的眸光暗了下来，怕蒋笑察觉到异常，她起身走向墙角的自动售卖机。
“喝什么，我请你。”她看着里面的各种饮料，想挑个口味清爽的。
蒋笑这会儿也觉出热了，想说要冰的，但刚把视线投向前方，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晴晴小心！”
苏识晴刚从下面取出一罐薄荷味苏打水，听到她的喊声还没反应过来，后方就又传来一声怒吼。
“就是你！让我儿子蹲监狱！”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在燥热的空气中漫延到苏识晴耳朵里。
她想要转头去看，但那脚步声的主人却抢先靠近了她。
“你跟着下地狱吧！”
与此同时，苏识晴感到后脑受到猛力的敲击，耳朵瞬间响起嗡鸣，大脑停止了运转，视线变得模糊。
手中的汽水掉在地上，她也没听到声音。
身体倾倒在贩卖机上，顺着滑落在地。在闭上眼睛前，她看到了惊慌大叫的蒋笑、从门口跑出来的保安......
还有，一张男生双眼含泪的脸。
-
医院单人病房里的空气不热，反而有种透骨的冰冷。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听着有些瘆人，生怕在某一刻突然响起警报声。
苏识晴头上包裹着纱布，脸色苍白。
当正午的阳光照到脸上，她的睫毛颤了几下。
坐在床边的蒋笑很快察觉到了，立马握住她的手，哽咽地说：“晴晴，你终于醒了。”
苏识晴盯着天花板，后脑还在隐隐作痛。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先叫医生来吧。”
“先别。”
她回了回神看向蒋笑：“我怎么了？”
她的声音干哑虚弱，让蒋笑又伤了一把心。
“有个混蛋拿棒球棍打你头了。”
蒋笑掏出了手机，把上了热搜的监控视频拿给她看。
苏识晴的脸被打了马赛克，有个人举着棒球棍冲到她身后，猛地抡在了她的头上。
看着都要疼死了。
苏识晴说：“往下翻一下。”
蒋笑抹了把眼泪，把新闻内容给她看。
“潘某......”苏识晴读完内容，大概了解了。
“这人儿子杀了人，我做的辩护，但最后还是判了无期徒刑。”苏识晴说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蒋笑眉头紧皱着，看着手机说：“什么人哪，帮他儿子辩护还报复。”
苏识晴不语。
蒋笑翻看下面的评论，语气更冲了：“这些网友也是，都是些什么人啊。”
“网友？说什么了？”苏识晴问。
蒋笑想把手机凑到她眼前，但又收了回来：“算了，等你好了再看吧，不然要被气死了。”
“没事，你给我看看，不然我好奇到头疼。”苏识晴撒娇道。
听她这么说，蒋笑只好把手机递给她了。
苏识晴点开评论区，一条条评论触目惊心。
【活该！谁让她给杀人犯辩护！】
【杀人犯的家人也不是好人，灭九族才能避免更多祸患！】
【同意，给杀人犯辩护的律师应该跟罪犯一起关进去】
【无期徒刑还消耗资源呢，建议死刑】
【刑事律师就是社会的蛀虫，为了钱搬弄是非】
【昏迷了就别再醒了，省的再去害人】
......
苏识晴看了眼评论区上的数字，已经超过十万条了。
她又看了眼日历，发现距离事发当日已经过了两天。
蒋笑明显感受到苏识晴的神情变严肃了，急忙从她手里抽出了手机。
“别看那些人发疯，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她就出去了。
苏识晴一个人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
她听说过刑事律师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些虚幻。
过了会儿，医生进来给苏识晴做检查，好在一切正常，让她先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观察下情况。
蒋笑自己也有工作，见她没事后就先离开了。
头还很痛，苏识晴简单喝了点粥，然后给领导请了假就休息了。
下午六点钟，她醒的时候，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她的老板，方律红，一位有着三十多年刑诉经验的资深律师。
“方总，您来啦。”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可连着后脑的脖子一使劲疼得她倒吸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小心点。”方律红关上门，走了过来。
她先问了苏识晴的身体情况，听到没事后松了口气。
“识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话锋一转。
苏识晴想了想说：“那人已经被逮捕了吧，剩下的交给检察院和法院了。”
虽然年近六十，方律红的眼睛仍然精明：“那个人作为被告人，你希望他得到辩护吗？”
苏识晴一愣，看向她，抿了下唇。
“那是他的权利。”
听到她的回答，方律红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识晴又思索了会儿，轻声说：“我希望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方律红看到她恍惚的神情，又转变了话题。
“识晴，你从大二就算是进我们律所了，满打满算已经七年了，你很有能力，工作也很努力，无论多忙都没有休过假，我还记得你有次去搜集资料，路上出了车祸，第二天还撑着去见被告人。”
“您说这话是？”
“休息一下吧。”方律红看着她笑了，眸光温柔。
苏识晴一下子慌了：“我......”
方律红伸出手阻止她起身，说：“别多想。不是要让你离开，是想说你该好好思考下了，你做这份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律师这个工作跟别的还不太一样，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刑事律师，无论是在法庭上还是法庭外，稍有不慎就会被伤害到。只是想赚钱的话，以你的聪明才智，有更好的道路可以选。”
“当然，我不是说你眼里只有钱。”她补充道，“你要想一想这份工作的意义了。”
她说得语重心长，苏识晴沉默着，若有所思。
方律红看了眼手表：“哎呀，我这是去见李教授顺路来看看你的，现在没时间了。”
说着，她站起了身。
“工资你不用担心，底薪会照常给，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回来工作就行。”
“谢谢您。”苏识晴微笑着看她。
走到门口时，方律红又转身叮嘱她：“这件事闹得挺大，肯定会有新闻记者来烦你，我推荐你最好先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比如老家，万一出点事，还有认识的人给你点照应。”
苏识晴点了点头，目送她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后，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老家啊......
等等！
苏识晴突然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她对老家的事情，一点都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