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看着小小，默不作声，微微有些出神，许久不见，眼前的女人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眼窝还深陷进去，嘴唇都有些干裂起皮，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
全然没了往日明艳动人的神采，嬴天轻轻合上眼睛，脑海中一个女子懒懒散散的嘲弄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初次相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竟敢骂他有病，真是好大的胆子。
正当他打算出手，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时，她却猛地回过了头。
惊鸿一瞥间，天地骤然失色，眼前的女子模样生得极美，连他一时间都晃了神。
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女人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区别，他的后宫中佳丽数不胜数，哪一个不美，可敢张嘴骂他的却无一人。
或许，她就是自恃绝世容貌，才有底气说出那般大不敬的话。
想他魔界之主，何曾受过这样的编排，诚然，他不杀女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杀女人。
也许是他以前对这帮弱质女流太过仁慈，才导致她们越来越肆无忌惮，竟连他也不放在眼里。
杀她，易如反掌，死，太便宜她了，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他，让他生出了将她纳入后宫的心思。
大抵，当时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只想把她困在花团锦簇的后宫中，让她自生自灭！
好让她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好让她知道，惹怒他，纵使容貌冠绝天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好像是忘了她，都不大记得后宫中还有这么一位美人儿。
直到庄妃的生辰，他再一次见到了她，那天，她那散漫不羁的样子，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至今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有趣，真有趣，他身边的美人众多，虽相貌各有千秋，实质上却是千篇一律，只有她，有那么点与众不同。
接着，她被九公主和几个嫔妃欺负，他的这个胞妹，他最清楚，飞扬跋扈起来，后宫嫔妃都得受着，没想到却被她轻易化解。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无一。
他觉得她越来越有意思，不知不觉中有点被她吸引，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却不想她看到自己像见到鬼一样，逃也似的快速离开。
后来，便是那次，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哭着求着要离开他，她却是第一个。
当时，说不上怎么回事，听到那些话后，他的心却极不舒服——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有兴趣弄到手。
再后来，耳鬓厮磨，缱绻温存，他彻底占有了她。
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在意这个女人，也许，不是一点点……
小小一直垂着头，长时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有些吃力，她微微动了动身子。
小小的动作虽然很轻微，但还是打断了嬴天的思绪，他伸出手，扶起她。
小小站起身，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操控小影，本就疲劳过度，再加上强撑着站了一会，体力早就不支。
此刻放松下来，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一点劲也没有，脚下不由一软，身子朝着男人倾倒。
这样暧昧的动作落在嬴天眼里，就好像是眼前的女人故意投怀送抱，他就势一把搂住小小，并把她抱在了膝盖上。
嬴天眸光闪了闪，胸腔剧烈起伏，就连呼吸，有一瞬间都是停滞的，恍惚中，嬴天竟分不清自己是痛惜还是欣喜。
青阳侯的这个办法果然奏效，女人，就不能惯着，必要时需得晾一晾，杀杀她的傲气。
不过，好像有点过头了，嬴天伸手抚着她憔悴的面颊，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
小小狠狠咬了下嘴唇，温顺乖巧地任由男人抱着，来的路上小小早就想好了——
这次，她要趁着大魔头再次记起她，趁着这股子因短暂分离而重新产生的新鲜感，她要再次获得他的宠爱，想法子让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取下。
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貌美如花，也不知道大魔头这新鲜感能持续多久，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思及此，小小伸出双手，主动勾住嬴天的脖子，眼中水汽氤氲，用无比娇软的声音喊道：“尊上——”
嬴天看着怀中的可人儿，也不知道被什么驱使着，突然就凑到小小耳边，轻声问：“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憔悴不堪的可怜样，是因为想——本座，还是想——他？”
闻言，小小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随即恢复正常，她和大魔头真是八字不合，永远都不能同频。
明明她是因为操控小影才导致精神力衰竭，体力不支，由此让她看起来形容枯槁，却没想到大魔头误会她害了相思病……
小小撩了一下头发，眼波流转，做出一副生气委屈的模样，嗔怪道：“尊上这是说的哪里话，以后，贱妾满心满眼都是您……”
搔首弄姿也好，矫揉造作也好，东施效颦也好，反正自己现在顶着欣妍的倾世之姿。
哪怕只是蹩脚的动作，都应该是极美的，有道是：一颦一蹙可倾城，一嗔一笑亦销魂。
美貌是稀缺资源，有这样的资本，她为何不利用呢，傻吗？
“真的？”嬴天狐疑地盯着小小，怀中的女人前后转变太大，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小小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浅浅一笑，伸手抚上他的发丝，然后红唇附到他的耳畔，轻轻吐字：“尊上——”
女人的声音，软软糯糯，一声“尊上”喊得千回百转，意味深长，勾人犯罪。
嬴天情不可控，低下头，吻上了女人，这次他的动作很轻柔，轻轻浅浅的吻，点到为止，带着几分克制。
良久，嬴天停下动作，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声音涩涩地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小没有出声，这个男人还真小气，斤斤计较，这种时候旧事重提，真是不解风情。
小小干脆转移话题，对着嬴天娇声道：“让贱妾来服侍尊上更衣吧！”
“以后别再自称贱妾，本座不喜欢听这个贱字。”嬴天说完，起身快步地离开，“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歇着，本座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在殿外守着的辛阙看到嬴天出来，连忙跟上：“尊上怎么……”他刚提了个话头，才自觉僭越，连忙噤声。
“她身体不大好，本座怕自己克制不住……先让她好生休息一晚。”嬴天难得好心情地解释，接着吩咐，“召青阳侯入宫，本座请他喝酒。”
辛阙躬身应是，内心十分惊诧，堂堂魔尊，一向唯我独尊、独断专行，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怜香惜玉，知道顾惜女人了，这也太不同寻常了……
嬴天离开后，小小愣怔在原地，无语地扶住额头，她刚才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大魔头竟然无动于衷，他——就这样走了？
她真是废废材，顶着这么好看的皮囊，都没办法留住一个曾经贪恋过这幅容貌的男人。
小小无比郁闷，仰面长叹，眼瞅着自由的旗帜在向她招手，却偏偏差最后一步，此次计划彻底失败。
脖子上的这个项圈非得大魔头才能取下，他都走了，若以后他再也不召见她，那岂不是这辈子都逃不掉？
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小小一整晚都唉声叹气、辗转难眠……
次日，小小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她无精打采地缓缓起身，殿外的宫婢听到动静，敲门入内服侍。
听其中一个稍活泼些的宫婢说，早上嬴天来过，不过看她还在沉睡，又走了。
听到这些话，小小瞬间来了精神，有戏，还有戏，她掀开被子，一骨碌翻身下床。
坐在妆台前，小小让几个宫婢替她打扮，她从储物镯中翻出一些钗环衣物，对着镜子开始比划。
说实话，这是自她来魔界时，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扮自己，她的脸色很差，得涂上一层薄粉，嘴唇也看不成，再抹点口脂……
经一个宫婢的巧手，镜中之人的头发被绾成了好看的随云髻。
小小挑了个流光溢彩的百花攒珠金步摇别在发间，身上换上白色祥云纹天香绢石榴裙。
这么一看，镜中的女人光彩夺目、明艳高贵，对这样的装扮，小小很满意，现在，她只需静静等天黑就行。
今天晚上，要是大魔头肯来，她一定要再主动些，小小想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也踏实了下来，她让几个宫婢退下，开始打坐调息。
小小刚盘腿坐下没多久，没想到嬴天会来，她连忙起身行礼。
嬴天一看到刻意打扮过的小小，眸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嘴角不自觉向上微微勾起。
他命内侍去传午膳，然后坐定，心情颇好地问小小：“女为悦着容，你今日如此精细打扮，却是为何？”
小小抬起头，满脸堆笑，径直坐到男人的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眨着眼睛，撒娇道：“尊上明知故问。”
嬴天看着眼前明媚娇贵的女人，低下头，吻了下去……
半晌后，小小握住男人开始往下游移的炙热双手，气若游丝地说：“尊……上，不是刚传了午膳吗？”
嬴天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尖，附耳轻声说：“秀色可餐。”
轰隆隆——
一阵惊雷骤然响起，天空乌云聚集，没多久，下起了瓢泼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夹杂着从殿内传出来的令人血脉喷张的声响，那声音轻轻浅浅，时断时续，纠纠缠缠，让人浮想联翩、心神荡漾。
侍立在外的辛阙双手抱胸，垂眸盯着地面的水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有一众宫婢端着膳食从远处缓缓行来，辛阙侧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却并未请示魔尊，自作主张，直接挥手让她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