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终于传来了嬴天低沉的嗓音：“欣妍，你就这么憎恶本座！”他的声音隐隐带着些克制。

    轰！

    耳畔仿佛炸雷，周围的一切好像在眨眼间轰然崩塌，小小的心猛地一缩，脑子一片混乱，有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绵延不绝。

    是谁曾经在耳边，也这样对她发问？

    心底泛起一股酸涩，一点点、一丝丝，如同蚀骨的毒药，蔓延至全身。

    小小努力逼迫自己，不要想过去的事，不要想过去的事，那些都与她无关。

    可这颗心啊！还是不受她的控制，所有被强行压抑起来的各种情绪好像瞬间在胸臆间暴涨。

    眼睛不争气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猝不及防，小小的下巴猛地被嬴天挑起，她不得不抬头，对上了男人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目光。

    气氛几近凝固，小小有些透不过气来，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干脆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小小的下巴被甩开，呼啦一下，她感觉身边的男人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的关门声，小小瘫坐在地上，睁开了眼睛，寝殿里已经有了亮光。

    原来她从下午一直跪到了天亮，她的这双腿简直要废了，尤其是膝盖，钻心的疼。

    狗男人，大变态，欺负人，刚才居然抬起她的下巴，把她这副丑样子看了那么久，真他娘的有病。

    小小心里问候了几遍大魔头，最后艰难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正欲提步出去，却被门口守着的两个黑甲卫挡住了，小小没办法，只能关上门，又颤颤巍巍地折返回榻上。

    狗男人，不但不放她离去，还把她关在这里，囚禁她，难道……狗男人又在想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思及此，小小不由打了几个哆嗦。

    可她现在根本没能力逃出去，宫中的黑甲卫，至少也是通玄境，她就算再修个几千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小小烦躁地差点薅光了欣妍这头不算稠密的秀发，又猛然想起，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

    小小抬眼打量起四周，宏伟大气的寝殿，布置得华丽庄重，像是个男人的住处。

    可这里空间太大了，小小待在偌大的寝殿，感觉整个人都空荡荡的，就连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跪了那么久，膝盖已经红肿一片，腰也酸痛的不得了，一夜未眠的小小，干脆直接躺到了榻上，最后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躺就连着好几天，腿疼得根本下不了床，这段时间，小小好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管她。

    小小猜不着嬴天把她这样关着是何用意，她每天都认真地琢磨啊琢磨，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就这样，一连几天，小小被这种未知的恐慌搞得惶惶不可终日，晚上噩梦缠身。

    这天中午，小小感觉腿终于好了点，她正下床活动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了一个老嬷嬷并几个宫婢，其中有的宫婢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还放置着青白瓷花口碗。

    老嬷嬷机械地传令：“尊上命姑娘吃了这碗稀粥，喝下这碗汤药！”

    断头饭和毒药，这是小小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也好，死之前还能有口饭吃，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想想怎么也比丢进蛇窟要强一万倍。

    小小没有犹豫，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反抗的资本，很快地吃完饭喝下药。

    口腔里弥漫的全是苦涩的滋味，即使漱了好几次口，也依然苦得让人想哭。

    一干人离开后，小小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泪，静静等待着死神来临。

    死了也好，她也就彻底解脱了，她灵识中的聚魂珠，还能再聚一次魂魄，只是剩下最后一次了。

    小小胡乱想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泪水什么都没有摸到，她真的好怕这毒药会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思绪慢慢飘远，仔细想想，她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比起普通人几十年的生命，她也算赚到了。

    就算这次真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至于欣妍，随她去吧！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以后更大的悲痛还等着她呢。

    临死时，小小脑海中不由得又把过去的恩恩怨怨过了一遍。

    欣妍一直以为子瑜是喜欢她的，这真是大错特错，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子瑜和她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感情。

    欣妍只看到了表象，子瑜是救了她没错，但他是怀着目的救她的，和爱没有半点关系。

    子瑜之所以救她，估计和她吸食了归元之气有关，小小虽然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归元之气到底是个什么。

    但自从她误吸了这玩意之后，就变得耳聪目明，异常灵敏，还从一个没有灵根、不能修真的普通人变成了能感应到天地间的灵气，甚至是魔气的可修真之人。

    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血可能异于常人，子瑜要的就是她的血，要她到元丹境时的全部血。

    这个小小从一开始就知道，子瑜从那天见到她后，当晚就入梦告知她一切，并对她说，要是她愿意的话天亮后就可以跟着他离开这个地方。

    这实在没什么好考虑的，她当时的处境，早晚会被血祭掉，跟着子瑜走，等修到元丹境，怎么也要过很多很多年，怎么算都不亏。

    天亮后，小小就到了约定的地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求子瑜把她所在的宗门中的其余人传送到灵界。

    子瑜是仙界的皇子，想来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他，他也如小小所料那样，答应了她的请求。

    小小是心甘情愿跟着子瑜走的，她身怀聚魂珠，只要子瑜在她死后，把她的肉身保护好，她还能死而复生的。

    到了天宫，子瑜是对她很好，时不时来看她，还给她服用各种仙丹灵药，其实，那只是来看她的修为有没有增进。

    子瑜还专门请了师傅教她，还在寝宫中设了聚灵阵供她修行……

    可在欣妍的眼里，这一切都是子瑜喜欢她的证明，可惜欣妍那天对她施展搜神大法时，迫于时间紧急，对她的梦境全部忽略。

    欣妍要是不和她换身，不散掉几千年修为，那她和子瑜尚有一战之力。

    可欣妍到底是个恋爱脑……她最终的结局不难想象，必定是日日被取血，直到血干人亡。

    小小回想着这一切，突然感觉这样也好，她其实不怕死，身怀聚魂珠，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她真的很怕血，想想日日被放干血，直到无血可取，小小就不寒而栗。

    神思飘忽间，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依旧是中午那嬷嬷领着一众宫婢，依旧是让她吃断头饭喝毒药。

    小小一把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跳起，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什么破毒药，一次不见效还要来两次，简直是折磨人。

    赐毒药给她，却偏偏不早点给她，非要关着她，让她惶恐不安数天，狗男人真会折磨人。

    小小愤愤地吃完断头饭喝完毒药，复又躺回榻上，继续等死。

    脑子里面不知道迷迷糊糊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小只听见门咯吱一下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朝着门口望去，一看到那道黑影，心头又颤了几下，狗男人，真是闲得蛋疼，居然来看着她死……

    这心理阴暗扭曲的……不愧是大魔头。

    按理来说，小小应该立马爬下床行礼，可她都要死了，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死之前，小小难得硬气了一回，她背过身子，没有搭理大魔头。

    一边的床褥微微陷了下去，大魔头竟然在坐在了床边，小小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魔头巍然不动，居然还不走，他一定要等着亲眼看她咽了气才肯罢休吗？

    小小内心七上八下、紧张万分，更郁闷的是她怎么还有意识，为什么还没有咽气……

    大魔头这个憨货，不知道哪里寻来的破毒药，他肯定是被骗了，这毒药怕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大魔头一直在床榻的一边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小小一直提心吊胆的，担惊受怕了很久很久。

    久到夜色渐浓，久到小小有些昏昏沉沉，最后真的睡着了。

    “嘶——”小小痛得叫出声，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的头皮被什么扯得生疼。

    小小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沉睡中被打扰到的怒气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她半睁开眼睛，半梦半醒间，一张男人的大脸映入眼帘，小小瞬间清醒，她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狗男人为什么会睡在她的身旁？

    看他刚才的动作，似乎是要把她的脑袋揽到他怀里的样子，可男人笨手笨脚的，手肘压住了她的头发，反而把她的头皮扯得生疼。

    她现在这副鬼见愁的样子，狗男人居然想要抱她，有病吧！

    这画面实在太过惊悚，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小小立马闭紧双眼，轻轻地慢慢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装来装去，怎么都睡不着，旁边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

    小小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战战兢兢地紧抓着被角，躲在黑暗里，不去听，不去想。

    熬到天亮就好了，小小对自己说，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秒好像都被无限拉长，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