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气氛陡然就变得古怪起来。
小小开始刻意回避瑾怀。
以前，两人一起吃饭，现在小小直接把饭端到自己屋子吃。
以前，瑾怀抚琴，小小坐在他旁边看话本子，现在，瑾怀抚琴，小小直接出去……
瑾怀越来越不安起来，他找小小一再地道歉，说他那天没有保护好小小，让小小受了辱，晚上又没控制住自己，让小小受了惊吓。
其实，小小根本就没有怪瑾怀的意思，别说是他，就是她自己，在那样的情形下，很难不动情，她又不是真的木头。
至于受辱，小小就更没放在心上，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她儿时就已经见的够多了。
小时候，农忙时节，家里也没人专门照看她，桃子成熟时，爸爸妈妈去县城卖桃子，也是带着小小的。
卖桃子和买桃子的，还有周围各种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她没见过。
强取豪夺，仗势欺人她见得可多了，也麻木了。
想想当时，若有人稍微惹那些恶棍不开心，不仅钱和桃都白孝敬了，他们就连剩下的桃都要踩个稀巴烂。
那可都是乡亲们的血汗啊！
可桃和人一比，桃又算的了什么，犹记得当时镇上的一个小伙子年轻气盛，看不惯那些恶棍的做派，和他们争辩拉扯了一番，就遭到围殴，被打伤了脑袋，没几年人就走了。
小小自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努力去适应。
像她这样的小人物，没出息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若争到了面子、尊严，丢了最宝贵的性命，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去做其他事情，人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和九公主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点小小非常清楚，就算是她想争尊严，也真没那个本事，自己几斤几两，她清楚得很。
所以，小小是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让自己徒增烦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凡事要学会开解自己，要不然早就被气死无数次了。
小小之所以避着瑾怀，其实和那天的事情没一点关系。
她是怕自己会越陷越深，她怕现在不及时止住，有一天就真的走不出来了。
她的这颗心，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可这一切瑾怀不知道，小小越冷静，越是避着他，瑾怀就觉得越恐慌，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一种怅然若失的烦闷充斥在他的心头。
日子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小忽而发现目前的状况有些怪异，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怎么反倒变成她每天在安慰开解瑾怀。
小小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云层，苦思冥想。
瑾怀出身不凡，自小顺风顺水，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求婚，就遭到了拒绝，所以他才会郁郁寡欢、心事重重？？？
小小只能想到这点，可她也没有明确拒绝过瑾怀，就刚才，瑾怀提起这个话头的时候，她也只是沉默地望着天空到现在。
要是忘记曾经的种种，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似乎也不错，就欣妍这张倾世的面容，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自己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小小苦笑，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吧！
欣妍为的是爱，被恶棍打死的那个人是为了一口气，那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瑾怀有什么不好，就不能为了他忘记那些过去吗？
小小的心越来越飘忽不定。
小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瑾怀和自己的信念，该怎么选择？
如果欣妍没有杀她，她也不会遇到瑾怀，这么一想，欣妍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憎了，她为什么非要去找她算账呢？
她要是留在这里，忘记小小，当自己就是欣妍，就此答应瑾怀……
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行，不可以。小小，你的身体是父母给你的，你不能色令智昏，就这么轻易地舍弃它。
小小握紧拳头，心中的信念变得坚定起来。
再说，往深里想，先不去管其他的纷纷扰扰，只说男女情爱。要是每天体会着爱人对你好，却又不是对你好，那肯定很折磨人。
不能自讨苦吃，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这样，小小再次坚定信念。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她的灵魂进了欣妍的身体，相当于夺舍了她人的身体，这有违天道。因此换身后，夺舍者会受到反噬，修行天赋会降一大截。
她资质本来就普通，蠢笨如她，天赋再降的话，以后漫漫修真路会更加艰难。
小小，你要记住，女人最好的投资、依仗不是男人，而是自己，女人的幸福不只要靠男人，更要靠自己。
小小对自己一遍遍地说，内心已经无比坚定。
僵持了几天，瑾怀突然说想出去走走，小小看他最近都是闷闷不乐，便很干脆地同意了。
目的地，是小小提议的，魔界与灵界的交界处，当然小小特意避开了墟其乱境。
她和瑾怀横穿了数千个小世界，哪里风景好，就停在哪里。
一路上跨越千山万水，飞过大漠荒野，走过小桥流水，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们一起肩并肩踩着祥云追逐光的尽头，欢快地奔跑在大地上，领略风的速度。
他们一起看十里云海翻滚，万里霞光普照……
小小惊奇地发现，她、她这次居然克服了恐高心理，直到落到了地面，小小脑子里还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似梦似幻、似真似假般很不真实。
要知道，她一直有恐高症，别说踩在云头飞行，就是以前御个剑她都吓得要死，根本不敢学。
还记得在墟其乱境那几十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都是乘飞行法器。
可这次她这是怎么了，居然没有怕高，难道是因为身边有了一个令她安心的男人？
小小脑子里面依旧晕头转向，思绪也不知道发散到了哪儿，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兴许是刚才的霞光太绚烂，云海太壮观，让她迷乱了心，小小这么想着。
“喜欢吗？”一贯温润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喜欢。”小小照实说。
“高兴吗？”瑾怀嘴角弯弯。
“高兴。”小小眉眼弯弯。
旁边的男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小小和瑾怀肩并肩坐在一起，看身边的男人闭目养神，也不再多话，抬头望着夜幕。
月亮慢慢地从云层里探出脑袋，柔和的光芒霎时洒向大地。
荒漠上，两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有些长。
小小望着眼前的影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她把头歪向了瑾怀那边，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就像是——她的脑袋搭在瑾怀的肩膀上，如情侣般依偎在一起。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小小脑中突然冒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好希望这样的时间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似是若有所觉，瑾怀倏地睁开眼睛，看了眼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复又快速合上眼睛，嘴角荡出甜蜜的笑意。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瑾怀又睁开了双眼，再次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影子，声音轻轻地说道：“欣妍，嫁给我好吗？”
小小心中一惊，慌忙坐端正。
瑾怀每次旧话重提，她都会沉默以对，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竟然一反常态地绞着头发弱弱地问：“是做你的侍妾吗？”
上次瑾怀母亲身边的宋嬷嬷敲打她的那些言语，小小至今记忆犹新。
按照宋嬷嬷的说法，把她收在房中做个侍妾，能一辈子侍奉在瑾怀这样的王室子弟左右，那都好像是她几辈子才能修来的天大福分。
瑾怀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转动双眸，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女孩：“欣妍，你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不会再娶其他女人。”
“呃——那你家里人知道不，结婚可是大事？”小小使劲地揪着指尖，心里有些郁闷她为什么会想也不想地问这个。
难道是以前老听别人说，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所以才会话赶话很自然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此事我自有主张，欣妍妹妹莫要担心。总之，我意已决。不管我的父母接不接受你，我都会娶你为妻。”瑾怀的眸光中透着坚定，语气很诚恳。
小小：“……”
脑子里迟钝了片刻，小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傻了，她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他呀。
啊——
小小心里狂叫，仔细回想着刚才的谈话，她自认为没有任何言辞上的不妥……难道瑾怀误会她一直没有同意他求婚的原因，是担心他家里人不同意。
天啦，这误会可大了，她压根没想那么远。
小小心里想着措辞，欲解释清楚，可看瑾怀一扫往日的郁气，嘴角难得地上翘，噙着灿烂的笑容，小小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此时此刻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小小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氛围……
鬼使神差地，她想解释的念头被自己给掐灭了。
算了，回去后再慢慢给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