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荷花叶都知道了》
2023.12.28/星临耶耶
五月的最后一天，细雨形如一段段笔直的虚线，不疾不徐地下着。
闻名遐迩的浔悠古镇内，碧绿的河面荡起处处涟漪，两岸青石板路上，白墙黛瓦的建筑群错落有致，拂柳摇曳。
一场及时的烟雨，蓦然为这座江南水乡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如诗如画。
码头上排起长队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浅橙色吊裙的少女撑着荷叶图案的纸伞，偏过脸，眸光轻盈地落在渐行渐近的几只乌篷船上。
终于，欸乃的桨声在雨声中挨近，停下。
等了须臾。
轮到封景艳时，还剩下两条乌篷船。
她朝身后看了下，除了她，还有三个人。
一条乌篷船的载客量就是三人。
想到一会儿可能会向船夫伯伯打听些问题，为防止打扰到别人赏风景时的闲情逸致，她便主动向外挪了一步。
纸伞下，封景艳轻轻点了下头，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脸颊，她的声音轻和，带着几分特有的柔软：“不好意思，你们先上船吧。”
闻声，后面的三人一齐转眸，望向眼前这个称作“绝色”也不为过的少女，惊艳的情绪在他们眼中浮现。
缓了半秒，最前面的男生才反应过来，连忙接道：“好的，没问题。”
等三人乘船离开后。
封景艳走下台阶，踏上划来的最后船只。
“伯伯，这只船我包了，麻烦您直接开走吧。”
她收了伞，坐到草席上。
划船的老伯穿戴着黑色的雨衣，头上是细针密缕的斗笠，他转头，看了眼已经在篷下坐好的少女，笑着高昂起声音：“那我们走喽！”
小船在河面上缓缓划行。
封景艳坐在船边，这里视野最开阔，能够将两岸的美景尽收眼底。
水墨画般淡雅清新的景色一帧帧掠过少女清亮的眼眸。
将她近半月的疲惫温柔治愈。
封景艳浅浅地弯起唇角。
观赏了一阵美景后。
封景艳才重新记起此次来浔悠古镇的最重要目的。
她开口问道：“伯伯，您知道本地有哪些做绒花、缠花出名的铺子吗？”
“绒花、缠花……”老伯一边划船一边作思量状，“北街的巷子里有一家叫‘流光记’的铺子，还有桃花源那里的‘明翠楼’和‘九兰香’，都是大家常去逛的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好，谢谢您。”
封景艳的眉梢眼角都绽开喜悦。
果然，向本地人询问是个靠谱的方法，她在网上的攻略里就没查到‘九兰香’这个店铺。
间隙中，老伯大致打量了下面前少女的侧颜。
少女天生丽质，皮肤白皙，只是稍施粉黛就非常明亮动人，美得充满灵气而毫无攻击性。眉眼恬然，驼峰鼻上点缀着颗偏淡的美人痣。披肩的半扎发上夹了一只蝴蝶发卡，气质偏仙，稍带几分稚气。
在她的两侧耳朵上，还挂着一对浅蓝色的缠花耳环。
“小姑娘，你要是喜欢绒花和缠花这类饰品，可以去镇上一年一度的非遗文化节上看看，明天是举办的第一天，会很热闹的。”
封景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为它而来的。”
“唔，”老伯了然，应道，“每年到这个时候，全国各地都会有很多人来。”
“那——”封景艳诚挚地看向老伯，“您觉得是什么原因，能够让浔悠古镇的非遗文化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呢？”
老伯笑了笑，思考片刻后答：“诸多方面吧，这里的交通业、旅游业、美食业都发展的很好，能够把全国各地的人吸引过来，近距离接触到非遗文化。而且在线上，很多非遗工坊都会通过直播来做宣传。还有啊，这里的非遗工作者都树立起强大的文化自信，手艺也十分精湛。”
能得到这样周到的回答，封景艳的眼里闪烁出点点光芒，“谢谢伯伯，您给了我很大启发。”
“不客气啊小姑娘，这也只是我在这座古镇里生活了几十年的所见所感，”老伯说，“不过我们这里的文化氛围真的不错，你可以亲自感受一下。”
封景艳：“嗯，好。”
碰巧这时有水鸟长唳一声，封景艳听到后侧头去看，再一次弯起唇角。
置身于这样美丽的烟雨濛濛间。
真惬意啊。
过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响起。
封景艳低眸看了眼屏幕，是好友郭金儒的微信。
郭金儒：【色色，你在干嘛呀？】
封景艳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道：【在乌篷船上看风景呢。】
郭金儒：【啥？】
郭金儒：【你提前到浔悠古镇了？】
封景艳：【嗯，打算先玩两天。】
郭金儒：【也行，你最近这么辛苦，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随后，郭金儒又发来消息：【色色，那你给自己订的月末目标是超前完成了？】
封景艳看到后黯了黯眸，打字：【没有。】
郭金儒关切道：【还差多少啊？】
封景艳接着打字：【老样子。】
老样子。
半个月前的老样子。
郭金儒：【……】
郭金儒：【没关系，你不是已经到浔悠古镇了嘛，放松完后好好学习借鉴一下，把你的非遗小铺发扬光大！】
封景艳：【嗯。】
她笑了下，发送一只小猫形象的“加油”表情包过去。
郭金儒立刻回了一只小兔子形象的“加油”表情包。
郭金儒：【稍等我一下啊，有学生找我问语文题。】
封景艳：【好。】
封景艳放下手机，顺势转头，往乌篷船行驶的方向看了眼。
她用余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架着一座弯弯的石桥。
她不经意的抬眸。
然后——
漂亮眼睛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高处，人们打着五颜六色的伞过桥的背景中。
少年撑着透明的伞，俊逸挺拔地站在桥栏前。身上一件纯黑色的外套，反衬得他肤色冷白。碎发落于额前，眉色如墨，眸清似水，眼尾略略上扬。
他的鼻梁平滑挺直，唇形优美，每一寸五官都生的极好，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是一种特别直观的帅。
仅一张脸，就配得上所有溢美之词。
封景艳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几秒。
静谧的内心开出震撼的花。
视野里的人，有着世界上罕见的容貌，气质冷冽干净，让她即使身处在这样的烟波浩渺中，也能轻易地联想到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寒梅。
下一秒。
她手机上的视频电话响起。
封景艳这才回神过来，低下头点了接听键。
屏幕上出现郭金儒笑意盈盈的面孔。
看到封景艳的模样后，郭金儒忍不住夸赞：“哇，色色你今天也太漂亮了吧，简直就是一朵香槟玫瑰！”
“唔，谢谢。”
封景艳虽然对自己的长相没太大感觉，但却是从小就在周围人的赞美声中长大，也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对夸赞也就习以为常了。
“唉，你怎么能这么冷静，”郭金儒挫败下来，“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半个语文老师，用词上还是很精准的，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穿浅橙色吊裙的样子就知道了。”
封景艳笑了下，拖着长音轻声哄她，“好好好。”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在耳侧象征性地举了举。
郭金儒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封景艳：“夸你的用词水平高。”
说完，她配合般地，再一次将水瓶举高。
水瓶……
水平……
郭金儒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这也太有意思了！”
……
……
视频里，郭金儒还在继续说着话。
封景艳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拿着水瓶的手迟缓地放下，抬起眼睑，看向渐渐靠近的桥上。
雨声潇潇。
桥上的少年此时已折低下修长的脖颈，视线随着封景艳的动作，从她的水瓶上，移到她的脸上。
两人的视线交错一秒。
他黑色的眸仿佛印着几许江南的雨水，游弋出动人的色彩。
她的船正好经过他的桥下。
封景艳眨了下睫，被迫收回视线。
意外地，余光好像在桥下瞥到了什么。
她又将视线移过去。
在一大片绿叶之上。
她看到几朵通体都是透明花瓣的，不知名的小花。
乌篷船划出桥外。
郭金儒说了两句话后，发现封景艳没了动静，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色色？”
“……”封景艳回神，“嗯？怎么了？”
“快给我看一看周围的景色！让我这个在岗位上奋斗的打工人饱饱眼福！”
“好。”
封景艳把镜头调整为后置，平移着拍了拍身前的景色。
接着，她迟疑了下，抬起头朝桥上看了一眼。
上面依旧人来人往，但已经没有刚才和她对视的少年的身影。
莫名地。
封景艳心里有些失落。
她平复了下心情，还是把手机转到桥的方向，给郭金儒讲解：“刚刚你看到的是两岸边的游廊，面前这个是结缘桥，接下来给你看看我坐的乌篷船。”
说完，封景艳照了下船的四周。
“咦？船上就你一个客人啊？”
“嗯，我包下了。”
郭金儒：“！”
郭金儒：“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你怎么出手还这么阔绰？”
封景艳的表情滞了一瞬，才慢吞吞地接道：“没关系的。”
“……”郭金儒自觉说错了话，愧疚地另起一个话题：“我看你船上那把油纸伞不错，可以帮我带回来一把吗？样式你选就行。”
封景艳：“好。”
“那就先谢谢色色啦，”郭金儒笑了笑，打算道别，“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了，祝你玩得愉快！”
封景艳点头：“好。”
“对了，”郭金儒突然间想起来，“你的毕业论文修改的怎么样了？明天可就到六月了。”
封景艳笑着应答：“放心吧，我来之前已经修改完，交给老师了。”
郭金儒点点头：“那就好。”
-
从乌篷船下来后，封景艳按照船夫伯伯的推荐，来到‘得月楼’吃午饭。
刚一进门，女服务员就微微弯腰：“顾客您好，一位吗？”
“对。”
“一楼客满了，还请您上二楼后右转。”
“哦，好的。”
封景艳看了眼女服务员的手势方向，朝楼梯上去。
进了二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香古色的前厅，里面陈列了几处摊位，摆放着带有本地特色的商品。
摊位前有几个客人正驻足端看。
封景艳扫了一眼后，就依照指示牌上的“用餐区”标志转向右边。
路的尽头是一扇木门。
看着还挺沉重的。
封景艳走到门前，下意识使了全力去推。
意料之外的。
在触碰到它时，她没有感受到任何重量——
门就推开了。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封景艳好奇地回过头。
忽地滞住身形。
她在桥上遇到的那个少年，此刻正站在她身后，随着她猝不及防地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她的额头只差几公分就抵到他的锁骨下方。
一阵似有若无的中草药香气沁入她的鼻息。
清冽微凉。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了声。
少年骨节明晰的手还撑在门上，维持着一种给她借力的姿势，与门之间形成半个封闭空间，高大的身形将她罩下。
“！”
封景艳的脸颊有些红了。
头顶，是少年传来的浅浅气息，以及他带着探询而耷垂下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静止了须臾。
她慢半拍地，准备退开说句“抱歉”的时候，身前的人已经先后退了一步。
封景艳下意识地仰起脸，对上少年略显疏离的眉眼。
紧接着，他的声音懒散勾起，不轻不重地落下来。
“不往前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