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可现在和奶奶住在镇子最西边,房子后面是附近村子的田地,奶奶身体还比较好的时候,会去村子里批发一些蔬菜到集市上卖。
为了供她上学,奶奶把以前的房子卖了,换了现在这套小的,虽然小,却也有两间卧室,一个堂屋。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冲凉房,是请伟叔过来帮忙搭的。
厨房是原房主建的,在院子里,肖可抱着衣服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院子里坐着。
看到肖可只拿了几件衣服回来,奶奶舒了口气。
“奶奶,这些衣服是淑静婶送过来的吗?”肖可把衣服放到了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拍着上面的灰。
有两件掉到了地上,她打算吃完饭再洗。
“小可,你都问多少次了,是淑静婶让送过来的。我说我年龄大了糊涂了吧,你年纪轻轻地也总忘事儿啊!”
“奶奶,那您有没有问怎么给了那么多,也不像旧的……”
“兴许是亲戚家穿剩下的,质量好的都耐穿,小可呀,你就是想太多,老想这些干啥呀?”
“哦,没事儿,我今天遇见淑静婶儿了,就是感觉——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想多了不是?她跟你一个小孩儿能说啥。”
“也对,奶奶,您先在这儿坐会儿 ,我进屋做饭了啊。”
肖可说完就进了屋,包饺子本来是多人分工热热闹闹地干的活,一个人的话可就有得忙了。
等饺子出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肖可盛了两碗放到院子的小四方桌子上。
“小可这包饺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奶奶夹起了一个饺子说。
“那是,从小练出来的!”肖可很得意。
肖可小时候就挺喜欢包饺子,那时主要是奶奶做,肖可打下手,后来自己越来越高了,也就不再只打下手了,成了家里的主厨。
肖可一直觉得饺子的味道除了跟馅料有关,还跟饺子皮有关,镇上有卖饺子皮的,肖可以前买过一次,是挺省事儿,就是总觉得包出来的味道打了折扣,今天要不是一个人擀饺子皮花太多时间,做得还能更快点儿。
吃完饺子以后肖可扶奶奶回了屋,奶奶说是想看会儿电视再睡觉。
肖可回到院子里洗衣服,一边洗一边想着最近要做的事。
赚钱,还有摆脱胡州的纠缠。
其实肖可知道很多时候胡州是在故意激怒她,引得她先出手,他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伎俩,自己以前也没怎么放到心上,别人说自己疯也无所谓,但是今天她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并不是很在意别人说什么,却也不想就这么跳进圈套如了别人的意,而且自己也是大姑娘了,胡州又越来越过分,这样打下去实在是太吃亏了。
很多人都说他好,说自己疯,这样的结果正是胡州想要的。
却不是现在的肖可想要的。
还有,以后自己要肩负起养家的责任了,只是不知道能做什么。
-
肖可骑着自行车从院子出去,迎着盛夏的朝阳,经过骆东饺子馆,穿行在骆东街。
她已经在镇上连着转了几天了,自从那天打算担负起养家的责任,她就一直在想做些什么比较好,也曾经想过去做暑期工,但是相比开学后的生活费来说,那一点报酬只是杯水车薪。
肖可按了一下自行车前面的铃,这辆自行车的生命力真强!
肖可打算以后对它好一点,不能再乱扔了。
小镇的早晨生活气息很浓。
蔬菜铺,早点摊儿,都有不少人。
虽然早上吃了昨天剩下的饺子,但是肖可在闻到豆腐脑的香味儿时还是停了下来。
四个小朋友正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边,豆腐脑油条豆浆摆了满满一桌,几个大人在另一张圆桌旁坐着,时不时地扭头看一下,或者是递张纸巾过去。
小朋友们吃得快,吃完顶着一脑门的汗走到大人面前,几个大人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纸巾给小朋友们擦汗,一边擦一边夸吃得多!
肖可看得差点笑出了声。
肖可又骑上了自行车,她没吃豆腐脑,钱得省着点儿用了。
骑了没多久肖可又再次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简明——和一个女孩。
简明家在骆东街的东边,经过一排的早餐摊之后就能看见他家,现在他和女孩就在家门口不远处面对面地站着。
女孩长得挺好看,肖可在学校见过,好像是隔壁班的班花,此时的她穿了一件长长的藕色连衣裙,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看起来娴静而美好。
女孩也看到了肖可,她看着肖可的方向继续跟简明说话,接着简明就看了过来。
肖可本来想从另一侧绕过去,但是现在看来,只能走过去了,打个招呼就走?还是停下来聊两句?
还没做好决定,肖可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简明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看到肖明的不自在,肖可也有点不自在。
不过女孩还比较自在。
“肖可,我们晚上打算去唱K,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女孩看起来落落大方,肖可也自在了不少。
“你好,谢谢,我晚上有事情,你们玩得开心点。”肖可觉得有点尴尬,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女孩眼睛看着简明,像是在等简明做决定。
“出发前给你打电话,晚上见。”简明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但是声音听起来很自然,说话也很温柔。
女孩笑了笑,右手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走了。
看女孩走远,肖可把目光收了回来:“简明,那天胡州跟你说什么了?”肖可还是想把话说明白。
简明的声音抬高了一点:“没说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以后不要太相信胡州说的——关于我的一些话。”肖可斟酌着,她不想让简明误会。
“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简明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他往前走了两步,站住,又回头,“先不说他以前说了什么,至少,他拧你的脸是真的吧,你一个女生……真的就那么无所谓吗?”
“你哪里看到我无所谓了?!”肖可的声音也拔高了一点儿。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冲了一点。”简明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
“没事儿……”,肖可顿了顿,“刚才那个女孩看起来挺好的,她叫什么名字?”下次再见到就能叫出名字了。
“她……邱晓嘉。”
“哦,你们……”
“嗯……”简明的声音低了下来,“高考结束那天她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出来聊了聊。”
“哦,挺好的。”
“肖可——以后不要再让别人说你疯了,说实话……我听了心里挺不舒服的!”
“我也不打算让别人再说我疯了。”
肖可骑上自行车,“不过,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再这么说了。再见!”
-
还有几天就出分数了,肖可没太担心分数,只是担心——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养家,她那天遇到简明和邱晓嘉以后又转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她不知道自己对简明是什么样的感觉,至少在她心里,简明和淑静婶都是能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简明态度的转变她不是不在意,但是也不想再多做辩解,而且现在简明有了女朋友,也要保持距离了。
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如何赚钱养家。
逛过,问过,也上网找过,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奶奶现在做饭基本没问题了,就是还不能拎重物。
肖可今天上午没出门,下午奶奶午睡了她才出来,街上人不多,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想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上了河堤。
河堤与河水之间原本有大片的草地,最近几年左边建成了一个小广场,右边还是原来的模样,8年前跟胡州打架就是在这儿。
下河堤有左右两条路,分别通往这两个地方。
肖可从右边走下去,然后找到了个树荫处坐了下来。
天气闷热,河边人很少,只有几个钓鱼的人不怕热,顶着烈日奋战。
后来,钓鱼的几个人也坚持不住了,收了渔具往岸上走。
肖可继续坐在地上。
直到感觉有雨滴落下来。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而且还出着太阳。
肖可站起来就跑。
肖可跑得快,雨更快,等到肖可从河堤上下来的时候衣服都快湿透了。
太阳还在头顶上,肖可站在街口想要不要找个地方躲雨,正找着,雨突然停了。
雨后的天空澄澈透亮,一道彩虹挂在前方,在街道上空搭了一座似真似幻的桥。
而简阳的出现,就是在这个时刻。
那天晚上肖可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但是肖可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捡到她衣服的那个人——简阳。
而此时,他就置身于这太阳雨过后的彩虹前,他的身型修长而挺拔,或许是刚淋了雨,额前的头发因为被打湿的缘故被拔到了一侧,使得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流畅的脸型,立体的五官,清晰锐利的下颌线……
而此刻,彩虹就在简阳的背后,他也显得不真实了起来。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肖可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熟悉而又陌生,害怕而又期待,紧张,却又不愿逃开的感觉。
简阳走向肖可,那道彩虹像是完成了人物出场特效的使命,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逐渐消散,功成身退!
这很不真实的感觉让肖可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中。
“刚从河边回来吗?”简阳问,声音很轻很温柔,也很有磁性,像是怕吓着人,但是又足以让人听得很清楚。
“对……刚从河边回来,下雨了,就回来了。”肖可说。
“你小时候也经常去河边吗?”依旧是很轻柔的声音。
肖可愣了一下,这样的对话,倒像是老朋友之间才会有的。
简阳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肖可微微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简阳的眼皮有一点内双,在不笑的时候眼神略显清冷疏离,笑着的时候又透着温柔的暖意。
肖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刚刚平稳的心跳又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