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断尾

    卯儿的眼珠子变成了橙红色——是火光的颜色,红庄的那场大火,如今在他眼中,再起摧枯拉朽之势。

    苏曈侧身,躲开他的飞扑,想叫醒他,可是无论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正当她扛起狐狸,准备丢下江安邦跑路时,一阵破空声传来,三支箭应声而至,钉入卯儿的尾巴。

    箭入皮肉,冒出呲呲呲的白烟。那箭羽上雕着狻猊的简像,伴着白雾,恍如神兽嗜血而活。

    卯儿断了一条尾巴,霎时倒地不起,彻底失去了意识。

    猎妖师?苏曈眯着眼望向箭来的方向,手中暗抽琴弦。

    “这庄园荒废许久,没想到还有灵狐在此,让老板娘受惊了。”

    “郡主?”

    “不用装了,我不是郡主,你更不是什么老板娘”,林翩翩举起手中蓝色的长弓对准苏曈。

    “没想到,猎妖师的遗孤,竟被收养在皇家。真是皇恩浩荡啊……”苏曈捡起一支箭,拍拍箭羽上的土。

    “裴将军,别躲了,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林翩翩带着微笑,一箭往东南方射去。

    苏曈暗道不好,急忙飞身接箭,箭却穿过她的手飞速射去,正中裴信的胸口。

    苏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猎妖师的箭是特质的,他们拿自己的魂修炼箭,射中妖怪才回发挥效力。可是如今这支箭,居然穿过自己而去了!

    裴信是妖?我是人?

    看着裴信倒地不起,苏曈觉得这个世界都颠倒了。

    林翩翩仿佛预料到一样,手上动作上毫不停留,又迅速射出两箭。

    苏曈飞身躲避两支箭,无奈远离裴信闪去。

    林翩翩抽出最后两支箭,大有一击必中的势头。

    电光火石之间,苏曈竟然闪到她的身侧,一个侧劈手想打下她手中的弓,“是把好弓,可惜所谓名门,就逃不出一代不如一代的宿命。”她一手夺空,又想再夺。

    林翩翩始料未及,后退躲闪。

    从暗处却又射出两枚飞镖正中倒地不起的裴信。

    一旁的假裴信渐渐显出真身,正是那盆执子之手。此时这盆妖物双手合十,已经成熟。柳木镖让它显出真身,却未能伤他分毫。

    “柳飞云?”苏曈忌惮无比,进退两难。

    林翩翩冷笑道:“天罗地网,我看你往哪里逃!”

    话音刚落,地面亮出诛妖阵法的图案——原来这里早就被布下猎妖师的上古诛妖杀阵。

    苏曈看着倒了一地的牛鬼蛇神,顿觉头大,这个林翩翩要用上古诛妖阵法把在场所以妖魔鬼怪都炼化。此时她带走哪个都不是,想来恐怕自己也难逃脱。

    林衢从飞镖源头缓步走出,柳飞云就跟在后面,得意地看着他们。

    “朕要的不多,只想请你合作”,他看看江安邦和卯儿,“一个是朕的左膀,一个是你的右臂,朕和你都不想失去,可最后他们是死是活,还要看你了,曈曈,为什么你不愿意合作呢?”

    “看来那盆花,也是陛下的杰作了?引我来京城,不是陆墨雪的主意,是陛下。真是厉害,左膀也好,右臂也罢,都在你的谋算中了。”

    “身在局中,迫不得已,只要你配合,他们的都会没事,包括晚晴和这只狐狸。”

    苏曈用眼尾扫了这一地的残兵败将,扯扯嘴角,平静地说:“我要柳木的真身。至于他们死活,我管不着。”

    说完亮出手中的琴弦,左手一挥,忘林翩翩面门而去。

    “啪”地一声,琴弦一头钉入林翩翩身旁的一颗柏树。苏曈轻轻绕指,杀意毕露。

    ……林衢没想到她真的如此绝情,一时语塞,沉吟了一声说道:“这个也简单。你随我回宫去取,柳木真身,在晚晴那。不过,我听说妖族重契,一诺千年。庄主应该先与我签订好契约,我才好放心把柳木交给你。”

    苏曈听罢皱起眉头,本想蒙混过关,没想到这小皇帝这么懂规矩,“裴信也在宫里吗?我可以和他签。”

    林衢盯了她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将军自然是在战场了……边关告急,蛮族屠戮我边关百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方才送到。唉……朕给了他选择的,他还是选了战场。今日这契约,只有我能定了。”

    苏曈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一根狐狸毛飘飘悠悠,落到她笔尖。

    卯儿醒了?苏曈看了狐狸一眼,也恢复了镇定,看懂他的阻止,便不再发问。无奈抛给林衢一根琴弦。自顾自抱起看着半死不活的狐狸,头也不回地往宫门方向去了。

    陆墨雪正要阻拦,却听林翩翩解释道:“陛下,这是苏曈的法器。妖族的主法器关联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把琴弦交给你,就是把命交给你了。”说完,又替他把琴弦绕在腰间的玉佩上,挥挥手,取消了法阵。

    林衢笑着看向她: “翩翩,今日你当记首功啊,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林翩翩神色复杂地望着林衢,竟然跪下道:“兄长的恩情,今日可算报答了?”

    林衢想扶起她,却被拒绝了:“翩翩,你为何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不本就姓林。皇家厚爱,抚育我十年,我感恩涕零。今日,如果恩情已报,我想向兄长求一份恩典,求一份自由。”

    林衢看着她倔强的眼神,道:“我明白,猎妖师一族需要天宽地阔的生活,哥哥不拦你,你自由了。”

    林翩翩感激地抬头,起身消失在风中午,连句话也不愿意留下。

    林衢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感慨道:“自由,真是奢求的东西啊……她走得这么迫不及待。你呢?是不是也想要自由?”

    柳飞云毕恭毕敬地答:“如果心不在自己这里,去了哪里都不自由,是被所有者栓住的风筝,有线的时候痛苦挣扎;线断了,又痛苦迷茫。我有所求,很难自由。”

    林衢难得正色看向柳飞云,这番话听得他起鸡皮疙瘩,仿佛是自己的兵器成精了一样难以言喻,挥挥手,示意回宫。

    这边,苏曈早早一脚踏进宫门,由值班太监领着往御书房走去。后宫依旧是清雅富贵,上次来的时候是冬天,如今已将入秋,早桂的味道若有似无,像这御池里无数冤魂如有似无的哭泣声。

    苏曈催促公公加紧步伐,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晚晴。如有可能,她想带着晚晴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入宫半年,晚晴不肯接受册封,一只住在御书房的偏房里。苏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才远远看到此时偏房依旧有灯火的光透出。

    昨夜,林衢突然一改往常的语气,给了晚晴一盆花,临走时,看她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像是……在同她告别……

    晚晴直觉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两个晚上,都不敢安睡。她正盯着这盆花发呆,门外传来公公的通报:“姑娘,苏庄主求见。”

    晚晴一惊,慌忙开门,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曈怀抱一只体型硕大的狐狸站在门口。

    苏曈艰难回头说:“多谢公公领路,请回吧。”她把狐狸放下,用眼神示意晚晴不要开口,拉她进了房间。

    “我长话短说,林衢最近交给你什么东西,把它给我。”

    晚晴指了指窗台的花——这花是绛色为主,中心点缀了明黄,花朵很小,是一丛丛开的,像路边无名的野花,却在肃杀的秋季显露出妖冶的生命力。

    苏曈摔碎花盆,果然见到了寻找已久的柳木真身。

    她咬破手指,以血为媒,画了道招魂符在木头上,念动咒语。

    随着鲜血渗入木头,这木头仿佛有弹性一样,不断膨胀扭曲,最终幻化成木雕美人。

    见美人的头顶光秃秃的,苏曈右手聚气,灌入头顶,头顶处立即生出柳叶枝条,婷婷袅袅,茂密非常。

    “醒!”,苏曈打个响指,木色的没人突然显出白嫩肤色,睁开了双眼,方才头顶的柳木枝也化作乌黑的秀发。

    “柳姑娘!?”晚晴又惊又喜,上前拉住柳妘,“你好了!”

    而这一拉,竟拉了空——柳妘这具漂亮的躯壳,竟然没有右手。

    苏曈坐下调整了气息,才说:“柳飞云手中的柳木剑,就是她的右臂。”

    “姑娘,柳妘怎么没反应啊?”晚晴在柳妘面前挥挥手,发现她连眼珠子也不动。

    “她身魂分离太久,同我从前一样,已经不适应了。她这又是木头做的本体,少不了僵硬几天。”

    好一会儿,才见柳妘缓缓单膝跪地,单手放在胸前,虔诚地望着苏曈,面无表情地道:“妖主再造之恩,永世不忘。”

    苏曈扶起她,观察她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恐怕怎么做表情都忘了吧,这几天先回红庄地宫修养吧。你的右手……”

    “我的右手,由我自己取回。待我出关,先会柳家后人。”还未等苏曈说完,柳妘便消失在夜色中。

    “恭喜妖主大人,又夺回一件法器。什么时候能帮我把尾巴接回来?”卯儿不知道啥时候睁开眼的,晃悠着他断了的尾巴,流露出犬科动物才有的可怜兮兮,企图吸引两人的注意。

    “你是幻术的祖宗,竟着了小妖的幻境,毫无察觉,还好意思让我帮你?”苏曈冷冷看着他,摆出妖主的架子。

    “这千年柳木障目,我又能怎么办呢?”卯儿觉得最近倒霉不断,每一件事顺利完成的,又想占占嘴上便宜:“妖主神通广大,不也一样要做这小皇帝的狗吗?”

    苏曈听了脸更臭了,也不答话,转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她想不通,裴信怎么就这么任劳任怨地做狗呢?

    “又是一轮明月,是该歇歇的时候了。”

    晚晴听出卯儿弦外之音,着急问道:“你答应林衢什么了?”

    “他想要的,无非是家国安定,然后自己再做这无边山河万寿无疆的主人。家国安定,有裴信和江大人这样的臣,万寿无疆,有陆墨雪和我这对死对头。呵,好好的皇帝不当,管起修仙的事了。他也不想想,与妖族求仙道,缘木求鱼而已。”

    苏曈转过来检查卯儿的尾巴,故意用力一掐,惹得卯儿嗷嗷叫,才满意放手,笑眯眯地说:“灵狐断尾,在玄门里可是一道卦象,你们知道卦词是什么吗?”

    一人一狐看向苏曈,月光照在她的侧脸,空灵美好,她却轻轻吐出血腥的七个字:“命动天南,起兵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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