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错你

    晚上睡前奚和又接到了原身父母打来的电话。

    手机开机这两天她没有接到新消息,对面的质问也让她看着就没什么回复的欲望。他们甚至并不关心奚和的安全状况,打电话也只是为了说她已经两个周末没回家了,家里的衣服都没人洗。

    原身对她们来说就像一个万能工具,兼具住家保姆、提款机和时不时发泄苦闷的沙包。

    一直不接肯定不现实,再当鸵鸟也就不是奚和了。她一边单手滑着玩消消乐,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大嗓门嘹亮得让奚和以为谁家的炮仗在对面炸了,“奚和?你几天不见你死哪儿去了?连电话都敢不接了,叫你回家帮个忙都叫不动是吧?你那学你趁早不用上了,心野得都没边了,你诚心气死我们吧?啊?”

    奚和直接把电话撂了,她这一通操作,就跟把手榴弹回投进对方老窝一样,立马让对方破防了个彻底。

    果不其然对面迅速回拨,这一回对面激动得连自己都骂上了,“——我*你她*的你敢挂我电话!你她*真活得不耐烦了,你趁早滚得远远的别——”

    奚和没让他骂爽,掐着最高潮的部分手疾眼快又把电话撂了。

    她跟逗狗一样遛了对方几遍对方就不再打来了,奚和一回拨,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其实这通电话早就该接了,从她代替这个女孩子站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一刻,从她翻看手机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毫无保留的恶意开始,她就应该站出来为她做点什么了。从此以后要面对这样生活的是她,这是对“她”过去的发泄和对她未来开战的宣言。

    原身就像被钢针贯穿着长大的苹果,虽然没有与和她同样境遇的果子一样早早发霉萎缩,忍耐着所有风霜疼痛长大了,但是和其他饱满完好的果子相比,她的成熟也只是一种畸形的妥协。

    她的人生永远被那根钢针贯穿着,所以她不敢反抗施暴者,也因此给施暴者以更便利的可乘之机。

    但是现在替她活下去的是奚和,她不是被浸泡在“梅花香自苦寒来”谎言里长大的,她有着坦荡荡的自我价值观。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场体验感真实的密室逃脱,被绑架的人质还能对绑匪有什么好脸色?

    在病床上晃着二郎腿豪情万丈的奚和,俨然已经忘记了昨天临痛耍赖皮、哭着改选项并扬名病房内外的光荣事迹了。

    第二天奚和醒得很早,她一只手干不了什么事情,操作不了需要双手的游戏,于是只能又来消消乐。

    这其实是方玥最喜欢玩儿的游戏,但是方玥平常事情太多,不是作为宣传委员忙来忙去就是在认真学习。在这种情况下消消乐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但也花了两年才玩儿到六千关。

    戚行舟正好过来带她去换药,刚进来就看见她“嘿嘿嘿”地在床上傻笑。

    他现在完全达到了“任尔东西南北风”的人生大境界,波澜不惊地喊奚和动身,顺便还提醒了她一句不要离手机那么近。

    短短两天她消消乐就已经玩儿到快一千关了,出院那天她估计就能带着一只胳膊跟一对瞎眼去打消消乐职业赛了。

    现在奚和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反倒因为在愈合而痒得越来越难耐,她早上挠着疤醒来,刚刚玩儿完一局低头一看,腿上的血都把被单儿染红了。

    戚行舟直接拿被单卷起来把她手一裹住,押着她往换药的地方走。

    医生负责任地给她把药涂好,就让戚行舟把她再给带回去了,按照她那天飞出去的惨状,按理来说应该是非死即伤的,但想必是送她来的图书馆系统打棍子之后要给个甜枣,她身上这伤再过差不多两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这两天也不用挂吊水了,对她来说更是一件幸运的事。

    戚行舟这张脸看起来像小说里清冷禁欲的天才医生,实际上只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傲娇护士,刚来的时候就给她扎错两次针,还红着耳朵一本正经地骗她说是因为她血管太细了。

    但是他好像只是付费来实习的医学生,所以他们主任发作了两次到底没把他赶走,只是让他干点杂事,专门负责照顾奚和。

    等等——

    笨手笨脚还傲娇的脸蛋天才?有没有可能这是一本bl文,他戚行舟才是那个逃不出少爷手掌心的小娇妻啊?

    跟在出来溜达散步的奚和后面想着事情的戚行舟感受到一颗脑袋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低头一看,奚和眼珠子滴溜溜转,跟老鸨给楼里新来的好苗子估价一样,正充满探究欲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就预备发功了吗?他一直以为她那个癫样只是一种阴暗爬行的个人嗜好啊?!

    戚行舟如临大敌地往后退了两步。

    医院后的疗养区绿化做得很好,此刻绿草如茵,光影疏疏从枝叶间打下来,眼神充满警惕望着奚和的戚行舟沐浴在阳光里,一双圆睁的桃花眼像是盛满水中光纹波动的剔透琥珀一样,有点惊心悸魄的动人。

    奚和大跨一步上前紧紧捉住他的手,声情并茂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早知你来,我便不来了!”

    戚行舟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但是也不知道奚和纤瘦的手力气怎么这么大,使得他挣扎不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只被人猝不及防抓住抱在怀里的野猫,奚和都忍不住开口问:

    “我难道是一枝带刺的玫瑰吗?”

    她这样其实只是想看看跟戚行舟能不能触发什么剧情,但是死缠烂打握的这三十秒什么也没出现,倒是戚行舟感觉都要气撅过去了。

    戚行舟耳朵脸颊薄红一片,好像打了一层釉彩的白瓷,有种触之生暖的温润感,在他这样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反倒格外浓墨重彩。

    奚和装疯卖傻完毕,刚要把他手放开,戚行舟就突然揽住她把她用力向怀里一带。

    ——她一边不受控制地扑了过去一边惊诧地抬眼看向戚行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戚行舟没有看她,下一秒突然一种熟悉的推背感从她身后破风袭来,戚行舟顺水推舟一样卸力气把她往旁边一拉,自己往她后面冲去。

    她站稳之后就迅速回头,逆着光眼前站着两个看不清脸的人,戚行舟单膝跪在地上,正死死压着一只及她大腿高的卡斯罗犬,狗眼睛红煞煞的,嗓子里低沉地咕噜着,流着涎水。

    “Duke,起来。”

    那个看不清脸的高个男生懒洋洋地发话,眼睛却是戏谑地盯着地上的戚行舟。

    黑色的大狗立刻听话地起身,盯着还单膝跪在地上的人,慢慢后退到男生脚旁。

    不知道为什么戚行舟一直保持着姿势没起来,奚和忌惮地看了转身就走的两人一狗的背影一眼,有点担忧愧疚地想把他扶起来。

    但是戚行舟一直神色怔愣地盯着眼前一片被压倒的草,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伸出的那只手,奚和低头也只看到他表情放空的脸。

    与其说是失焦,更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样,让他一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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