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柴房之中,凌纾没有见到映月的身影。

    她将昏倒的慧云抱了出来。

    “慧云,慧云……”

    慧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望着凌纾一脸的黑灰,惊吓不已。

    “你,你是谁啊?”

    凌纾忍着嗓子干哑,解释道,“这里是玉极宫,有人把你关在柴房,然后放火,是我救你出来的。”

    慧云眼神里全是惊吓,“冬,冬碧呢……她说要寄信回去,我也想……想爹娘了,就把刚做好的鞋垫拿给她……”

    她受惊过度,话说得语无伦次。

    凌纾听得一头雾水,“谁是冬碧?你不是被人打晕了绑来玉极宫的吗?”

    “不是!”慧云深呼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在玉极宫里有个同乡姐妹叫冬碧,我今日是来这里找她帮忙寄些东西给我爹娘。”

    凌纾一怔,为什么重来一次,慧云说的理由却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冬碧又是谁?

    她住在朝月宫一段时日了,可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叫冬碧的宫女。

    “你别害怕!”凌纾见慧云吓得浑身颤抖,柔声劝慰道,“玉极宫走水不是件小事,趁着没人注意,你赶紧回庆禧宫!免得多惹麻烦!”

    “多谢!多谢姑娘大恩!”慧云哭道。

    “别哭了!你回宫之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颜贵妃,由你自己决定。”

    慧云突然反应过来,怔怔地问道,“姑娘是谁……你认得我?”

    “别的你不需要知道!”凌纾柔声道,“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慧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凌纾望着慧云离去的背影。

    原来,她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姑娘!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面部烧得全是烂肉,脓血四溢……

    或许,这就是她再一次重来的意义!

    …………

    皇后华衣曳地,坐于榻前。

    除了常连宁,玉极宫中还有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一位面如银盘,目含秋水;一位眉清目秀,气若幽兰。

    进门前,凌纾以清水拭脸,简单整了整仪容。

    “进来吧!”皇后笑得温和。

    凌纾低着头,快步入内。

    “免礼!是你救了周嫔!”

    “臣女从宫宴中出来,恰好路过……”

    皇后面露欣慰,“很好!若不是有你,周嫔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那位圆脸的美貌女子打量着凌纾,掩嘴笑道,“看着身子像那扶风弱柳似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的。”

    凌纾微窘。

    “这两位是安嫔和韩贵人……”

    “嗯……”周嫔悠悠地醒转过来,第一时间抚上小腹,脸色变得煞白。

    随侍在旁的常连宁忙道,“姨母放心,孩子没事!皇后娘娘和几位娘娘都来看您了!”

    皇后关切地问道,“周嫔,可还有什么不适?”

    周嫔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太医说你身子还弱,免礼吧!”

    周嫔眼中泛泪,“娘娘,只要这个孩子没事儿,臣妾一切都好!”

    “还是姐姐福泽深厚,遇上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化险为夷。”韩贵人说话轻声细语的。

    安嫔抿唇轻笑,“周嫔妹妹能怀上皇嗣,本就是福厚之人。”

    “多谢安姐姐和韩妹妹来看我!差一点你我姐妹就要天人相隔……”周嫔的眼神飘向屋外,没见到心中那人的身影。

    皇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圣上朝务繁忙,嘱你好生休养……此案大理寺负责稽查,你且放宽心,好好养胎……”

    “贼人真是歹毒,连你的贴身宫女都买通了下毒,到底会是谁这么恨周嫔妹妹啊?”安嫔嘴角微扬,轻声叹息道。

    “冬碧她平日里很少说话……”周嫔恍恍惚惚地回忆着。

    凌纾心中一震,原来下毒的宫女就是慧云口中的冬碧。

    玉极宫中她唯一没有见过的宫女,只有上一次被烧死的那个,难道……

    安嫔继续道,“听说这个冬碧有个关系亲密的同乡姐妹,是庆禧宫的人……”

    “安嫔!”皇后轻声警告道,“此事圣上已着人调查,本宫不方便多问,你也不要乱做揣测。”

    “对了!这是救你出来的凌姑娘,凌齐大人的女儿。”皇后指着凌纾道。

    周嫔眸色一亮,示意她近前。

    “娘娘不要激动,小心身子!”凌纾察觉周嫔情绪起伏得厉害,柔声劝慰道。

    “我记得你的声音!”周嫔拉着她的手,眼神中满是感激。

    “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听到你一直在喊我,可是我感觉全身无力,眼皮沉沉的,怎么也睁不开……”

    “当时娘娘是中了迷药!”

    周嫔急问道,“那迷药会不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应该不会!娘娘只是吸入了少许!”凌纾道,“太医既然说没事,自然是无碍。”

    周嫔放下心来,众人又跟着聊问了几句闲话。

    天色渐晚,窗外露出一抹月影。

    凌纾暗暗提气运功,将内息逼至天河水穴。

    “好了!太医嘱咐,周嫔还需要静养,大家都各自回宫吧!”皇后淡淡地瞥了眼安、韩二人,继续道,“在查明真相之前,大家都谨言慎行一些。”

    “是!”

    刘阐走过来,“凌姑娘,马车已备好!”

    凌纾行过礼,缓步走出宫门。

    即将踏出玉极宫门,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她身子一晃,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

    黎阳宫

    皇后对镜自照,抚着鬓角的青丝问道,“周嫔那边如何?”

    “常姑娘照顾着,听说已经睡下了。”

    内室中,六清蓝松紫檀香炉余烟袅袅,带着淡淡的松香气。

    “今日若不是这个凌纾,周嫔这胎定然保不住。”皇后轻声道。

    “娘娘觉不觉得这个凌姑娘有些奇怪,按理说,宫宴与玉极宫之间,隔得可不远啊!”刘阐道。

    皇后放下手中的簪子,瞥了一眼刘阐,“本宫需要你来提醒?”

    刘阐弓着身子将漱口的白玉盏递上来,诚惶诚恐道,“奴才多嘴!”

    “她现在人在黎阳宫,翻不出什么风浪,你多留意着些就好……”,皇后略微沉吟道,“只是刚才甘院正过来时,提到一件事,本宫有些疑惑。”

    刘阐使了个眼神,随侍的宫女尽数退下。

    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榻前坐下,“甘院正说,太子今日召宫太医去了东宫,据说是骑马时不小心摔断了琵琶骨。”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宫太医是外伤圣手,甘院正私底下问过了,他说那伤不像是摔的,倒是……像是被人用利器砸断的。”

    “这……”刘阐惊了一下,“谁人敢砸伤太子?”

    皇后将佛珠串放入手中,“历儿哪一日回京?”

    “三皇子回信,预计五日之后。”

    皇后点点头,“你飞鸽传书于他,说本宫微恙,让他立刻返程。”

    “老奴遵命!”

    …………

    东宫

    青花瓷盅被宫人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石公公掀开盅盖,鲜美的鱼羹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是一动也没动过?”

    宫人点了点头,退下了。

    楚随按捺不住,蹙眉道,“我进去看看!”

    石公公拦住他,小心叮咛道,“殿下受了伤,心情很差,你尽量劝着点,让殿下吃点东西。”

    步入内室,屋内燃烛明灭不定,透着一股空静的幽暗。

    苏叙立于书案之后,右手中的研石在落松砚台上打着圈,散出乌墨的清香。

    他低着头,左肩被绷布缠着,一直延伸到腋下。

    “殿下受伤不轻,还是尽可能多休息……”

    苏叙骤然打断他,“你让姚林先暂缓吧!”

    楚随一怔,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苏叙沉默不语,之前在太极殿上发生的一切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过了许久。

    那一日。

    姚林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在朝会上弹劾程阁老贪墨运河银钱。

    剑指程家,毫不留情。

    曦光落在大殿的地上,形成半圈的光晕,笼罩在厚厚的证词案卷上。

    “父皇,自顺德十年,水运衙署与江州府承接夏沙河工程以来,共计耗银二十三万七千四百两。

    今年不过是五年一遇之汛期,夏沙河堤坝坍塌,数千亩良田尽毁,流民失所,皆因有人贪墨运河工程款。”

    苏叙双手递呈,“这是江州知州叶小敬记下的账本,其中记录了他贪墨工程款七万两,并行贿程阁老的证据。”

    朝臣哗然!

    众人眼见太子所为,方才明白原来一贯不问政事的太子苏叙并非真得淡然处之。

    面对满朝的目光,苏叙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多了几分快意。

    皇帝的面色深沉如水,一言不发,辨不出喜怒。

    “父皇,苏历他……”

    “够了!”

    苏叙骤然被打断,怔在原地。

    皇帝的视线倏地转移到他的身上,眼底是全然的隐怒和不耐。

    “不必再说,朕已知晓!”

    满朝寂静。

    那种带着隐隐威压的眼神,让苏叙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凉。

    原来在他最中意的儿子面前,再多的证据都是枉然……

    其实,那天晚上,他本可以不用杀凌纾!

    可是当他看到凌纾的眼睛时,他突然感到一种极致的愤怒。

    凭什么她被困在这里,却还有那种充满希望的眼神,而他只能在幽暗中挣扎,忍受着父亲的厌弃,朝臣的背离,最后还要将储君之位拱手让给那个女人的儿子!

    重生的那一刻,他冲动地跑到太极殿。

    他想问一问那个人,同样是儿子,为什么独独厌恶他!

    最终,他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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