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除了斯莱特林的学生，全场肆无忌惮地哄堂大笑起来，其中，就属格兰芬多长桌附近的笑声和喊叫声最为响亮。有人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鼓掌的，拍桌子的，嘻嘻哈哈交头接耳的，甚至还有试图把食物往天花板的方向扔了庆祝的，一片混乱。

    埃文·罗齐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数不清的笑声中，他满脸羞愤地冲出了大礼堂，课本都忘了拿。

    邓布利多教授笑呵呵地望着这一团闹剧，心情愉悦，对着半空中熟悉的夜莺标志缓缓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接下来，他探出半边身子，隔着几位同事，与斯拉格霍恩教授说了几句话，令本来脸色就十分糟糕的斯莱特林院长，神色又糟糕了几分。

    斯莱特林长桌附近是预料之中的沉默。好几位高年级同罗齐尔一样，愤而离席，还虚张声势地宣布一定要把恶作剧的人揪出来教训一顿。一部分不明内情的低年级，显然是想笑的，不过，级长一个愤怒的眼神瞪过去后，纷纷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埃德加有些头痛。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事情与自己的那位胆大包天的“妹妹”脱不了干系。他不禁担心她因此惹上不好惹的人，便有点儿后悔在假期里对维多利亚坦白一切了。幸好，现在暂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指向她。

    他叹了口气，决定暗中留意那几位“准食死徒”的动向。

    “不会有人知道。”坐在他对面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忽然从一本厚厚的硬皮书上抬起头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挤出三个意味不明的单词，语气中隐隐夹杂着傲气与自信。

    “你们...”几乎不到一秒，埃德加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有时候，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仅需点到为止。他是知道维多利亚与西弗勒斯一直在进行炼金术方面的研究的，却没想到他们胆子那么大。另外，西弗勒斯居然愿意陪着她胡闹？

    西弗勒斯微微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不会是第一个”之后，他拿起桌上的魔杖随手一挥，念了个没人能听得清的咒语，周围环境的嘈杂吵闹便从他耳边完全消失了。西弗勒斯重新垂下头，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争分夺秒地开始看书。

    埃德加和西弗勒斯的关系一直比较尴尬。一年级时，作为这一届斯莱特林的两位混血，他们一度成为了朋友。但西弗勒斯的某些朋友与他们公然谈论的，关于麻瓜的极端言论令埃德加不适，于是两人的关系也在埃德加的刻意疏远中变成了普通同学。

    二年级的时候，埃德加发现西弗勒斯忽然就不和穆尔塞伯、艾弗里等人来往了，并且神出鬼没，除了上课就看不见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维多利亚拐去研究炼金术和魔药了。三年级开学前的假期，他们俩甚至还进行了一点关于炼金术、湮灭符文和法杖的交流，但开学后，西弗勒斯又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搞学术研究去了。

    比起和这位阴晴不定的，勉强算是朋友又不像朋友的同龄人相处，埃德加还是更乐意和低一级的雷古勒斯一起学习。

    “是谁做的呢？为什么要这么做？”雷古勒斯问。“这看上去像是自创的咒语...”他看着半空中鲜明的黑色标记，喃喃自语。

    “无论是谁，都和我们没有关系。”埃德加说。

    “怎么没有关系呢？那可是黑——”雷古勒斯的语气有些激动。

    “雷尔，你才二年级，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埃德加平静地打断了他。“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们只需要看着就好。”

    “要弄明白‘那个人’真正的目的，不是听他说了什么，也不是听他的手下吹嘘他的伟大，而是看他实际上做了什么。毕竟，人是会撒谎的。”埃德加说，不知是对雷古勒斯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一切交给时间。”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现在以为‘那个人’是对的，在将来未必不会改变想法。”

    雷古勒斯沉默了许久。他无意识地用叉子将盘子里的煎蛋戳得稀碎，思考着，还时不时地抬头望向长桌上空那只正在逐渐消失的黑色鸟儿，内心天人交战。

    过了好一会儿，在麦格教授看不下去，从教工席上走下来维持秩序的时候，雷古勒斯才开了口：“我会考虑。”他皱着眉头，好像没有被完全说服，但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对黑魔王死心塌地地维护了。

    另一边。

    假如不是莱姆斯理智尚在，詹姆斯能直接跳到桌子上去。“真想知道这是哪个聪明的家伙干的！”嘈杂声中，他兴奋地吼道，“我要请他去三把扫帚喝一杯！不，两杯！”

    “会是哪个学院的人做的呢？”莉莉自言自语。

    “首先排除斯莱特林——”詹姆斯神采飞扬地主动接话。“我敢说，大概率是个格兰芬多！”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拉文克劳，改造吼叫信可没那么容易。”莉莉的舍友，玛丽·麦克唐纳在一旁说。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来自格兰芬多勇士的杰作！”詹姆斯敏捷地接住从天而降的一块面包，追球手的天赋展露无遗，他把面包准确地扔回到它主人的盘子里。

    “没错！”本·沃克大笑着，拿起那块面包，转头往另一个方向随意地一扔，面包啪地一声落在隔壁赫奇帕奇的长桌上，好脾气的小獾们也不恼，反而加入了狂欢。

    “没想到罗齐尔学长居然是这种人！”有人说。

    “我一想到我去年还给他送了情人节贺卡和巧克力我就觉得晦气！”

    “你们看见那些斯莱特林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哈！”

    “不得不忍受和某些不配学习魔法的人一块儿上学？有本事退学啊！”

    也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句：“从此无法再直视罗齐尔学长英俊的脸蛋了，真可惜！”詹姆斯毫无顾忌地大声嘲笑道：“英俊？他也算英俊？就他那个怂样！”

    对于这个早餐时的趣味小插曲，作为格兰芬多学院唯二的知情者，维多利亚和西里斯，混在其中哈哈大笑，他们一边跟着大部队起哄几句，一边窃窃私语，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懂的暗语交流。

    “每一样‘货物’都准备好了？”她问。

    “全部准备就绪。”西里斯回答。

    一旁，彼得很是兴奋地和詹姆斯干杯庆祝，尽管现在高脚杯里装的是黄澄澄的南瓜汁，不是红酒。而莱姆斯则好奇地盯着半空中逐渐变得黯淡的，接近消失的标记看了许久，看向他的朋友们，问：“你们说，那是什么鸟？”

    “谁知道呢。”西里斯随意地扯了扯领带，它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脖子上，是长辈和老师最看不惯的“吊儿郎当”模样。“也许，是只龙。”他微露笑意，瞄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莱姆斯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有故事。

    “我能知道什么？”西里斯笑嘻嘻地反问，把桌上的一壶热牛奶拿远了些，他记得维多利亚不喜欢这个味道。“你说呢，利亚？”

    维多利亚笑而不语。好戏才刚刚开场，她想。

    龙裔对盗贼公会霍格沃茨分会的第一次集体行动十分满意，这就是那位不识好歹的罗齐尔试图从她身边抢人应付出的代价。感谢西弗勒斯留在猫头鹰棚屋的一个小小的检测咒语，令她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开学以来的一个多月内，但凡在信中提到“黑魔王”字眼的，统统被金雕巴巴斯暴力拦截下来，留下复制版本后再寄走，避免引起怀疑。接下来，这些“货物”经过筛选后，被西里斯和维多利亚改造成了特殊的吼叫信。最后的烟花表演，则是西弗勒斯炼金实验室产出的一个有趣的副产品。

    读过了那些信，她才知道，原来那位黑魔王的势力早已渗透了许多纯血家族：罗齐尔，诺特，亚克斯利，帕金森，马尔福......现在还想将手伸进霍格沃茨，在斯莱特林的高年级学生之中招兵买马。问题是，有不少人被他的那些所谓信徒们的花言巧语蒙蔽，竟然相信那位黑魔王能够带领他们改革秩序，重现古老家族们昔日的荣光，掌控魔法部，将麻瓜出身的巫师驱逐出去，并实现巫师统治麻瓜这一不切实际的目的。

    真是痴心妄想。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仅仅是一个针对埃文·罗齐尔的恶作剧，却没料到，这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一连半个月，“信件朗诵活动”成为了霍格沃茨各年级学生们早餐时间的例行保留节目，每天一封“公开信”，让不同的人亲身体验了一回全校闻名，以及社会性死亡的感受。其中，有少数几位幸运儿得以体验了两回甚至是三回，埃文·罗齐尔就是其中之一。此节目下饭效果感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容易出现喷食物喷饮料等事故。除此之外，信件的内容还被贴心地剪辑过，删除了与食死徒组织无关的隐私内容。

    那些信件中，不仅仅是谄媚的话语与极端的纯血至上主义言论，还有对魔法部的不满、辱骂、控制舆论的计划、甚至还有对麻瓜社区进行袭击、用不同方式血腥又残忍地折磨麻瓜的建议。信件的内容一封比一封可怕，到最后，已经没有人觉得好笑了。其中几位言辞特别激烈的，被他们的院长当场黑着脸，点名带走了。

    一时间，斯莱特林学院内部人心惶惶，短期内，竟无人敢再轻易动笔写信。而其他三个学院的学生看向他们的目光逐渐变了味道。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恶作剧，如同蝴蝶扇动了翅膀，造成的影响不容小觑。

    在这半个月里，黑魔王的伪装被过早地撕裂开来，其中的丑陋间接影响了几个依旧在观望局势而保持中立的家族，在一部分人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也动摇了某些不太坚定的“信徒”。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时间回到现在。麦格教授用上了“声音洪亮”才勉强平息了混乱的局面，在自家院长的催促下，他们磨磨蹭蹭地抱着课本去上今天的第一节课，魔法史。维多利亚和西里斯远远跟在大部队后方，路过正提着一个大桶，爬在高高的梯子上修补墙上裂缝的费尔奇。

    “费尔奇在做什么？”维多利亚小声问。

    西里斯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将两个书包斜斜背在一边肩膀，干瘪的书包空若无物，在他的肩头晃荡着。

    “当然是下人的工作，别管他。”西里斯说。

    “他为什么不用魔法？”维多利亚回头，看着费尔奇艰难地爬上爬下。

    西里斯嗤笑一声。“他倒是想，可惜他没这个能力——”西里斯凑到少女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费尔奇是个哑炮，这是公开的秘密了。”

    “他做梦都想学魔法，所以他才这么恨学生。”西里斯丝毫没有遮掩眼中厌恶的神色。

    维多利亚若有所思。哑炮，出身于巫师家庭却没有魔法能力的人。在泰姆瑞尔大陆，不会魔法的人，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屑于学花里胡哨的“戏法”，一部分则是因为法力值储量太低，连新手级法术的最低要求都达不到。在这儿，魔法能力似乎是通过血脉传递的。但麻瓜出身的巫师们显然属于特例。

    “哑炮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她问。

    “没人知道。”西里斯无所谓地说，“我猜，是运气不好吧。‘永远纯洁’的布莱克家族也出过哑炮。”他讽刺地笑了。

    “纯血家族居然也会生出哑炮吗？”维多利亚有些惊讶。“那保持纯血有什么意义？纯血家族中出现哑炮，不是恰好与他们所谓的‘纯血至上’理论相悖？”

    “为了保证他们可笑的血统纯正和荣耀，当然是假装那些‘家族耻辱’并不存在，把‘耻辱’们全部除名了。”西里斯抬手，小心地帮维多利亚把被校服长袍压住的发丝解救出来，然后整理好。

    看样子，拥有魔法能力对于巫师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维多利亚微微一笑，意识到自己发现了隐藏商机。或许，可以考虑邀请管理员费尔奇先生参加一次小小的实验。她决定，回头和西弗勒斯聊一聊关于开发补充魔力和增强魔法效果的药水的计划。至于实验失败导致的意外产物，那瓶可以让人短暂失去魔法能力的毒药，一定要叮嘱他将配方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