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暮思云经常做一个身子往下陷沉的梦,床突然坍塌凌空下落或是一脚踏空,这种梦太过惊吓,在梦里还自我安慰这是梦这是梦,醒来仍旧心有余悸,回想梦里的情景,沉入无尽的郁郁之中。做这种梦的根源,她把它尽量缩小,包了一层又一层,放在心里一个角落,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眼,但不拆开,它的恐怖的,疼痛的,甚至是致命的。现在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它铺天盖地砸过来。她的感觉听觉失灵了,身体木钝钝的,耳朵嗡嗡作响。心口憋闷得要窒息,原来她忘了呼吸,等她喘息过来后,伏在枕上压抑着呜呜几声。

    四周异常安静,暮思云端着水杯站在窗口往外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精气神,路面整洁,树木挺拔,植株也修剪成一条直线,此时张行东正从花带中走来。暮思云洗了把脸等在了客厅。

    张行东进门,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放下了笔记本。他把晚上的会议提前了,今天计划送暮思云回去,明早送她去了学校再回来。

    “早饭吃的时候凉了吗?”张行东坐暮思云身边,腿搭在了茶几上,抬起来的时候他皱了下眉头。

    他刚走路时候,暮思云就发现了,他努力在保持和以前一样的走姿,偶尔跛一下,需停下一会儿再继续走。她卷起他的裤管,手指触到了那一道疤痕,缝针的痕迹触目,摸着凉凉的,硬硬的。“有多痛?”

    张行东不知如何回答了,对这鲜有的主动关心,他回答很痛,怕她担心,回答不痛又是欺骗,他清清嗓子:“现在不痛了,即使痛也能忍受。”

    暮思云双手掌心焐着:“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当然好了。”张行东有些受宠若惊,揽她入怀,“已经适应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这个,下个月有个表彰会,需要你参加。邀请函已经发到你学校了。”

    “我?我没做什么呀?”

    “你做了我张行东的老婆。”

    暮思云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但也小声嘟囔道:“以后别这么危险了。”

    张行东在她额头啄一下:“好。”

    暮思云圈住他的腰伏在他怀里,难得的静好时光。“张行东,你住院期间,我……”手机却不合时宜响起来。张行东看了眼,接通:“妈,我们正要出发,一会儿就到。”那边说什么,张行东边给她指指包边嗯嗯着答应。

    他挂了电话:“我们回去。”

    “怎么了?”

    张行东看看她:“妈明天生日,今天一块吃个饭。”

    和上次光景不同,远山泛青,惠风和畅。城中街上也是花红柳绿,明艳照人。暮思云揉着额头,这个城市是她的家,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过客。

    “出发前你要说什么?”张行东边开车边问。

    暮思云坐端正,想了想说:“你在医院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我也应该不顾一切到你身边的。我错过了,你也错过了。”

    张行东并没有深究她的话,笑着安慰道:“以后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我却不能原谅自己。”暮思云盯着他的侧脸,俊朗的线条,看着她笑时神采熠熠的眼睛,这样被阳光环绕的发着光的人,不适合听阴霾的过往。

    “以后有机会的,里面的钢板还没有拆。”张行东开着玩笑。

    “我陪你。”

    本来就已经晚了,暮思云还非要去买礼物。一直耽搁到过了饭点,两人才到家。一进门,张行东说:“例会,例会,耽误时间了。”

    张震庭疑惑问:“你的例会不都是晚上的吗?”

    张行东解释道:“提前开,晚上不回了,明天送思云去学校。”

    李可茹从厨房里出来说:“一说跟嫂子有关就迷糊了,英雄难过美人关。”

    张行东对这样的玩笑不接话,简简单单说了句可茹也在呀,辛苦了。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嫂子也给你带了份礼物。”暮思云对李可茹在这也不惊讶了。

    给辛虹池一挂翡翠项链,辛虹池当即戴上了,兴冲冲地到张震庭身边显摆。摆饭的阿姨也纷纷说好看。

    给李可茹的是一个翡翠挂件,李可茹挑着挂件的绳子问暮思云:“阿姨的链子都是翡翠的,我这个是赠送的吧?”那个确实是赠送的,她一开始不明白张行东怎么会要上这个,原来是另有打算。

    张行东说:“你嫂子要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服务员说适合年龄小的女生戴,挂件又大,水头也好,显洋气又尊贵。”

    “叔叔阿姨,你们听听,行东哥现在说话,谎话连篇的,不知跟谁学的,服务员会说这样的话吗?还尊贵?”李可茹告着状也不忘拿眼睛觑暮思云。得了便宜又卖乖不过如此。

    张震庭辛虹池自然帮着李可茹说话,李可茹又不失时机地撒娇卖弄。暮思云一心与食物奋战,听得几乎要吃不下去。

    饭间有客人来了,张震庭看了看时间:“你们吃着。”

    张震庭迎向了进门的人,看到在吃饭,一脸抱歉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震庭摆摆手。那人冲这边点点头。就在这时,暮思云认出了他是谁——张家公司的会计马威。马威也认出了她。惊喜地扬了扬眉毛,要说什么。暮思云在桌子下面疯狂对他摆手。马威目光在暮思云和李可茹身上来回扫视,张着嘴磕磕巴巴说:“你……你,打扰你们了。”

    张震庭回首看看,带走了马威。辛虹池说:“明天我和你爸要去外地,马会计是来给文件签字。”

    “生日不让我们给你过了?”张行东问。

    “我有你爸给我过呢?你操什么心。”辛虹池莫名红了脸。

    张行东点点头:“我就知道,我是充话费送的。”大家都笑了,李可茹的笑容中多多少少有一丝尴尬。很快,张震庭出了书房,马威拿着文件跟在后面,扫过众人的时候,目光似乎在暮思云身上停留了一下。

    张震庭回到座位上说:“可茹跟着我们忙前忙后也累得不轻,这次呢,你就在家好好歇歇,我给你爸说过了,保证不会让他说你。等公司在遇到叔叔阿姨摆不平的时候再请你出马,好不好?”

    李可茹笑:“叔叔阿姨太高看我了。”

    吃完饭送李可茹出门,她问暮思云:“嫂子,我能不能单独和我哥说句话?”

    暮思云笑笑,扭头进屋了。辛虹池看了看外面,拉她进了里间,塞给她一个盒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盒子里是一把钥匙。“房子在你学校附近。一会儿让行东带你去。”

    给她东西为什么要遮遮掩掩?暮思云皱眉想着,是防人吗?还是别的什么?早防人,这防的人大概是李可茹吧?她看破不点破,雀跃地揽着辛虹池的脖子说:“谢谢妈。”

    “真要谢我,就给我生个孙子。”辛虹池捏着她的脸说:“我刚许的愿望就是来年抱个大胖孙子。你还小,行东可是不小了。妈着急,你得体谅这当妈的心。唉,妈不逼你,你这上着学,也是……唉……”

    暮思云听着都笑了,好左右为难的老母亲呀。辛虹池长吁短叹着,两人走了出来。外面,李可茹已经走了,张行东还在院子里花丛旁站着。

    暮思云走近他,看到了他手里点着的烟。他脸色冷峻,不可置信地盯着暮思云探究了一会儿,又低头猛抽几口。

    “妈让我出来问问你怎么了。”暮思云不明所以,看情形是有什么严重的事。

    “先回家吧。”

    张行东这一绷脸,暮思云顿悟出远嫁的不足之处来:孤单,无依无靠。她翻着通讯录,寥寥几人而已。就在这时,司连城打来电话,暮思云秒接。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暮思云看张行东的眉头越皱越紧,要挂电话。司连城说:“重要的事情忘说了。卡普松的中国巡演下周在鸟蛋演出,最后一站了,你来吗?”

    暮思云激动得心都要跃出来:“当然要去,有票吗?”

    “正说呢,那可是小提琴界的“闪亮之星”,有钱没处买去。”

    “人也帅好不好?”暮思云握着拳跺着脚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张行东扭头看她几回,她一挂电话就按耐不住好奇问道:“谁呀?”

    暮思云搜出卡普松的照片举到他眼前:“男神,我偶像。”

    张行东看两眼:“干什么的?”

    “小提琴大师。”

    暮思云又忧愁起来,票怎么弄?她给秦无畏打电话,又是撒娇又是乞求,无奈秦无畏说我跟文艺界真不熟,建议她问问暮成风,或许他有办法。她怀疑这是秦无畏不是弄不来票而是给她下的坡。暮思云自然不会去求暮成风,不去也不求。

    因遗憾而带来的郁闷心情,到家后烟消云散了。一下车张行东说闭上眼睛,门后有个礼物等着你。暮思云说是风神回来了。张行东笑着摇摇头,过来要捂她的眼睛。暮思云跑开了,扒住门看:“看到了,那么大,是车吗?”

    是辆车,张行东本想车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去学校的,但又觉得还是自己去晃一圈比较好,宣告宣告所有权。

    “有了车你去哪都方便了。”

    暮思云拍着车看看,国外的一个牌子,不是顶级的,但要去学校也够招摇了。

    “这是怎么了?妈给我一套房子,你送了车。无功不受禄啊。”

    “有你立功的时候。”

    暮思云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关于孩子他没有逼迫她,也没有在无形中给她压力,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态让她放松,但看他眼角的细纹,她也能理解他父母的话。

    张行东看她目光躲闪,不着痕迹地笑道:“试一圈。”

    车顺手,上面的零碎东西也准备得也齐全。两人去了辛虹池给的新房里。房子是一套大公寓,精装修,家具齐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暮思云还在转着看,张行东已在卧室躺下了。“今晚住这里吧?明天送你方便。”

    “我想回去。”

    张行东没有追问,说躺会就回去。暮思云情绪莫名低落,无论哪个住处都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行道树不一样,建筑风格不一样,街上的行人衣着也不一样。张行东父母明天离开这里,他明天回部队,又剩自己一个。以前也有过,为何没有如今天这般落寞呢?因为以前有后路吗?她有家可以回吗?暮思云贪婪地看着街景,比较着。她有些想念故土了。

    这种思乡情绪无着无落,最噬人心。暮思云回来后就闷在了房间里,拉的琴也不成曲调。张行东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去了书房。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