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rce

    生于迥然不同的背景与环境,时间每个人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就像树枝从树干上分支出来,越分越多,越长越细,成为几乎毫无相关的枝叶,是无论平穷富贵,唯一一成不变的,人类清一色的平等享受时间的奢侈和残忍。

    无论一个人今天如何,每个人都有不可磨灭的过去,不管他们是否承认,是否接受。

    毕竟是每个人的过去铸就了今天。

    从小到大,Pierce的信条是无知不仅仅不是福,还是诅咒和堕落。

    尽管往事不堪回首,他却不曾忘记过去。

    父母对过去几乎绝口不提,Pierce所了解到的只有冰山一角。多年前父母在中美洲为毒枭卖命,为了脱离那样危险,终日不得安宁的生活。他们隐姓埋名从中美洲迁徙到美国南部。但他们没有在那里多留,而是跳上了一部往北的大巴。在美国北部留下,母亲Resa在一所小中美洲餐馆当服务员,一边工作一边学英语。父亲Gabriel则在一家水果园温室里打工,终日在果园里采摘与包装莓子。Pierce长大后回想,确信Resa和Gabriel Moreno不是父母的真实姓名。

    住在果园老板给员工提供的公寓,两口子日子过的紧张而清苦,但是简单平凡。攒了一些积蓄后,两人开始商量着养孩子。

    Pierce Moreno 首先呱呱坠地,2年后Monica出生,又添了老三Nina。老四Lydia出生后不久,Gabriel和Resa的感情关系开始走下坡路,那年Pierce 9岁。

    Gabriel有了外遇。他认识了一位巴西女人比他大8岁,以后就此人间蒸发,没有再和Resa或孩子们有任何联系。Resa则一人扛下了一切烂摊子,Pierce 把Resa的艰辛看在眼里,把对她的感恩付诸于行动。Pierce从此成为Moreno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帮母亲打理家务。

    为了有个好的开端,避免让幼小的孩子受负面影响,在孩子们大点时搬到了Morris镇, Pierce刚读完二年级。主要出于对孩子们的生长,教育环境,以及对安全的考虑。拥有屈指可数的红绿灯路口,Morris镇绝大部分在山林里。Resa对优雅的自然环境一见钟情,尤其是秋天如火的树林和冬天银装素裹的大雪。

    Moreno家位于Morris 比较拥挤的住宅区,房子大多是结构相似的三层楼,每幢楼内包含两家的空间,中间由墙分开。几个街区外有一座小教堂。再过去2-3个街区是Morris一处小型商业区,那里有一些饭馆,超市商店,加油站,和银行等等。新搬来的Moreno家很快认清了附近的路,有时Resa 领着孩子们到附近的超市采购食物和日用品。

    若母亲当初没有搬到Morris,现在他的生活又是怎样?

    没有人知道。时间的绝妙在于它的线性,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无论如何不可逆转,过去无法改变。

    它像陨落的流星,当人们惊煞它的美丽,殊不知它义无反顾地一心向前,却让人们徒劳地留恋流星划过留下的星云和星轨,尽管星云和星轨无声地为流星的不归垂泪。

    三年级开学第一天,Pierce专门为自己挑了自己最爱的浅蓝色衬衫和一双黑色牛仔裤。Pierce看着镜子衣着整洁的自己,完全无法料到与预期完全相反的收尾。

    班里只有他的皮肤是棕色的,走廊有学生看着他笑。Pierce的期望与激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在课上,偶尔有纸团趁老师不注意时砸向他。课间在盥洗室,事情由坏变为更坏。

    “看看是谁来了!” 3个个头比Pierce大一圈的男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眼睛发光,像发现了绵羊作为甜点的土狼。

    正在洗手的Pierce不想理会,他关掉水龙头,撕下一片纸巾就走。

    “急着走?离上课还有5分钟。” 戴着Yankees球队帽子,貌似是领头的男孩抬了抬手腕的表。他迈上一步,挡住了Pierce的路,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土的皮肤,你洗过脸吗?”

    “喔!不洗脸很不卫生哦。过来洗把脸!” 领头揪着Pierce心爱的衬衫往水池走,几只扣子中途拉开了。Pierce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你放开我!” Pierce咬着嘴唇,试图挣脱戴帽子的小恶魔。

    “小王八蛋!” 领头反把Pierce推到地上,不等Pierce反应过来,他穿鞋隔着Pierce心爱的衬衣来回蹭,鞋底的土都被擦到了衣服上。

    “哈哈!这下你的衣服跟你的脸相配了!”

    另外一个长满雀斑,戴着牙套的胖子把他的书包打开,文具和书本一股脑得被倒了出来。

    那是他的新文具!

    “啊,停手!不要碰我!” Pierce的挣扎只是徒劳。

    “住嘴!” 第三个有手腕刺青的男孩干脆一脚朝他的嘴踢上去,但是落在了在Pierce的额角。

    晕头转向的Pierce的耳朵轰鸣,额角在火辣辣的疼。他只想回家,回到妈妈的身边。

    门开了,有一个人进来,停住了脚步,明显意识到了盥洗室里正在上演的戏码。他认真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场景,一语不发。

    是来帮他们的同伙?胆小要逃跑的低年级学生?还是闻声前来救他的老师?Pierce祈求进来的是第二个选择。

    “你们知道这样做,被老师发现会被留校的吧?给你们一个提醒,我刚在见到校长了,他就在走廊斜对面开会。如果你们不想被他抓个正着,就赶紧走吧。” 不是前来抓他们正着的老师,Pierce刚有的希望立即破灭。

    可是三个小恶魔像被施了魔法。

    “切!” 打头的人跟另外两个摔门离去。带着牙套的胖子刻意在刚进门的人面前多停留了一会才走,仿佛在示威。

    就这么结束了?

    一双一尘不染的Converse球鞋走入他的视线。他在Pierce身旁短暂停留了一会,然后提起他空荡荡的书包,弯下腰,将散落一地的书本文具一点点往里捡拾。

    Pierce不想起来,这不是他所设想的开学第一天,但是他不能再盥洗室里躺一天。Pierce扶着墙站起来,充满敌意地瞅着一步之外与他年龄相仿,个子高出半头的男孩,和他手里攥着的自己的脏书包 。盥洗室里光线明亮,映到Pierce面前的人绿色钻石般的大眼睛里面。

    “我叫Aaron。” 绿眼睛的主人伸出手。

    这个Aaron看起来没有恶意,想起平日Resa教导他的礼节,他条件反射性地伸出手。

    不对!他们都是一个样!白皮肤,棕色,黄色,还有橘色的头发,还有冰冷的蓝色和绿色眼睛。他们是一伙的!Pierce伸出一半的手推开了Aaron,夺过书包,逃出了卫生间。

    Pierce没有再回到课堂上课,叫不上那两个欺负人的名字,依稀记着有雀斑和牙套的胖子叫Luke。他满怀怨气,径直找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的护士叫Belinda,长着深红色长发和碧蓝色眼睛,态度和蔼,麻利地给Pierce做了清洗,消毒和包扎。同时叮咛道:Pierce,如果有人在言语或行为上对你不友善,一定要告诉学校的老师。我们会帮你。” Pierce全程撅着嘴,低头一语不发。从医务室出来,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大部分孩子已经被接走了。平日里摩肩接踵的走廊空荡荡。至少那几个小恶魔不在了,Pierce如释重负。刚走出几步,心里咯噔的一声:Aaron在走廊边的长椅上坐着。护士弯下身,搂着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Aaron,也上三年级。你们有见过面吗?”

    “我们今天有见过。” Aaron咧开嘴笑,露出粉色的牙龈,“很高兴再见到你。”

    “你好.” 声音更像蚊子哼哼,Pierce恨不得在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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