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成绩出来的当天大家又一次的围在了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上，鹿槿挤在人群中一看就看到了榜首的人名，毫无意外的依旧是路珣。只不过他因为提前请假回了老家，所以今天就只能拜托她帮路珣把试卷带回去。鹿槿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地跳动着，她往下快速的浏览着一行又一行名字，希望能快点看到自己的名字，终于鹿槿两个字出现在了第七十四的位置。她松了口气，心里还多了一份喜悦，因为相比上次的八十二名这次算是有进步，她对自己这次的考试很满意，成绩也跟自己预估的差不多。她拿出手机，镜头缓缓聚焦在了路珣的名字上，然后拍了张照片给他发了过去。算起来路珣已经回去两天了，最近这两天都没怎么联系。

    路珣没有立刻回消息，可能在忙别的事情，所以鹿槿也没继续等，收起手机满意的往教室里走，等一会回教室就能看到自己的各科成绩了。

    只是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却发现陈思许和徐奕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徐奕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了胳膊里。而陈思许则是坐在她后面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跟徐奕说些什么但是又无从开口。

    “怎么了？”鹿槿坐了下来，用口型问着陈思许。

    陈思许指了指徐奕，摇了摇头。

    鹿槿大概也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她走到黑板前看着每个人的各科成绩和班级排名。大体的看过自己的分数之后紧接着开始找徐奕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徐奕这次名次掉的厉害。她单科的看着每一个分数，终于看到了物理和化学两科的分数。

    徐奕平时确实不是这个水平，这次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失误。

    她回了座位，拍了拍徐奕的后背，提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改了口。

    “晚上咱俩去吃冰淇淋吧？”

    徐奕现实摇了摇头，然后坐直了身子，用袖口抹了一下眼下的泪痕。

    “你说我是不是当初应该去学文科的，我早就跟我爸妈说过我不是学理科的料，是他们非逼我学理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喜欢理科。”

    鹿槿犹豫了一下，“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爸妈让你学理科你学了，而且学的很不错，这就可以了。其实说实话，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把不喜欢的东西学会，学好。”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翻找着口袋从兜里找出一包卫生纸放在了桌子上继续说道，“虽然咱们的成绩都不是拔尖的，但是我们尽力了。你平时的考试成绩足够证明你并不是学不会，所以没关系，失误一次真的没关系。你记不记得我高一上学期因为失误期末考试排名掉了二百多名的事儿了？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其实一次真的没什么。”

    徐奕拿起桌子上的纸，展开一整张盖在了眼睛上用手按住了卫生纸，然后缓缓说道，“我不是不能接受我自己的失误。我是害怕，我就是怕我失误这一次，下次是不是还是这样。或许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走错路了，我就应该去学文科。”

    “学文科就能保证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了吗？其实不一定，反正你已经到这了，就别往回看了。高中或许就是这样，没有回头后悔的权利，拼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出一条路。我们的压力本来就已经很大了，就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徐奕没说话，她把湿了的纸拿了下来团成一团攥在了手里。

    见她的情绪平缓了很多，鹿槿又继续说道：“行了，我懂你现在的心情，你放心就行。只要你还愿意继续努力，你就还是你，不用害怕你的成绩会不会就一直这样了，不会的。”

    徐奕点了点头，把纸团扔进了课桌旁边挂着的垃圾袋里。

    “体委是谁？鹿槿是不是你们班的来着？”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

    鹿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是八班的体委张锋明。壮硕的身形，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总感觉身边站着一个巨人。

    “怎么了？”鹿槿起身走到了门口。

    “下学期的书到了，找几个人去二楼走廊搬一下。”

    “知道了。”鹿槿转身回到教室，随意的点了几个人名然后一起往二楼走廊走去。

    在走廊上碰见了正抱着一大摞卷子往回走的何嘉远。

    “要发卷子了吗？是不是一会还得讲一讲？”鹿槿随口问道。

    “对，班主任去开会去了，可能晚点才能回来。”何嘉远点头说。

    “知道了。”鹿槿说完后继续往前走着，追赶着前面的陈思许，他从刚刚看起来就一直心情抑郁沉闷的样子。

    “没考好啊？”

    听见鹿槿的声音，陈思许才发觉鹿槿正站在他身边。他一改愁容说道：“没，考挺好的，怎么了？”

    “就是觉得你心情不太好，随便问问。”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谁也没说话。

    忽然陈思许开口了，“你说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鹿槿其实隐隐约约直到陈思许说的是什么，但是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谁 ……知道什么？”

    陈思许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徐奕呗，还能是谁。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鹿槿哦了一声，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挺明显的其实，但是徐奕真不知道。我最了解她，她这个人，别人的事情看的倒是明白，但是一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就其实刚刚我就觉得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怎么说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我知道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我说不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

    “没事儿，她这不是好了吗？而且我觉得你对她好她能感觉到，如果你想让她知道，我可以告诉她。”

    “不用，反正她喜欢的人也不是我，说了再让她有负担。”他抬眼幽幽的向前方看着，叹了口气，“算了。”

    “行吧。”鹿槿答应着。说话之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二楼的走廊。身边的人跟着多了起来，两个人也就没继续说什么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何嘉远把手里的卷子分给了不同的人，在教室里来回走动着发着考试卷子。一时间很多人都回到了位置上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错的题。徐奕一点也不期待，她看着身边来回穿梭的人内心一股惶恐扑面而来。

    几乎每一科的卷子都拿到手了，很多人都发完手里的卷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走动着，但是直到最后一个人都坐下了也没看到自己的物理和化学试卷。

    正当她打算起身找卷子的时候，何嘉远把她的卷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徐奕忐忑的翻开试卷，发现自己错的地方要远远多于自己的预计，一瞬间刚刚的失落和郁闷一股脑又涌了上来。她在路珣的桌子上找出来了物理和化学卷子然后默默起身离开了班级。

    何嘉远坐在位置上看着离开的徐奕，也跟着起身一起走了出去。

    图书室在学校的一楼，还建在了背光的一个地方，而且没开空调，温度要比教室里低不少。这里空无一人，徐奕进来找了个位置之后立刻打了一个喷嚏。依稀还能看见自己呼气时带出的浅色的白雾。

    “真冷。”身后何嘉远的声音响了起来。徐奕惊讶的看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本书看看，班里太吵。”

    徐奕哦了一声，把卷子摊开，用余光瞥了一眼陈思许，然后开始一道题一道题的对着答案。

    何嘉远随意的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了徐奕的斜对面。

    路珣的卷子字迹工整，步骤也很全，只是徐奕越看表情越疑惑。

    “奇怪了，当时我怎么算的。”她独自嘀咕着，用修正带修改着卷子上的答案。

    鹿槿带着人搬完了书回到了教室，勇哥依旧还没来，不仅他没来，其他班的班主任也都没来，还是在开会。班里的纪律完全掌握在班委手里。

    程哲喊了两身安静似乎也不管什么用，大家只安静了片刻都不到，就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嘈杂，三番两次下来程哲也懒得管了，大家愿意干嘛就干嘛吧。

    她拿出手机，看见路珣已经回了消息。

    ‘你呢？考的怎么样？’

    ‘我进步了，上次八十二，这次七十四。’

    没想到这会儿路珣立即回了消息。

    ‘很厉害，继续加油。我这边有点事，晚点聊。’

    看着简短的几个字，鹿槿心里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阵窃喜，就像是受到表扬的小孩一样想立刻找个人炫耀一下。

    ‘好的。’随后鹿槿还发了一个卡通的表情。

    徐奕本以为何嘉远能跟她说点什么，但是在她预料之外的，何嘉远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看着手里的那本中国近代史。

    把所有自己能理解的题都看完了以后，她用笔把剩下几道想不明白的都圈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又看了看路珣接近于满分的卷子，内心感叹了一下。

    “那个……”徐奕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何嘉远的方向，轻声问道，“你物理和化学应该考的都不错吧？方不方便帮我看看？”

    何嘉远不紧不慢的合上了书，挪了一个座位坐在了她的对面，“我看看。”

    “这个。”徐奕拿笔在试卷上指了指，抿着嘴唇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把试卷推了出去。

    何嘉远大致的看了看之后拿着笔在卷子上开始写起了什么。

    他并没有立刻看徐奕画出来的题，而是快速浏览着整张卷子，“你的水平肯定在这个之上。”

    “什么？”徐奕问。

    “我的意思是，你的水平远远在你这次考试的成绩之上。我早上看你对你的成绩不太满意，所以我想告诉你，如果你有担心或者害怕自己的成绩就一直这样停滞不前了的话，你就多想了。”他把卷子翻了一页，继续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刚刚看你改的还挺认真的。”

    果然何嘉远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其实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理科，可能就只是因为我父母喜欢。我想把它学好，但是又怕学不好。”

    “你的话肯定没问题。”何嘉远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更加肯定自己说的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之后，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安慰。徐奕的眼眶忽然一热，但是她尽力地低着头憋着眼泪，不让何嘉远发现她的样子，太狼狈了。

    其实也很正常，在高中这种高压的环境下，很多人已经忘了该如何呼吸，大家就好像是学习的机器一样，很少有人会真的关注你付出的努力，或者在你难过的时候对你作出肯定。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火柴一样，闪着火光温暖了徐奕内心的哪个角落。

    “我先把这个跟你讲了吧。”他把试卷竖着放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方便他们俩一起看卷子。

    果然有人讲题，进度就快了不少，刚刚一直无法理解的数字和公式被何嘉远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不少。

    徐奕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连续的点着头，认真的听着何嘉远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本来因为没有阳光而阴冷的图书室里，现在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阳光从某个地方散发了出来，让两个人的周围变得开始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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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新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从下午开始天空就陆陆续续的开始飘下来了雪花，到了晚上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已经大概有十公分厚了。连路上的行车也都开始减慢了速度。

    今年着实奇怪，江川市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多的雪。

    鹿槿也和方芸回了姥姥家，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正包着饺子。她挽着袖口包好最后一个饺子放在了案板上，然后洗干净了手。

    鹿槿从小就喜欢包包子包饺子之类的东西，所以全家都一致认为她包的是最好看的，每年过年也是包饺子大军中的一员大将。

    她擦干净了手，拿起手机给案板上排列整齐的饺子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在了朋友圈里。没过一会就收到了数不清的点赞和评论，不过评论里都是一些长辈居多，都在夸她的饺子包的好看。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路珣的对话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是想跟他聊点什么。

    ‘在干什么呢？’

    路珣的手机在房间里的桌子上亮了起来，但是他却没看到。

    此时他们家已经开了饭，一家子人围在了一起坐在了桌子上热闹的聊着天南海北的话题。路珣的姥姥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所以他有一个大姨陈华还有一个舅舅陈波。路珣感觉自己插不上什么话，就安静的坐在那吃着饭。

    “小珣，你妈今年又不回来了，你自己一个人生活还行吗？”说话的人是路珣的舅舅，此时他因为已经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脸上的红晕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上，连说话的吐字也变得有些不清晰。

    路珣把果汁咽了下去，“我还可以，都挺好的。”

    “他从小独立生活能力就强，他妈经常把他一个人放家里，他肯定没问题。”路珣的姥姥坐在位置上说道。

    “你跟你哥好好学学，成绩次次都是第一，生活能力还强，你别整天玩那个手机。”陈波跟比路珣小四岁的儿子说道。

    “知道了。”回答的是陈梓楠，路珣的表弟，今年十四岁刚上初二，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敷衍的点头回应着。

    “你没去看看你爸吗？”路珣的舅妈夹了一筷子菜问。

    他不禁一皱眉，表情阴沉。

    “我听你妈说，你爸病了，严重吗？”陈波补了一句。

    路珣的心里产生了一股极度的厌恶，他放下筷子尽力压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他就算死了也和我，和我妈没有任何关系。”

    陈波打了个酒嗝，然后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说你爸。”

    “是啊。”他舅妈跟着附和道。

    路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气不打一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爸对他和他妈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路珣不想再这样的节日里发火，他的家教也不允许他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所以只能压抑着心里燃烧的怒气，又缓缓地拿起了筷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路珣的大姨坐不住了，开口说道：“你们管他爸干什么，陈音一个人给他带大多不容易，吃了那么多苦，别总提他爸。”

    “我就是一说。”看见自己的大姐发了话，陈波也就没几说什么了，继续喝着杯子里的白酒。

    陈华又接着说道：“小珣，你就以后记得你妈的好就行。她为你付出的你想象不到，你就是他的全部了，你一定要给你妈妈争气，记住了吗？”

    路珣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每年都是这套说辞，他早就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回来过年的原因，这根本不是过年，这就是换个地方听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思想教育自己。

    路珣终于把这顿饭艰难的吃完了，“我去学习了。”他起身说着。

    “大过年的，不学了。一起看个电视放松放松，学习什么时候都能学。”陈波说道。

    “说什么呢？人家孩子上高中，愿意学你还不让人学。”路珣的姥爷责备着陈波说道。

    路珣没理会他们，起身把碗筷放进了厨房然后回到了房间里锁上门躺在了床上，然后拿起了一直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