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包上路珣的余温还没有完全散去，鹿槿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两团暖和的绒球包围了起来。她抬眼的一瞬间两个人的眼神汇集到了一起。
路珣两只手放在鹿槿脑袋的两侧，给耳包调整着姿势。
此刻，鹿槿连呼吸的幅度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明显的感觉脸颊开始微微发烫，但是又不好意思用手贴在脸上降温，只能稍微低头，眼神不经意躲闪着，避开了路珣的目光，直到他把手收了回去。
路珣额前的刘海被雪花化成的水打湿了几根，在发尖形成了小水滴。
“这是补偿。”路珣把眼神转了个方向补充着说道，“你今天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没和他们玩得上雪吗？”
他竟然都知道。
鹿槿心想着，没说话，依旧感觉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是我妈妈找你了对吧。”路珣说这话的时候就仿佛早已熟悉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一点也不惊讶这种事情的发生。
鹿槿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答应吧，因为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如果是你的话我还能放心一点。”路珣笑了笑，笑里藏几分无奈。和刚刚打雪仗的路珣完全判若两人。
“为什么？”鹿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什么为什么啊，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都一样。”
鹿槿哦了一声，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低下头踢着脚下的雪，“你妈妈这样你不会介意吗？”
“会啊，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们还吵了一架。从小只要我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就这样。”
这些话鹿槿光是听着就觉得窒息，他不知道路珣是怎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的，就好像被监视的不是她一样。
“用她的话说，可能就是太爱我了吧。”路珣笑了一声，但是却笑的让鹿槿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珣。”鹿槿下意识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路珣闻声看向她，路灯反射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一颗颗星星一样熠熠发光。
“没什么。”鹿槿摇摇头，安慰般的笑了笑，却在这时看见了路珣额角上好像有一小块伤疤。平时看不出来，今天是因为他的刘海因为被打湿而多了一道空隙，这才让她有机会发现。
“你……”鹿槿犹豫着说，然后指了指自己额头的地方。
路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犹豫了片刻，“这个吗？小时候不小心磕的。”
“你小时候很调皮吗？”
“还好，因为玩的时间少，大部分时间都拿来学习了。”
“诶，那你去过游乐园什么的吗？”
路珣摇了摇头。
“好巧，我也没去过。有机会一定要叫上徐奕他们玩一次。”
“嗯，好。”他点点头，起身拍掉了裤子上的积雪。
鹿槿跟着站了起来，“走？”
此时的天已经由浅蓝逐渐转成了深蓝，天空上的月亮也慢慢的变得明显了起来。
“走吧。”他答应着，从地上捡起了两个人扔下的书包原路往回走着。
“你今晚不是补习吗？”鹿槿忽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路珣应该在家上课来着。
“今天七点半上课，回去应该来得及。”路珣看了看左手腕上的手表说着。
深夜，小区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还透出了几分灯光。刚下课没多久，路珣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然后关上了电脑，将书本装进了书包。
房间的门忽然打开，陈音手里拿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小珣，把牛奶喝了再休息。”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陈音就这么不敲门然后进屋。
路珣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妈我不喝，我真的不喜欢喝牛奶。”
“听话，喝了对你睡眠好。”陈音把牛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站在了路珣的身边。
他从小就不喜欢喝牛奶，甚至一闻到味道就想吐。
但是陈音好像并不是那么在乎，依旧会时不时的给他送牛奶然后盯着他喝完为止。
路珣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牛奶，然后不情不愿的屏住了呼吸一口一口的把整杯牛奶都尽数喝了下去。
陈音看着空杯子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把杯子拿了起来，“牛奶对身体好，哪有人不喜欢牛奶的。”
路珣没说话，口腔里充盈的牛奶味让他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能吐出来一样。
陈音的眼睛扫到了床头柜的一个杯子上，这是之前鹿槿送给路珣的生日礼物。她走过去拿起杯子又回到了路珣的身边，“这时什么时候照的相啊？看来你跟你的同学们都相处得很好。”
“十月份的时候爬山照的，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好是挺好的，只是吧……”陈音把杯子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我觉得高中还是要把主要的时间都拿来学习。想玩的话等以后课业压力没有这么重了，再玩也不迟，你说对不对？”
看见路珣不说话，陈音继续说道，“妈妈一个周以后的飞机回去，今年又不能在家里过年了，到时候你自己买机票去你姥姥家吧。”陈音伸出手摸了摸路珣的头。
“今天我去你们学校，你们那个班主任感觉还挺好的。他说你学习很用功，成绩也很稳定。很好，继续保持，千万不能松懈。要趁着高二这段时间多参加一些有含金量的比赛，然后拿一个好名次，这样申请大学会更有优势。”
陈音嘴里好名次的含义可不是什么第二第三，只有第一才是她认为的好名次。
“我知道了，我要睡觉了。”路珣稍微歪了一下脑袋，不着痕迹的躲闪着离开了陈音的手，然后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陈音见状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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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4的最后一天了，老王怎么就不能放我们一次呢？这卷子是给人做的？这拿去弄个什么数学竞赛都绰绰有余了，我这一眼看过去怎么看出了一种英语的错觉呢？”陈思许拿着眼前的两张数学试卷抖了抖，然后一把将卷子拍在了桌子上哀嚎着。
“你快写，写完我要看你的。”徐奕转过身敲了敲陈思许的课桌扬起两边的嘴角假笑着说道。
“你别那么看着我笑，比卷子还瘆人。”
徐奕收起了笑容，“哎，明天元旦诶，不过不是说今年因为多功能大厅装修，所以联欢改成提前放学了吗？。”
“提前放学也逃不掉上午第一节数学课，老老实实写卷子吧，他点到你的时候你要是回答不上来就得站一节课了。我倒是无所谓，你们女孩子家的，脸上得多挂不住。”陈思许把卷子翻了个面大致的浏览着。
“你借我抄数学我给你看语文。我都做完了，明天的那份我也做完了。”徐奕托着腮说着。
“成交吧，你先等我写完。”
“那你快点啊。”徐奕转身之前还不忘催促着。
这张卷子做得人简直抓耳挠腮，老王头的题一天比一天变态，学生们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少。鹿槿在家里死磕着这张卷子，笔尖下意识的在卷子上戳着，点出了无数个小黑点，也还是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终于她放弃了对抗，把所有会的题写完之后，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空白写不出来。
真不知道这老师上哪找来的卷子。
她把空下来的题拍了照片，然后发给了路珣。
「帮帮我呗。」
过了一会，路珣回复了一条消息。
「稍等，在上课。」
鹿槿看了一眼时间，差十五分钟十一点。她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把卷子和笔拿到了床上。
坐了一天腰都有点发酸，果然床才是人最后的归宿。
没多久路珣就又发来了消息。
「刚下课。」
鹿槿拿起手机刚想打字，路珣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晃神了一瞬然后接起电话，“喂？”
“我不打字了，打字浪费时间，先看你发给我的第一道题吧。”路珣的声音里明显地有些疲惫，连尾音都有些沙哑。
“要不算了吧，我想问的题太多了。这样会影响你休息。”鹿槿犹豫道。
“没事儿，我快点给你讲就行。”
讲到第三道题的时候，路珣那边忽然传出来了陈音的声音。
“小珣？你在干什么呢？”
“我同学有几道题不会，我稍微说一下。”路珣把手机拿的远了一点，但还是被鹿槿听的一清二楚。
“抓紧讲吧，不要浪费你太多时间。”
鹿槿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不舒服，不过好像也是，这么晚的时间还拉着人家讲题，是挺耽误人的。
再往后说的话鹿槿就听不到了，路珣那边好像开了静音。大概两分钟之后，路珣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
“我把答案先发给你，你先看看思路。明天再给你讲吧。”
不知道是不是鹿槿的错觉，她感觉好像路珣的声音比刚刚听起来情绪低了不少，同时充斥着许多无奈。
“好的，那你早点睡吧。”
路珣嗯了一声，但是没有挂断电话，还是鹿槿先按了结束键。
片刻后，路珣把卷子答案发了过来，鹿槿对照着一行一行的往上抄着。虽然是数学，但是这个答案的量还是让人没有丝毫想抄的欲望。
很多题都是前两步大概知道怎么来的，后面一大串过程就完全不知道了。为什么这个数是这样？这个结果怎么得出来的？怎么就出答案了呢？抄到最后，鹿槿干脆放弃了找思路，路珣写什么她跟着抄什么，至于剩下的，明天再说吧。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
早上的第一节课，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教室里也继续开着灯。老王手里拎着一本破旧的数学书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
“昨晚的卷子拿出来。”他头也不抬的站在讲台上说道。
下面的学生万般不情愿的拿出来了折磨了他们一晚上的卷子。
“我也知道卷子难，做不出来是应该的。所以今天我不带着你们对答案了，我把答案放在黑板上，你们自己对一对就行了。课代表上来帮我。”老王说完就开始捣鼓起来了电子教具。
下面的人集体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惊害怕叫到自己不会的题了，于是纷纷舒了口气。
“他要是早说我就不做了，折了我半条命我也没做全。”陈思许低声抱怨着，但抱怨中又带着点庆幸。
不得不说，老王给大家带来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昨晚的题你还要听吗？”路珣倾斜着身子趴在鹿槿身后问着。
她犹豫了一会，看了看黑板上的答案，又看了看自己的试卷。
“谢谢啊，不过你先做作业吧，不着急。”鹿槿微笑着说到，然后拿出红笔开始对照着黑板上的题批改，但身后的路珣却看不见她的表情。
路珣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嘴唇，停顿了片刻后拿起笔改着试卷。
因为是老王看班，所以整个班级里鸦雀无声，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在耳边重复着。
快下课的时候，路珣忽然打了报告去了趟卫生间。但他在经过鹿槿的桌子的时候把他自己的卷子轻轻放在了鹿槿的桌子上。鹿槿一抬头，路珣已经从她旁边走过去了，但是只是这一瞬的时间，她还是察觉到了路珣的异样。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好像表情看起来很难受，手也放在腰腹的位置。
路珣的样子让鹿槿充分地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试卷，上面已经用红笔完全的标出了解题思路，全部都是她昨天晚上发给路珣的题。翻页的时候，里面掉出了半张草稿纸。鹿槿拿起来反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抱歉。你不要往心里去。”
鹿槿明白路珣想对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她没想到路珣能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连这种枝叶末节的变化都没能躲得过路珣的眼睛。
可是这明明不是路珣的错，而且陈音说的其实某称程度上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无论如何，路珣都不应该向她道歉。
鹿槿管不了那么多了，举手打了个报告，然后起身拿起了路珣挂在桌子旁边的杯子后向卫生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刚走到饮水机旁边接满了热水，路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前的校服沾上了不少水渍，水珠顺着刘海滴在挺直的鼻梁上，然后流到了鼻尖接着滴在了地上。路珣的脸色比今早见到他时要苍白了不少，眼神中也少了许多以往的光亮。
见鹿槿就站在面前后，他把手从腹部拿了开来，像被发现什么一样，缓缓呼出一口气。
鹿槿向周围看了一眼，因为卫生间的距离和教室并不在同一条走廊，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人，于是她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音量。
“胃又疼了吗？”
路珣低下头，“还好。”
鹿槿上下打量一下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是个人都知道他在硬挺着罢了。
“吃药了吗？”
他点点头。
“刚给你接的水，你慢点喝缓一缓，挺烫的。”鹿槿拎起杯子放在了路珣面前。
“谢谢。”路珣接过水杯吹了吹，嘬了一小口。
“路珣。”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把杯子放在了一边的台子上，仿佛知道鹿槿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本来你平时就帮了我很多，我说的不仅仅是几道题。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过意不去，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路珣缓缓道：“我怕你多想......”
“我承认我确实怕占用了你学习的时间，毕竟大家都是学生。但是我绝对没有因为某一句话多想，所以......”鹿槿说着，拉过来路珣的一只手，把刚刚那张纸条放在了他的手上。“所以你也不要多想，刚刚上课没继续问你是因为我感觉老王对这套卷子好像不是很看重，我就觉得可能这些题不是那么重要。我如果真的有问题还会问你的。以及，谢谢你的答案和解析。”
路珣的眉头这才舒展了起来，松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