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珣还有点没太从刚才的状况反应过来，上一秒方芸还在厨房里洗着碗，下一秒她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家。

    “要不要先去把碗洗了，正好我在也能帮帮你。”路珣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问。

    鹿槿则是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不用，放着就行，一会你回去我再洗也来得及。我妈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走吧，早点洗碗就没心事了，我跟你一起洗。”路珣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温柔的在跟她商量着。

    纵使鹿槿有万般不情愿现在也没什么能说的了，于是起身走向了厨房。

    “我洗，你冲干净就好了。”

    路珣卷起了袖子，然后看了一下水池周围的用具，拿起来海绵在上面挤了一些洗洁精，“这些碗你先拿水冲一遍，然后我洗完你再冲干净吧。”

    “好。”鹿槿点点头，按照他说的话每冲好一个碗和盘子就递给路珣。路珣的动作也很麻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小半盆洗水池的碗两个人不到十分钟就洗完了。

    “看得出来你经常在家洗碗啊。”鹿槿打开头顶上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卷厨房专用纸，撕下来了两张，一张给了路珣，一张自己用来擦了擦手。

    “嗯，做完饭当然要洗碗了。”

    两个人说着，走到了客厅。路珣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八点钟了。

    “我要回去了，我一会还要上课。”

    “上课？”鹿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这个点了还上什么课，况且今天不还是十月一国庆节吗？

    “嗯。”

    “那你快回去吧，这个你拿着。”鹿槿从柜子里找出来了一个袋子，把方芸走之前留下来的几个饭盒给路珣拿了回去。

    “替我谢谢你妈妈，也谢谢你。饭盒我会送回来的。”路珣接过袋子说着。

    “客气啦。”鹿槿和路珣一起走到了玄关，给他开了门。

    鹿槿没出门送他，只是一直看着路珣直到他进了电梯，才把门关上。接着她拿起遥控器关上了客厅的电视，一瞬间客厅又恢复了寂静。她拿着手机回到了房间，拉开被子的一角随意地盖在了腿上。然后打开手机给陈思许发了一个短息要今天拍的照片。

    没过一会陈思许就把今天拍的两张照片发了过来。

    鹿槿放大的看这两张照片，徐奕和她笑得都很开心，陈思许站在两个人的后面搞怪的给徐奕偷偷用手加了个兔耳朵。路珣则和何嘉远分别站在两侧，看着镜头嘴角上扬微微的笑着。

    接着她想了一会又给徐奕发了一条消息。

    「在干嘛呢？脚腕好点了没有？何嘉远送你回去的时候说什么了？」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徐奕就回了过来。

    「绝了，真没谁了。今天何嘉远背我的时候我紧张死了，紧张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尴尬jpg.

    「你不是故意扭伤的吧？」

    「你这说的，我还不至于为了什么人牺牲到这种地步。」

    徐奕还顺带回复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但是说个正事儿，路珣快过生日了。我刚知道他生日，就这个月十五号，但是我看了一眼是周三。」

    「他说怎么过了吗？」

    「没有。」

    「那到时候再说吧，我先看电视剧了，攒了小半个学期了，有空聊。」

    鹿槿也就没继续回复，她放下手机，从床头拿出来了一本课外书，是一本言情小说。鉴于刚刚看完两部小说，故事还都有些让人说不上来的难过，所以她决定看一本甜甜的恋爱的小说让自己放松放松。

    十一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像都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就从眼前飞逝过去了。不过毕竟作为一个高中生，仅有的假期也都拿来上补习班了，也谈不上什么放假，换个地方学习而已。学校里的学生也是一万个不情愿的回到学校里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苦瓜成精了一样。

    开学回来的第一天只有上午正常上课，下午的课程取消变成了月考总结大会。路珣的位置今天是空着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听张勇的意思好像隐隐约约是请病假了。

    生病了？鹿槿心想着，让陈思许替他收拾好了桌子上面堆成小山的作业和卷子房间了桌洞。

    下午开会的时候，高二十六个班坐在学校的阶梯教室里，从校长到主任，一个不落的发表了演讲。听来听去也无非就是一些让学生努力学习努力拼搏的话，学生们听的耳朵里的茧子都三层厚了。

    鹿槿坐在位置上低着头微微出神，不自觉地想到了路珣。

    也不知道这人病得严不严重。

    正想着她被旁边的徐奕戳了两下胳膊，思绪也跟着被拽了回来。

    “今年还是程哲诶，我以为是路珣做分享呢。”徐奕偏过头去小声说道。

    鹿槿应付一般的抬起头撇了台上一眼，点了点头。

    “他俩谁都一样。”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灯火通明，各种车依旧是排了好几排，大部分都是高三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睡觉的，车灯将马路照的很亮堂。

    鹿槿加快了往回走的速度，因为今天在回家之前她还需要把路珣的作业和一些她记的课堂笔记交给他。

    她按了二十三楼的电梯，然后忽然想起来了上次做这个电梯的时候还碰上一个遛狗不牵绳的人。

    这次可别再遇上了。她内心暗暗祈祷着。

    电梯很快的上了二十三楼，她转了个弯来到了路珣的家门口，按了一声门铃。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睡了？她皱着眉头心想。

    应该不能啊，这才刚九点，不太符合正常高中生的作息。

    楼道里的灯这时灭了，周围漆黑一片。她一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只不过整个楼道看起来十分昏暗。

    她又重新按了一下门铃，这次门铃没响几声，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

    路珣穿着一件黑色的大号的卫衣，帽子盖过了几乎大半张脸，帽子遮盖下的地方看起来皮肤白皙，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看起来仿佛这么大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他睡眼惺忪，站在门后把帽子向后扯了扯，露出了在黑暗中也仿佛熠熠发光的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掺杂着很重的鼻音，嗓音也微微沙哑。

    鹿槿差点没听出来这是他的声音，接着从书包里翻出来了一个辈子递了过去，“回家顺便给你送作业还有笔记，今天学新课了来着。”

    “谢谢你啊，你先进来吧。”路珣关上了门然后转身走向了客厅，打开了客厅的灯。一只手抵在额头上，甩了甩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你吃药了吗？”鹿槿问。

    路珣清了一下嗓子，“还没。今天感觉不舒服，一直在睡觉。”

    “家里没有吗？”鹿槿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于是眉头微粗继续问道。

    路珣靠在沙发上，用手搓了搓脸，然后摇了摇头。

    鹿槿走了过去靠近了他一点，“那你发烧吗？”

    “我不知道，没有体温计。你试试吧。”路珣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向她的方向倾斜着上半身。

    鹿槿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放了一会，然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

    “嗯，没发烧。”她无形中松了口气。

    路珣又继续靠在了沙发上。

    “我去给你买点感冒药吧，就小区门口就有药店。”说着鹿槿放下书包就要去。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快回去吧，你妈妈该着急了。”路珣声音沙哑的说完话后背过身子猛的咳嗽了一阵。

    “我妈今天值班，我稍微晚一点点回去也没事。你感冒不能不吃药，会更严重的。”说完鹿槿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等鹿槿回来的时候，路珣给他开了门。她气喘吁吁的换上了拖鞋，脸上还泛着一抹因为跑步而出现的红晕，在夜晚的烘托下显出一股莫名的可爱。鹿槿进门找到了他们家的厨房但却只看到了水壶，没看见净水器。

    “是直接烧水龙头里的水吗？”鹿槿转身问。

    路珣跟在她身后摇摇头，打开了冰箱，里面有两大瓶平放的矿泉水，然后拿出来了其中一瓶倒进了烧水壶里。鹿槿趁机往里面看了一眼，除了矿泉水，然后就是一盒鸡蛋，一袋面包和一些类似果酱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个水壶烧水的速度倒也算快，没有几分钟就烧好了。

    “我自己来吧。”路珣上前想把药拿过来自己倒，但是却鹿槿制止了。

    “你去沙发上坐着吧。”

    “麻烦你了。”路珣也没有继续争抢，因为现在他确实感觉头晕目眩，浑身都没有半分力气，连骨头都是酸疼的，整个身体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了一样。

    “你吃完药再睡好得快。”鹿槿拿着杯子吹了吹上面冒出的热气走到了路珣身边把着他的手腕将水杯放到他的手上。

    路珣没说话，点了点头。

    她无意间看到客厅的垃圾桶，里面有吃剩的外卖盒子。“你今天都吃什么了？”

    “粥。”

    “就这点？没了？”鹿槿问着，本想着路珣还能说点什么，但是看样子他想说的只有这一个。

    “嗯。”

    “你记得好好吃饭，才好得快。徐奕和陈思许都很想你，说没有你的日子感觉不完整。”

    路珣被逗乐了，正一口口喝药差点被呛到，他用袖口擦了一下嘴角，咳嗽着笑了一下。

    “我得先回去了，书还没看完。”鹿槿盯着路珣喝完了药，紧赶着起身道。

    路珣迟钝的反应了一下，“你等一下。”他两手支撑着沙发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厨房，从柜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袋子。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辛苦你顺便捎回去吧。”

    鹿槿低头一看，是之前方芸给他装菜的饭盒。已经被他洗好了放进了这个袋子里。

    “生着病还记着呢。行，我拿走了。”

    “嗯，谢谢你这么晚还给我送笔记了。抓紧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路珣的睫毛上下闪动了两下嘴角扯出了一个淡笑。

    十月的晚风已经能给人带来一些凉意了，刚刚一路跑过来的时候鹿槿并没有注意到，现在独自走在小区里面竟然打了个冷颤。这个时间小区的路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楼下的停车坪也早就停满了车，只有排在路边的路灯还发着昏暗的冷光。鹿槿看着自己的影子，随着位置的移动从身前移动到身后。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路珣家所在的楼，从窗户中零零散散的透着或白或黄色的灯。

    她忽然想起来，有一年小年夜，方芸加班没能赶回来，就是她一个人在家，看着电视上小年夜的庆祝晚会，坐在沙发上。整个家就只有她一个人，为了不让自己感觉到孤单，她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免的感觉自己和世界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隔绝。她拿着手机在群里跟同学们聊着天，但是感觉无论如何都不能融进他们的气氛。

    外面的夜空中绽放着五彩缤纷的烟花，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被格外放大。这种被世界剥离的感觉鹿槿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可刚刚当路珣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当年的那种深埋在心底的感觉一瞬间从她的心里爆发了出来，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每一个角落。一阵冷风吹过，她加快了速度跑进了楼道，想起了路珣刚刚虚弱但是却在硬撑着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抓了一下。

    自己只是在家过了一个小年，那种孤单的恐惧感就一直在心里的某个地方被保留到现在，如果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生活的话，鹿槿可能会疯掉。不知道路珣是怎么样自己一个人度过无数个日夜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路珣依旧没有来上课，鹿槿利用中午吃饭的空闲在厕所拿出手机悄悄地给路珣发了一条信息。

    「提醒你一下，记得吃药。」

    过了半晌，路珣没有回消息。估计是在家里睡着了。于是鹿槿重新关上了手机，回到了教室。

    因为刚刚吃完饭教室里没有老师的缘故，教室里的声音比较嘈杂，有的人在位置上做着练习题，有的人则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

    “路珣这两天怎么了？怎么一直没见到他人？给他发消息也没回。”程哲走到鹿槿的旁边坐在了路珣的凳子上掰了一瓣儿橘子吃了下去。

    鹿槿转过身，一股橘子特有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病了。”她说。

    程哲哦了一声，“吃吗？”他又掰了一瓣儿递给了鹿槿。

    虽然她刚刚吃饱午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肚子吃橘子，但是程哲都递到她面前了，也不好拒绝。

    “谢了。”

    程哲点了一下头示意着，然后拿着橘子起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加入了和其他人聊天的行列。

    鹿槿把橘子塞了进去，打算趁着空闲的时间整理一下上次数学周考的错题。但是一瞬间酸涩的感觉在她的整个口腔里爆裂开来，连腮帮子都跟着一酸。她急忙伸手接住嘴里吐出来的橘子。

    “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酸啊？”她拧起眉头抱怨着，表情稍稍的扭曲，火速起身走到垃圾桶把手里的橘子扔了进去。

    然后她抬头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不远处正谈笑风生程哲，一边聊天一边从容的吃着手里的橘子，好像整个橘子就她吃的这一瓣是酸的一样。

    这人味蕾指定不太正常。

    鹿槿心里吐槽着，赶紧拿起水杯又喝了几口水才冲淡了那瓣橘子留下来的酸味。

    下午课间的时候，鹿槿趁着有时间，坐在位置上把手机从兜里隐蔽的拿了出来，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查收了一下消息。发现路珣一个小时以前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的桌子上放着一袋被撕开的药包，旁边是空着的杯子，里面还有一些药剩下的底。

    鹿槿看着手机笑了笑，然后又关上了手机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