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好像这个学校会打网球的人都集中在网球队里了，鹿槿从看着他们七扭八歪的打法中也能看出来他们也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来这个项目凑数的。

    丢球，漏球，那个球就是不往球拍上走。

    第一局一班和五班对阵，两边的球员打着打着自己都开始笑起来了，因为看着对方的动作，那笨重吃力追着球跑的样子，用尽全身一挥拍，发现球连拍子都没碰到。

    几人动作滑稽，很难不想笑。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菜鸡互啄。打的人折磨，看的人更折磨。好不容易第一场结束了之后，两个人敷衍的握了一下手然后掩饰着偷笑匆匆离场。

    没过多一会路珣和高旭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只是高旭看起来要比路珣稍微壮实一点，毕竟他们经常训练。今天允许不穿校服，两个人都是穿着自己的便装。高旭一件米色短裤加上一件蓝白相间的短袖。路珣则是一件深蓝色的休闲短裤加上一件白色的薄款运动系的长袖，他比高旭多了一根黑色的发带，还有右手上黑色的护腕。

    鹿槿才注意到，此时网球场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女生，看样子都是来当啦啦队的，其中也有好几个自己班的人站在路珣那边，提前喊着路珣加油。

    第一场是高旭发球。

    他站在线后面将一个球装进了口袋，然后用拍子拍了两下球，屏住了呼吸，将球握在了手里，等待爆发的那一刻。只见他抛球，挥杆，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

    果然，高旭的发球爆发力极强，球落地的一瞬间鹿槿清楚地听清了‘砰’的一声，甚至还能看见球落地时两边升起的灰尘。

    她的心替路珣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路珣能不能接得住。

    路珣也并不弱，上步，挥拍，动作娴熟，一气呵成，一下就将球打了回去。

    高旭面露惊讶，他以前只听说过路珣成绩好，到不知道他网球打得也好，竟然给他就这么把球打回去了，毕竟在这个学校里一般人能接住他的发球。于是他双腿弯曲做好回球姿势，眼神也变得尖锐了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的分数并没有拉开多大的差距，你追我赶，平分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没有对比还好，这样一看，上一场的比赛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随意。

    路珣每一次接球的时候小腿上的肌肉都会跟随他的步伐显露出来，步伐敏捷而有力，好几次扣球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弹跳力。他修长匀称的身躯从起跳，到挥拍扣球，就像是一道风景线，鹿槿的视线不由地跟随他来回移动。

    帅。

    这是鹿槿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

    第一回合下来，路珣竟然以一小局的比分胜出。

    高旭也没想到，他今天来比赛就没想过还能输。

    两个人拎着球拍离开了球场走向了两边的椅子。鹿槿从桌上拿了两瓶矿泉水，扽别递给了走过来的路珣和高旭。

    “谢谢你啊。”高旭接过水瓶看着鹿槿有些含蓄地笑了笑。

    二人放下球拍立刻拧开了瓶盖大口贪婪的喝着水，本来就软的塑料瓶更是在算时间内迅速瘪了下去。

    路珣仰着头，一口一口的喝着，喉结上下滑动着，鬓角的汗水顺着耳朵流了下来。

    “好帅哦，高旭不愧是校队的，等一会结束比赛我找他去要□□。”

    “我更喜欢右边那个，好像叫路珣来着。这不就是完美的校草吗？学习又好，运动又好，听说为人也很不错的。我真的好喜欢他。”围观的女生中犯着花痴的说着。

    “我反正喜欢高旭。”

    鹿槿一边核对着第一场的分数一边听到球场外围的人窸窸窣窣的讨论着类似的话题。

    她看了一眼高旭，发现高旭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有了第一局开始时的骄傲。他眉头紧锁，犹如大敌当前。

    而路珣就在他身边，正在拧紧瓶盖。

    这时她忽然听到好像是路珣发出的一声闷哼。

    路珣一只手用球拍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狠狠的怼进了上腹的位置。

    鹿槿隐隐的感觉到路珣应该是除了一些状况。

    “路珣？”她试探性的轻声喊了一声。

    路珣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抬起眼皮看向了鹿槿。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趟医务室。”她走上前问。

    “没事儿。”他冲她勉强一笑，然后直起身子像没事儿人一样走回了场地。

    第二局是路珣发球，他先是用护腕擦了擦鬓角的汗，然后深呼吸了几口气，发球动作迅猛而有力，掷地有声。

    高旭用余光看着坐在旁边的鹿槿，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局路珣明显有些吃力，他连着两个球都因为距离不够而没接到。场外的观众也时不时地传来惋惜的声音。

    高旭意识到了路珣出现的漏洞，于是开始专攻他薄弱的地方。所以第二局结束得很快，比分差的也比第一局大了很多。

    高旭喝了两口水，用手一抹嘴边的水珠，然后走到了路珣的那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珣的球拍被放在了地上，他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低头闭着眼睛微微喘着粗气。

    “你状态不太对，先休息休息吧。”高旭说道。

    路珣扭过头看了看高旭，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因为他的胃现在像是有火在滚动燃烧一样，一下又一下牵动他的神经。

    “你很厉害，有兴趣参加校队吗？”高旭说着。

    路珣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先把这场打完再说吧。”

    “你还好吗？”鹿槿小跑过来问。

    他点头示意。

    “你确定。”她又一遍问着路珣。

    他冲她点点头。

    “输赢没那么重要，坚持不住就不打了，没关系。”

    路珣微微一怔，然后又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真没事儿，一会就好了。你要是怕我出事儿就帮我找点热水。”路珣一笑，直起身子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鹿槿楞楞地站在原地，路珣手掌带来的余热在肩膀上久久不能散去。

    第三局路珣的状态明显要比第二局好很多了，最起码没有出现严重的失误。但是比分依旧咬的很紧。比赛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她听见广播那边开始叫高二跳远选手检录。鹿槿年年都会参加跳远，名次也还不错，今年她也报了同样的项目。

    虽然舍不得这场精彩的比赛，但是她还是不得不起身离开。在离开前，她叫了隔壁厂的一个学生裁判来顶替她的位置。

    她向操场走的时候忍不住的回看了几眼球场，两个人依旧打得如火如荼，不分高低。直到她下了台阶，再也看不见球场位置才做了罢。

    另一边双人组赛制短，本来应该六个回合一局，缩减为三个回合就算一局。所以轮的也快一些。

    徐奕的眼睛盯着球片刻不离，认真的记着手里的分数。

    两局过后，陈思许和何嘉远拎着拍子进了球场。

    徐奕向他们俩打了声招呼，两个人也摆摆手示意了一下。

    到底是搭档，还是有点底子在的。几局打下来，给对面打得落花流水，连阵型都乱了。本来该对方接的球，另一个下意识跑过去接了，导致两个人的拍子撞在一起，人也差点贴上。或者因为球落在了线中间的位置，两个人都以为对方会接球，结果谁都没接住，就这样看着球落在地上，从他俩中间又弹走。

    徐奕这次不再全神贯注的盯着球在球场上弹来弹去，而是分出来了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何嘉远和陈思许。

    一场球打下来轻轻松松，基本没费什么力气。

    “还挺厉害的嘛。”徐奕打量了一下陈思许说。

    “开玩笑，我是谁。”陈思许骄傲的仰着下巴说着。

    徐奕切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了何嘉远，“你也是，打得很好。”

    何嘉远因为赢了球心情很好，挑了一下眉，“那必须。”

    徐奕笑了笑，转过身回到了裁判席上。

    “程哲，你过来。”看台不远处的林莉香像程哲招了招手。

    她每天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子，把头发在脑后盘起来，万年不变的黑色的套裙，加上一双三公分的细跟高跟鞋。今天也是这样。

    程哲听见声音后走下了看台，站在了林莉香面前。

    “林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林莉香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他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一会有项目吗？”

    “没有。”

    “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月考回家爸妈批评你了？”

    程哲垂下了脑袋，眼神中带着失望，点了点头。

    “你学习是咱们学校拔尖的，甚至在全区都数得上名次。你父母那边我已经跟他们打过电话了，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其实你的成绩这样已经足够优秀了，如果连你都每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别的学生岂不是都不要学习了。”林莉香把手搭在了程哲的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不只是学习，各方面，品学兼优。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会闪光的。所以其实老师想告诉你，成绩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他不是衡量你们水平的唯一标准。咱们学校有学习好的，有学习不好的，这都是很正常的，当然人人都想努力做得更好，只是你的成绩本来已经是顶尖了，有的时候适当的休息休息也是很好的。”

    程哲越听眼眶跟着越来越红，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握着拳微微发抖。

    “老师相信你们都是很聪明的学生，除了聪明，你们也很努力，这更加难能可贵。没有人轻轻松松就能考出一个好成绩，那是天才，而且更是凤毛麟角。所以老师相信你的能力。考的没有别人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何况你的成绩已经非常好了，但如果你不满意，那就继续努力，下次超过去，老师非常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了程哲的内心深处，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决堤了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林莉香也没想到程哲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停下了后面想继续说的话，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平静了一会后，程哲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他抹了一下眼泪，缓缓道：“成绩不如人就是不如人，但他们都说我不可能超过路珣了。”

    “谁说的？”林莉香问。

    “他们都这么说。”

    林莉香才想起来，最近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她时不时就能听到从身边路过的学生嘴里讨论的话。其中就有类似‘程哲想要考回第一怕是难了’之类的话。而且听见的还不止一次。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知道吗，因为他们的成绩都没有你好，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提高一分两分都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在他们眼里觉得你没有办法再提升自己了。但是你知道吗，你们的潜力都是很大的，我一直都相信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不要去听他们说的话。路珣是很棒的孩子，你也是。你们两个如果能形成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对自己本身的好处也是很大的。还有一点，你不要害怕你的爸爸妈妈，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不要给你那么大的负担，他们也答应了。你就安心，只管努力，知道了吗？”

    程哲点了点头，握紧的拳头此时也释然的松开了。

    “十一假期回来以后全校要开一个学□□结，你记的写一篇有关学习的稿子，到时候还是你上台去发言。”

    程哲一愣，“可是往年不都是第一发言吗？而且，您上次让我叫路珣去，不也……”

    林莉香这才想了起来这件事，然后笑了笑说道：“那天我的确找他了。我说以往的总结是第一名做的。但是我觉得，因为其他特殊的一些原因，你的学习方法可能更适合于大部分的学生，而且你去年已经做过一次分享了，这次更应该轻车熟路。我问路珣愿不愿意让你替他发言，他很乐意。”

    程哲一听，原本紧缩的眉心立即舒展开了，露出了久违的一个笑容。

    “好了，把眼泪擦干，回去吧，大男生了，让人看到该笑话你了。记得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林莉香最后嘱托了几句，而后转身离开了。

    程哲刚要回到班级里的时候，路珣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只是他微微弓着腰，一只手陷进肚子里，表情痛苦的往前走着，所以没注意到旁边的程哲。

    他刚想开口叫路珣，但是话到了嗓子眼他又咽了回去。几乎是一瞬间的犹豫，他还是决定走上前去叫住路珣。

    “路珣。”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跑了过去。

    路珣极力忍着转过了头看向了程哲。

    “你去哪？”程哲问。

    “我回趟教室。”路珣以为程哲问完了话，正打算离开继续向前走。

    却没想到程哲走了过来，搀住了他右边的胳膊。

    “你肚子疼啊？要不要去医务室？”

    路珣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说什么话了，只能弯着身子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水壶落教室了。”

    路珣看了他一下，没多问，毕竟胃部仿佛抽筋一般的感觉让他无暇顾及别的事情，也就任由程哲摆弄。

    到了教室之后，程哲先路珣一步抽出一把椅子，让他坐了下来，然后自己再从旁边拉出一把椅子跟着坐在了旁边。

    路珣指了指他自己的位置，嗓音微微沙哑的说道：“桌洞里有药，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程哲立刻起身，一连跨过了好几个椅子，火速到达路珣的桌子旁边。他的桌洞非常干净整洁，一半是书，另一半是空的，在最里面放着一只透明的药瓶。

    路珣接过药瓶，吃力的拧开了瓶盖，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了两片白色的药片，仰头吃了下去。

    “我给你找点水吧。”程哲说道。

    但是路珣摇了摇头，吃完药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垫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按着上腹。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你没事吧？”程哲在一旁看着，有些手足无措。他看到路珣的脖子上出了不少的汗，于是起身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让外面的风可以吹进来一点。

    路珣没说话，只是喘着粗气，肚子上的那只手轻轻的划圈揉搓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路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吐了出来。他起身到旁边的洗手池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被水沾湿，正在往下掉着水珠，但是他也丝毫没在意。

    “刚才谢谢你。“他侧身靠在了洗手台上说。

    程哲没记着说不客气，思来想去缓缓说道：“其实，你别误会。我并不是针对你。”他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只是……”不等他把话说完，路珣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我看得出来，你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而且更努力。”

    和刚刚林莉香说的话一样。程哲原本准备好了想说的话却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我跟你说说我吧，或许你能平衡一点。”路珣两只手称在身后的的洗手台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爸我妈都是博士，并且他们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研究项目，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所以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被人注视着长大的。但是我不叫路珣，我叫路明君和陈音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