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

    东洲国临安城尸横遍地,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成了一条长长的河,一直流淌到城门外的低洼处,汇聚成一片血海。

    银甲响亮的撞击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在地上溅起冰凉的红色水花。一队凤霖军还在成叠的横尸中用利剑不断挑弄翻找着,生怕落下活口,违背了上面“一个不留”的命令。

    突然,尸堆里一阵窸窸窣窣,旁边小卒立刻警惕起来,循着声音觑了过去。

    一只黑猫狞叫着窜出来,蹬倒了一旁的竹筐。

    小卒骂骂咧咧几句,刚松了口气,身后将军的战马嘶鸣吓得他抖了一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

    “差不多了,回城!”

    身披金甲的将军一声令下,众兵将快速集结上马飞驰而去,留下临安城一片死寂。

    大雨接连下了三日,黑压压的云蔓延至凤霖王宫的红墙上,密集的雨水毫不留情撞击着青砖地面,如雷鸣,又如哀嚎。

    殿门外,女子发丝湿乱双眸赤红,破碎的衣袂带血,手执长剑一步步自雨中走进大殿,死死盯着龙椅上那丝毫不惧的凤霖王萧致。

    向来明亮庄重的大殿此刻乱作一团,原先个个巧舌如簧的文官话都说不利索了,皆是满脸惊恐,连滚带爬地逃窜着。

    “快来人……来人护驾!”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十几个手拿长枪的禁卫军急趋进来,顷刻间将她围了个密不透风。

    “进来,跪下!”

    两名禁卫军的长枪下押了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他身披破败的盔甲,褴褛之处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他十分吃力的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嘴却猛吐一口鲜血。

    “放了他。”她的长睫被雨水打湿,但目光却分外坚毅,手中长剑闪着寒光。

    凤霖王萧致端坐于高台,看她的眼神轻蔑的如同在看蝼蚁。

    “江……不,应该叫你秦知礼!你冒充长公主和亲到凤霖,孤好心留你一命,你不知感激就算了,还这般放肆!”

    “感激?”秦知礼握住剑柄的手更用力了几分,声音嘶哑:“我一人之错,你杀我一人便是,与我临安满城的百姓何干?”

    凤霖王锐利的双目眯起,半晌后从鼻尖挤出一声冷哼:“东洲作假在先,我屠你一城不过是给个教训!你一个婢女所生的下等人,也敢在孤这里说教家国大义?”他阴翳的目光扫过长枪下的男人,大手一挥:“杀了他!”

    她浑身一颤,面色苍白地转头,只见两名禁卫军面无表情地抬起长枪,就要狠狠刺下去。

    “住手!”她瞳孔骤然放大,拔腿就要冲出包围圈阻止,但身高体壮的禁卫军面对她的推搡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长枪夹杂着冰凉的风生生刺进血肉,一切发生的太快,男子呜咽一声,伸向她的手重重垂落在地,再没了声息。

    “不要!”

    她惊呼着,泪水夺眶而出,但一切为时已晚。

    东洲的骁骑将军容溪,如兄长一般陪伴了她十几年,为了赶来救她,就这样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终于连握剑的力气都被抽干,踉跄着瘫倒在地。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了起来,只看见凤霖王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又在下达什么冷血的命令。

    直到,一声急切地呼唤让她回过了神。

    “知礼……”

    她木讷地抬起头,一袭白衣映入眼帘。

    “起来!”许是凤霖王下令要将她打入大牢,亦或是拖出去处死,她没有听见,总之两名禁卫军一左一右,粗暴的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冲进来的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扯开她两侧人的手:“让开,别碰她!”

    秦知礼怔怔地抬眸看向他。

    她的夫君,凤霖的储君萧清衍,他浑身湿透,双目通红,全然没了往日的儒雅沉稳。

    而她自己……应该也狼狈至极吧!

    “事到如今,你满意了?”她眸底一片死寂。

    她的母国东洲与凤霖对峙十几年,一年前平淮一战东洲大败,为了百姓的安定东洲决定求和,让嫡公主携丰厚陪嫁,嫁与凤霖储君萧清衍。

    可嫡公主不满舞勺,庶出的秦知礼实在不忍心让她做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于是主动请缨,替她从嫁。

    萧清衍偶然知道了这一切,答应替她保守,可如今却还是被公之于众了……

    怪只怪自己太天真,居然会相信他心系天下,和萧致有所不同!父子之间,会有何不同?

    秦知礼抽回了手,仅这一个动作却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差点重新摔回地上。

    萧清衍欲伸手去扶,凤霖王突然厉声道:“储君,你想造反吗?”

    萧清衍双拳紧握,片刻后顿然松开。他直起身,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主上,秦知礼也是被那东洲王利用,不是有意欺瞒,还请主上饶她一命。”

    “孤倒是想饶过她,但你没看见她做了什么吗?她提剑前来,想要孤的命!”凤霖王一拍桌子,怒容满面。

    “报!”有守卫快步来到大殿,呈上了一个木盒。身旁人对凤霖王耳语几句,打开了盒子。

    看到盒中之物的那一刻,凤霖王突然嘴角上扬,似笑非笑,一把扯起了里面的东西扔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那东西咕噜噜滚到了秦知礼脚下。周围人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惊呼一声开始后退。

    秦知礼也看清了,那是一颗沾血的头颅,只是黏腻的头发盖住了五官,看不见脸。

    “沈将军凯旋而归,拿下敌军将领头颅,孤心情甚好!秦知礼,你若此时跪地求饶,孤可留你全尸!”

    秦知礼冷笑一声,她宁死,也不会对残暴的凤霖王摇尾乞怜。

    她蹒跚着走向地上那把沾了雨水的剑,剑身划过地面的刺耳声立刻引起众人注意。

    “主上……”萧清衍还在为她求情,她却毫不犹豫扬起了剑。

    “殿下!”

    “殿下小心!”

    守在两边的文官眼看储君性命受到威胁,可算是得了机会逞嘴上功夫,连忙高声提醒,声音此起彼伏。

    只是秦知礼手中的剑,却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放下剑!”萧清衍终于恐慌起来。

    “不需要你假惺惺!”她双手颤抖着,利刃瞬间划破了雪白的脖颈,血珠滚落,在那本就残破潮湿的衣襟上绽开,如星星点点的红梅。

    萧清衍咽了咽口水,手的战栗却难以控制。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放缓了语气安抚道:“知礼,主上只是在气头上,你先到我这里来……”

    秦知礼突然笑了:“殿下还是赶紧走吧!别让这等场面污了您尊贵的眼。”

    “你别冲动,相信我……”

    他几近哀求,凤霖王见此情形又来了兴致,挑着眉打断:“秦知礼,早晚都是死,何必急于一时……还是你觉得,在孤杀你之前以死明志,就死得其所了?”

    “不。”她薄唇轻轻吐出这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眼:“萧致,我诅咒你。”

    “什么?”凤霖王伸着头向前凑了凑。

    她倏然睁开布满血丝,满是凄楚的眼:“我说我诅咒你!”

    “秦知礼别再说了!”萧清衍挣扎着上前,但身体却被禁卫军死死拉住。

    凤霖王眯起眼睛:“秦知礼,你可知这是谁的脑袋?是你父王江翼的!我不仅砍了他的头,还杀了东洲全部皇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用尽力气挺直了脊梁,嘶吼着:“你不配活着,更不配做帝王!我秦知礼在此立誓,来世必将投生凤霖天都,手刃你萧家满门!”

    萧致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下令把她拖出去斩杀。

    秦知礼唇角浮现出一丝狡黠,在众人反应过来以前手起剑落,一时间红光四溅,如同利箭般冲出人群的缝隙,迸到了那龙纹楠木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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