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门前，沐清欢特意在房间对着自己的脸捣鼓了许久。等到无影再次见到她，容貌已然大改。

    “姑娘容貌脱俗，这般伪装确有好处。”面对易容后的沐清欢，无影并无半分惊讶。只是心中却更多了几分赞赏。

    沐清欢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她只粗通易容之术，想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并不可能，但好在，她只需要变的普通一点就行，这便再简单不过了。

    沐清欢对她叔父也算了解一二，他不会为了一个消失的隔房侄女而兴师动众，但是想要她进宫必然是有所图的，总不能只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可以进宫去和沐鸾飞争宠吧？更让沐清欢不安的还是武帝的态度，献上一个她竟然就能改变武帝对沐鸾飞以及虎威侯府的态度。

    沐清欢早已想好，她略通易容之术，在外行走她可对自己的相貌稍作调整。不管武帝和虎威侯府是否会派人寻找，小心方为上策。

    昨日沐清欢已和无影商量好，今日一起去当地医馆看看。虽说无影不一定能留下，但左右这几日无影也不会离开，沐清欢就先续租着无影这“护卫”。

    沐清欢也想像她娘亲一样行医救人，但是做法肯定是不能一样的。医谷年轻弟子到了一定时间都会出谷行医，医之一术只在医谷是不可能大成的。多数弟子都是借以医谷之名到医馆坐诊，亦或者少数会选择单独行医。但不管怎样，有医谷弟子这个身份在，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而她虽有医谷印证，却因怕会给医谷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即使是易容之后，她也不会去赌这个万一。毕竟那对抗的可能是军权皇威，所以医谷之名不能用。

    不借医谷之名，那如何让人相信便成了一个问题。

    沐清欢和无影先去的是青城最大的医馆，到了后才发现，此医馆中人态度傲慢，对待伤患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听到沐清欢想前来坐诊更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就作驱赶状。问了周围邻里，才知，现任医馆馆主的父亲，曾跟着一个医谷弟子习医三年，还是一个拿着“金”字印证的医谷弟子。所以哪怕这医馆态度不甚友好，前来问医者仍然络绎不绝。

    “‘金’字印证很厉害？”走在去第二家医馆的路上，沐清欢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医谷印证以医术五行，分为‘木火土金水’五等，虎威侯夫人出自医谷，这些您肯定知道。”说到这，无影顿了顿，“就说些您可能不知道的，大体因为您平时接触过的医谷中人，大多都是‘金’字辈的，甚至还有‘水’字辈的，便觉得‘金’字印证稀疏平常。但其实医谷每一代弟子中，‘水’字印证最多只有几人，‘金’字印证虽然多些，但也是百中一二，对于‘金’字辈儿，百姓已会口称神医了。”

    沐清欢：“……”

    她想起刚拿到‘金’字认证，而平时多有书信往来的师兄师姐们皆是“水”字时，林姨安慰时所言，“我在医术上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如果不是你娘，我可能‘土’字辈都达不到，医谷规矩，年过三十还是‘木’或者‘火’字辈的是必须要离开医谷的，是你娘的帮助，才让我初定为‘土’，后来又磨炼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得了个‘金’字认证。欢儿你虽天赋属于上乘，但毕竟少于练习，且这几年，多数时候也只有我在旁，没有别的长辈教导所以才得了这么个‘金’字。”

    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大概就是，原来不是我太平庸，而是身边人太非凡？曾经娘亲和林姨都夸她很有天赋，却得了个‘金’字认证，都让沐清欢怀疑“有天赋”是不是仅仅是宽慰之言。

    ***

    在走了三四家医馆后，才有一家医谷在校验了沐清欢的医术后，同意让她过来帮忙，并且说明了要医治好病人才给银钱，没有固定的月例银子。

    沐清欢并不缺钱，当然不会在乎会不会有没有月例银子，只是这医馆瞧着伤患寥寥无几，便没轻易答应，只说是要再考虑两日。

    在等回信的这几日，沐清欢把扬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馆都跑了一个遍，也没有哪家叫她特别满意的。她倒也没想着换个城镇看看情况，肯定也是差不多的，不能拿出医谷印证，又没有什么出诊经历，不管是医馆还是病患都是不愿意相信的，这个是自然。可偏偏医术又不是一个容易证明的东西。

    最终沐清欢还是选择了第一家同意她去坐诊的医馆，相较而言，这已是最好选择。

    正打算明日便过去医馆开始坐诊，无影这边也收到了回信。

    “你是说，你可以留下，但是他们俩也要留下？”沐清欢目光疑惑的看向立于无影旁的二人。她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无影的意思。

    “是的。”无影朝着沐清欢微微拱手，神色看上去也稍微有些不自然，“就是，就是这二位，这二位可能，可能也需要……一起……留下。”

    无影说话迟缓，沐清欢便以为是无影也觉得这个要求为难。

    可这会她是真的摸不清玉门唱的是哪出戏了。虽说她是少出洛安，可也知道，这个要求绝对不正常。她确想留下无影，若说玉门是想让这一路赶车的那位护卫也一同留下，沐清欢也能理解，可以接受，但这另派二人过来说要一同留下是什么个章程。

    像是看出了沐清欢的疑惑，立于一旁的红衣少年开口道：“沐姑娘不必担忧，玉门并无他意。我们二人家长长辈是玉门某处的管事，之后我二人也需要逐渐接手管理。奈何资历尚浅，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无影能力很强，即使是在玉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家长长辈便希望我二人跟着历练一番。”

    此话听着滴水不漏，但沐清欢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且看这红衣少年，饶是以往沐清欢出入的都是宫廷门阀，见多了王孙公子，也不能不承认，之前所见都不如这人许多。容貌之盛，哪怕他身着一袭红衣，也压不住半分，且举手投足，仪态万方。

    沐清欢相信他家长辈在玉门必定举足轻重，一般富贵都养不出这般少年。确实是她主动开口留下无影的，当日无影的迟疑惊讶她也看在眼里，所以这红衣少年所言可能是真的？虽然听上去荒谬无比。

    “诚如公子所言，但如今我这里也一切都没有安定下来，再多你二人着实有些不便。若这无影实在紧要，便让无影随公子回去即可，我这边可以再寻个得用之人便是。”虽说沐清欢对少年说辞相信了半分，但毕竟这要求实在奇怪。

    “玉门立身，以德为先，诚信至上，方才有今日规模。沐姑娘若仍有疑虑，大可去信医谷，但凡姑娘有任何差池，都可把账记在玉门头上。虽说玉门财力不俗，但没有人会愿意得罪医谷的，毕竟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一两件需要麻烦医谷中人的事呢？”红衣男子再次开口，“且姑娘说了这边暂未安定，那肯定是更需要人手的，我二人行事可能不如无影许多，但比姑娘随便寻的人，应该还是会强上些许的。”

    沐清欢并未发现，在少年说出这话时，无影的头又低了几分。她思忖片刻，也觉得此人说的有些道理。医谷会寻上玉门帮忙，本就是因为玉门可信。

    红衣男子瞧着作沉思作的沐清欢。因易了容，看不清真实相貌，可那双眼睛却未作假，清澈明亮，宛若宝石。那眼神，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干净。这让他想到了那只年幼时养过的雪白狸奴，眼睛像星星闪耀。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被医谷中人教养长大的侯府贵女，能有多少心机。不过毕竟是在深宅长大，知道些内宅阴私，会有防人之心。这一路的表现，其实也算不错了。

    只是，看着沐清欢有些动摇的样子，男子无声轻笑，感觉还挺好骗的。

    “如果沐姑娘真的不方便，那便无影留下，我二人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说着便佯装要转身离开，低头瞬间却又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轻声叹气，眼神似乎都黯淡几分。

    “等等，要不……”这般落寞的语气，沐清欢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要不你们也留下吧，公子瞧着身份尊贵，肯定也是不会被我雇佣的。不过，无影我也不是买下了他，办完我的事，他要做什么我也不会干涉。左右不管是在这扬州或是之后再去什么地方，也不是我一人去得。”

    虽说是医谷中人养大，沐清欢毕竟也是真正的高门贵女，无影是她雇佣之人，同行尚且说的过去，但是再和旁的两个年轻男子随行，当真就于礼不合了。

    “沐姑娘说笑，我二人和无影也是一样的，并无不同。玉门本来也做雇佣随从护卫的生意，只要姑娘同意，我三人便都同姑娘签了这雇佣协议。若是姑娘觉得我二人办事没有无影牢靠，想要先试用一段时间也无不可。”

    听了这话，沐清欢满脸犹疑的看下红衣男子，她还是觉得这个少年怎么看怎么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和自己签订雇佣协议，当真？

    此时，默默立在一旁的无影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他是谁，他在哪，他不配。

    而另一在一旁一言未发的白衣男子，也走上前来，拿出了三份早已准备好的雇佣协议，双手呈给沐清欢，说道：“姑娘可先看看，玉门的雇佣协议大体都是如此，如果姑娘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再补充一下月钱几何即可。或者姑娘有不满意的的地方，都可以再做修改。”

    沐清欢拿过三份协议。这三份协议只姓名不同，泽轩、青阳、无影，全都有名无姓。

    “你们玉门中人都只有名？”既准备雇佣，这些沐清欢自是应该问清楚的。

    “那倒不是，有些人是有自己的姓的，还有些会被赐以玉姓。”回答的又是红衣男子，“在下泽轩，这位是青阳。”

    玉门中人确实是如此，只是他们三人都不归属玉门。他们是风止楼的，全名分别是萧泽轩、萧青阳和青无影。

    玉门也是风止楼的。

    听到这个回答，沐清欢表示了然，毕竟赐姓这事，江湖朝堂皆有。玉门的协议也瞧着十分公道，她便只是再和三人商讨了一下月钱多少，就双方都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