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市井长巷,聚拢是烟火,散开是人间。

    炊烟袅袅,烟雨蒙蒙。商贩叫卖,垂髫嬉戏,好生安乐。可你仔细看去,定会吓一跳。

    这街上走的,你都不知具体用什么物种去称呼他们。有的比人多生了一对角,有的比地上跑的动物多生一双蹼脚,有的比妖魔多生了一对洁白羽翼。

    这里不是人间,这里是灵界。这里收容着世间不被容纳之人。

    “怪物!”拥挤的青砖小巷内,三两肤色青紫、头上生两角的五六岁小牛犊子正追赶着另一个孩子满街窜。

    那被追赶的小孩儿,额头生角,身覆青麟,身后长狐尾一整个活脱脱的四不像。一边捂着头逃窜,一边嘴里喊着:“我是怪物,你们又算什么?”不过他倒也不笨,寡不敌众,他才不跟这几个坏怂硬抗。

    他眼珠一转,将街边的行人都打量了个仔细。却将身一扭,藏在一背着厚重龟壳的白须老者食客身后。

    那几个熊孩子没收住手,石子砸在老龟的腹壳上邦邦作响,又溅起碗里的的汤汁脏了老者的白袍。

    那额头生角的孩子还露出半个脑袋朝他们吐舌头做鬼脸。简直气煞几个小牛犊子。伸手就要将四不像揪出来。

    这手刚伸出去,就被一白色掠影抽的生疼。

    食摊老板抖了抖手上的白褂布,黑着脸驱赶几个孩子:“走走走,别坏我生意。小心我上你们爹娘那告状,仔细着你们的皮。”

    几个孩子被身形如山的老板吓得瑟缩,转身就要跑。只听身后轻敲桌板声响起,岁月的声音在喊:“孩子们——”

    几个孩子回头,是那老龟在唤他们。

    眯眯眼的老龟用枯老的手往桌上压了三个币子:“老板,”

    “老朽我啊——还想在这歇歇脚,可否通融通融?”

    “当然当然。”那老板立刻收起凶神恶煞,笑得憨厚老实,“老人家您不急,慢慢坐啊——”

    那老龟朝那二三小鬼招招手,又拍了拍身后的孩子,示意他们都坐到他身边来。

    几个孩子看着老龟胸襟的汤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的等着听老龟说话。

    老龟伸手去摸额头生角的孩子的脸。干涩似树皮的手刮得四不像的孩子的脸生疼的想躲,就听那老人说:“这孩子,生得好,生得漂亮。”

    当即就有调皮鬼不服:“老龟你是不是上了年纪,眼睛也不好使啊?他这怪物也能算漂亮。”怪异小孩儿朝那小孩龇牙更显狰狞。

    “哈哈哈。”老龟收回手,轻抚自己的小撮白胡,“我们那时候,可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孩子啊——”老者不可见的眼睛都内敛莹光。

    长相奇怪的小孩儿第一次被人夸漂亮,扯着老龟袖子问:“龟爷龟爷,为什么啊?”

    老龟又去捋他那小撮白胡,慢悠悠的说:“我们那时候,可得有十三万年以前了吧。”老者抬头仰望,目光从天空向过去延去。

    几个小孩子对时间没有概念:“十三万年?,那十三万年以前,我们镇子还在不在啊?”

    这话惹得老者哈哈大笑。人老了,就爱跟鲜活的生物呆一起。

    食摊老板忙里偷闲,也坐下听故事:“十三万年前,估摸着那时候还没有灵界吧。”

    一孩子将偷顺来的糕点塞了满嘴,含糊不清道:“灵界?灵界是什么?好吃的吗?”

    这话气的食摊老板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怒骂道:“你个瓜娃贼,脑颅壳里就晓得吃,一点不晓得自己的家。没有灵界,你这样的串串儿哪能活哟——”

    老龟笑着揉了揉吃了痛的孩子的额头:“不知道不打紧,让老朽我来给你们讲讲故事罢。”

    孩子立刻憋回眼泪,眼巴巴地期待:“龟爷龟爷,你快讲——”

    “哈哈哈——这十三万年前啊,世间只有神、仙、人、妖、魔五族。各种族之间不得通婚繁衍子嗣,各族凡是生下混血的孩儿,要么过的如牲畜,要么苟且偷生。被扼杀,从未来过世间受苦,反而是件好事。”

    “后来啊,便出现了一人修为绝顶,又有慈悲之心。熬过磨难见众生疾苦后成圣。便是她,一手缔造了灵界,不光接纳了各界的混血的孩子,还以广阔的胸怀向世间不被容纳之人敞开大门。”老龟一说起往事,这语速也不慢了,气也不喘了。

    “哇——那人岂不是大英雄了?”小男孩眼里满是期待。

    老龟叹了口气:“当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对历史因果产生巨大影响时,我们就不能简单的评价她的好坏了。”小孩儿们当然听不懂。

    “老人家,您说的是初代灵帝吧?”食摊老板插了一嘴:“我小时候也听老人说过,说这灵界刚成的时候那叫一个乱啊,比魔界还乱。可这灵帝就是不管事儿,留下一堆问题,那可都是靠后来的灵界大都护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治理啊。”

    “是啊——”老龟说,“灵帝做了好事,也有不妥当的地方,这你们都知道。那老朽我就说些你们不知道的,等你们听了,再来评判灵帝的功过是非吧。”

    “话说这初代灵帝啊,原名顾琼时,原是出自仙族扶杨顾家。乃是扶杨顾家的正统嫡脉。据传言,灵帝还是顾家那一代唯一的嫡脉呢。”

    “当时的顾家家主可是将这个女儿当宝珠含着藏着。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们初代灵帝的成神试炼之路便要从十五万年前,那一代顾家家主逝世说起......”

    ——十五万年前,仙界扶杨顾家——

    顾家也算得上是仙界内顶体面的家族了,可如今顾家境内,满城缟素。是顾家家主,逝世了。

    “哎呀——”

    “你说这家主大人,怎么就走的这么急啊——”

    顾家灵堂内,一白衣老者被三两青年子女搀扶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悲痛欲绝随着家主去了。

    “二长老,您也要节哀保重身体才是啊——家主不在了,还得有人来主持大局啊。” 一位身穿黑色束服的中年男子也上前劝慰老人,看此人所着服饰,不是顾家子弟,是前来吊唁的友人。

    那两三青年小辈也说:“是啊二长老,入今这家中大事,还等着您拿主意呢。”

    这顾家家主,啊不,应该是顾家前家主了。前家主一生未娶妻,至于子嗣血脉,早些年倒是听风言风语传过,前家主有个女儿。只是无人见过,众人也只当没有。

    小辈这话可谓说到老头儿心里了,一下也不抽噎了,也不叫人扶了,抖擞精神站的直挺挺的:“这家主走的这样急,后事都未交代清楚。老夫我啊,也是一把老骨头早该歇下了,但为了家族荣辱,老朽我还能在挺一挺呐。”

    “哼——”当即就有人发出冷哼。

    那老头儿仗着辈分在家族中作威作福半辈子了,怎能忍别人这么下他面子,怒斥道:“谁!谁是谁无礼?”

    “我。”一白衣男子从一片雪白的人群众走出。

    在场的人皆穿白麻丧服,或悲痛,或伤心不振。唯独他顾承彦,剑眉凤眸,一身丧服也掩不住他威严凌厉的气势。

    那人步伐沉稳的走到二长老面前,不怒自威道:“我兄长去世了,我这个同胞弟弟还在呢。怎么说我的继承权也该排到你这非嫡脉的叔父前面去,这顾家哪轮得着你个老杂毛说的算!”

    “你!你你你——”那老头捂住胸口,气急攻心,“你个不孝、不礼、不义之徒! 离家出走生死不明几千年了,现在自己亲哥哥死了要争家产了知道回来了,这顾家有你什么份儿!”

    “怎么着我也是顾家嫡脉,论血统论修为实力,哪一点不比你这老不死的强!”顾承彦不遑多让争辩道。

    顾家众多子弟已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二长老威望的,有人认同顾承彦血脉的,更有甚者,二者皆不服的。

    灵堂之上,有人按耐不住争权夺利,有好事者挑拨教唆,有怯懦者隔岸观火。又有谁注意到顾老家主灵位前那个小小的安静的披麻戴孝跪坐着的身影呢?

    “够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喝止住差点大打出手的顾承彦和二长老。

    人群为那女子让出一条道来,一位妆容淡雅,身着简约款式的素衣的妇人现于人前。

    “你们在此吵个什么劲儿?我大哥又不是没有继承人。顾家嫡脉尚在,你们就吃相如此难看的夺权,是要让我顾家,让我刚去了的大哥在仙门百家里丢尽颜面吗!”来人正是身形单薄的顾承希,即使嫁出去多年,她在顾家说出的话依旧掷地有声。

    经顾承希这么一说,众人才将注意力从顾家人的夺权闹剧,转向顾家主灵位前那个安静烧纸的小小身影上。

    顾承彦和二长老被顾承希吼的哑火,手足无措的看着顾承希走到那顾家主唯一的孩子身边。

    那披麻戴孝的孩子感觉到身边有人接近轻轻抖了一下,但没有抬头,没有发出声音。顾承希瞥了眼小幼兽般的孩子,拉着孩子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起。

    这下,灵堂内众人才真正看到了这个小辈里唯一的一个顾家嫡脉,顾老家主唯一的孩子。

    那孩子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个头,身形被宽大的孝服遮盖看不出性别。脸蛋圆润雪白,五官生的很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难得的神莹内敛的温润通透。

    漂亮,安静,像个讨喜的瓷娃娃一样。

    顾承希低头,声音微微放缓了些问:“孩子,你叫什么?”

    天真的孩子无知无畏,被牵起的那只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火盆里的纸钱。那双大大的眼睛对上顾承希威严的眼睛毫不退让。

    “顾琼时。”孩子用稚嫩的童音清晰的答道。

    声音清脆,这是个女娃了。

    顾承希点点头。不张扬不露怯,还挺镇定,这孩子还算不错。接着,顾承希又用手指了指灵堂中央那高悬的画像上的人,问:“那是谁?你可识得?”

    顾琼时顺着顾承希的手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着顾承希答道:“识得,那是我爹爹,顾承宗。”

    这下顾承希才真正对顾琼时满意,连对着孩子的脸色都和煦了起来。

    顾承希用另一只手轻轻扶了下顾琼时的额头:“琼时,你要记得我。我是你姑姑,你爹爹的妹妹,我叫顾承希。”

    顾琼时乖乖点头:“姑姑好。”

    顾承希点头回应,又转过身面向灵堂内在场的所有人义正言辞,朗声道:“都看到了吧!”

    “我大哥尚有子嗣传承,这才当是我顾家正统嫡脉,我顾家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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