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梅欢意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潘玄是不是弄错人了。

    “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句话既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杀镇国公文在阔,也是在问他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标香。

    潘玄朝不远处的岸边看了看,沉声道:“如果我不去杀,他也会让你杀的,对吗?”

    此刻江水滔滔,在冰凉的月色下带来阵阵寒意。而潘玄口中所说的“他”,似乎二人都心知肚明。

    梅欢意还是抱着印证的语气问道:“他是谁?”

    潘玄倒是有些意外,见她被夜风吹得有些瑟缩,又甩手将自己的貂袍披在梅欢意的肩上。

    “靖王殿下孟求微。”潘玄见梅欢意有些抵触,又解释道,“不用担心,我没穿过。”

    梅欢意这才接受,不过她还是没弄清楚,为什么潘玄会突然跟她说这么多,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多年前的善举,救了他一命,所以如今是来报恩了?

    看他虔诚的神色,的确不像是要欺骗她的样子。梅欢意渐渐放下心来,问道:“那你之前说的,也是真的么?”

    “之前说的?”潘玄偏头看她。

    见梅欢意挑了挑眉,潘玄才意识到她所说的“之前”那个报恩的理由。

    潘玄反应过来之后,低声笑了笑,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哦。”

    梅欢意忽然觉得自己行医这么多年是很值得的,原来也会有人惦记着她。

    “我得回去了。”

    夜里的凉风顺着眼前的若水江吹过来,梅欢意的声音被风吹淡,但还是被潘玄听到。

    他突然凑到梅欢意身前,用很诚恳的语气问道:“过几日的新娘是你么?”

    梅欢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面前的若水江就翻涌起一串巨大的浪花,差点将二人卷入江中。

    这若水江源于冥界,流到幽冥洲这一块已经算是下游了。据说前几十年这若水江埋了许多冤魂,一直翻涌不停,是远近闻名的凶河。

    后来文若水镇守此江,将水中冤魂炼成阴兵为她所用,这才平息。文若水也是自此以后有了女战□□号。

    只是今夜这江,为何突然翻涌?梅欢意只觉得背后一凉。

    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十分有压迫感的声音——“与你何干?”

    是孟求微的声音。

    孟求微站到梅欢意的身前,偏头朝梅欢意看了一眼,昏暗月光下他的神色迷离晦暗,看不清其中的意味。

    “本王没记错的话,阁下是玉灵真人座下弟子?”

    梅欢意看到他的手袖处还泛着水珠的光,若水江怒吼,大抵就印证了他此刻的心情。

    潘玄也不甘示弱,仰头对上孟求微的眼神,道:“是。”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挑衅,梅欢意不自觉地退后,却被孟求微紧紧拉着手袖。潘玄见状,也上前作势要甩开孟求微的手。

    孟求微偏头凝神朝他看了一眼,一个巴掌甩过去,潘玄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色疤痕。

    “你们...不要...”梅欢意刚想开口劝阻,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被二人的真气挡在外面。

    孟求微腾空起身,顺势将潘玄带往若水江,二人真气腾空而出,那江水滔滔都瞬间静止。

    梅欢意站在树影下,看得目瞪口呆,目前看来,孟求微是远远占上风的。

    况且,潘玄所修为心修,而心修对真气的要求是最上乘的。他还是昆墟仙府玉灵真人座下大弟子......

    梅欢意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孟求微的武力压制。

    果然,还未过半晌,那潘玄就被卷入滔滔江水中,那若水江像是孟求微的奴仆一样,在暗夜中悄然张开血盆大口。

    而当事人孟求微身上衣衫滴水未沾,还十分不悦地朝梅欢意看了看。

    “回去。”

    梅欢意有些担心潘玄的安危,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跟在孟求微身后。

    她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若水江还有这副骇人模样,像是一条未曾驯化的河流,或许前几百年幽冥洲史书上所记载的江河就是此番景象。

    “欢意!”潘玄用尽全力喊道,“别跟他走!”

    孟求微置若罔闻,自顾自往前走着,而梅欢意却是有些犹豫了,她私心里也是想离开孟求微的。

    潘玄正被那江水束缚在高空中,那江水化成一个巨大的手掌模养,死死地扼住潘玄的身体,他最后的那句话声音甚至已经嘶哑。

    梅欢意有些不忍心,她不懂为什么孟求微要这样对潘玄,哪怕孟求微即将成为幽冥洲储君,他也应该对昆墟仙府的人敬而远之才对。

    况且潘玄还是玉灵真人的座下弟子,如今这番侮辱,便是与整个昆墟仙府作对。

    任性,真是任性。

    梅欢意顿步,低声朝孟求微道:“我...我去看一下他。”

    正准备踏步飞过去,脖颈处却传来一阵刺痛,心脏也猛地抽痛起来。孟求微从身后弯身靠在她的肩上,轻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潘玄不知何时挣脱了那江水的束缚,倾身朝梅欢意这边奔过来。

    他身上湿漉漉的,说话的声音却带着愠怒:“孟求微,放过她!”

    “凭什么?”孟求微挑眉问道。

    潘玄眼中蓄满了泪,却半晌没有掉下来,而是哂笑道:“孟求微,你喜欢她对吧?”

    这话一出,梅欢意和孟求微都不淡定了。孟求微眸光猩红,像是秘密被猜中之后的狂怒。

    他抬手正要杀了潘玄,却被一股真气挡开——是玉灵真人。

    “殿下,勿要介入他人的因果。”玉灵真人竟然还朝孟求微作揖。

    孟求微却是全然不放在眼中,只冷声朝梅欢意道:“不要自作多情。”

    “我?”梅欢意觉得自己真是太冤屈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更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更何况孟求微这个人,谁敢肖想?

    潘玄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玉灵真人,道:“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

    他说完,玉灵真人心中也是意会,朝梅欢意看了一眼,道:“此人因果太过复杂,为师不能答应。”

    梅欢意现在脑子都要炸了,现在孟求微说她自作多情不说,玉灵真人还说她因果复杂,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潘玄或许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怒声朝梅欢意道:“孟求微他只不过是把你当做替身,他根本就是利用你。”

    “哦。”梅欢意神色不起波澜。

    这事梅欢意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她还记得之前利用这件事从孟求微的手中死里逃生呢。

    孟求微难得没有反驳,却凝神去看梅欢意的神色。

    玉灵真人掌中凝聚灵力,将潘玄的嘴封上,毕恭毕敬道:“殿下,徒儿口出狂言,还请二位不要怪罪。”

    怪罪?梅欢意觉得这话说得可真奇怪,像是话里有话一样。

    玉灵真人抬手向空中抛出拂尘,潘玄便跟在她身后乘着那拂尘飘扬而去,只剩下孟求微和梅欢意二人站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梅欢意觉得自己的另一半心脏特别气愤,还带着些许懊恼与悔恨...

    这是孟求微现在的心情。

    梅欢意抬头看他,发觉他已经兀自走出二里路远了。

    回到寝殿时,梅欢意正迎面碰上娄玉,娄玉刚从灵苑的房中小心翼翼地出来。

    “娄玉?”梅欢意捏住他的肩,皱眉问道,“你怎么从灵苑房间里出来了?”

    “殿下他...不太好。”娄玉一脸急匆匆,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回答的是为什么从房间里出来,而没有回答为什么从灵苑房间里出来。

    梅欢意懒得再细问,只顺势问道:“殿下他...怎么了么?”

    娄玉只朝着她沉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哦。”

    其实方才孟求微与潘玄打斗时,她就觉得孟求微不对劲了,他平时那么气定神闲的一个人,竟然会对潘玄大打出手,真是匪人所思。

    就连梅欢意今天也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感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她估摸着自己一个是被孟求微影响了才会这样。

    梅欢意突然蹲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脏,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脏这么疼过,连之前换心的时候,都没有过如此疼痛。

    这种痛,像是亲手将自己的心脏一层层剥开一样,亲眼看着血肉渗出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无人理解的疼痛。

    太令人窒息了,梅欢意痛到眼泪模糊,根本没有一点力气去站起来,饶是如此,心口那颗心脏却还是在剧烈地跳动着。

    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梅欢意眼眶中血丝遍布,她感觉自己差点活生生被疼死。好不容易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根野山参,含在口中半晌才稍微恢复点元气。

    她口唇苍白,嘴中还叼着野山参,汁水顺着嘴角沁出,让她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梅欢意就这样四面仰天,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然而,耳边传来一个不适时的声音。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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