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梅欢意回到寝殿时,孟求微身边的那个小鬼娄玉正在画符咒。

    说来也是奇怪,这小鬼童像是长不大一样,明明灵力修为不浅,像是修习了几百年一样,可样子却一直没有变。

    “小孩,你在画什么?”梅欢意见孟求微不在,凑过身去看娄玉画的符咒。

    娄玉画符咒的手停下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道:“殿下在修炼。”

    梅欢意才不想知道孟求微在干什么呢,本来今夜是要去杀文在阔的,可是现在文在阔却提前被刺杀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人物算是提前有人帮她完成。

    这样也好,她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也不用守在殿门前吹冷风。

    然而娄玉好像看出来她想说什么一样,忽而笑问道:“你这是...要偷懒?”

    梅欢意眼神飘忽,娄玉简直就是孟求微肚子里的蛔虫,既然娄玉这样说,那么他肯定是已经知道大殿中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梅欢意直接反问道。

    娄玉将画好的符纸叠在一起,捆在腰间,像是好心劝道:“我不知道,不过你不是一向喜欢看好戏么,今晚倒是有一场好戏。”

    这大贺三日的夜宴正是为文在阔而举办的,如今这夜宴的主人公却意外身死,幽冥洲肯定少不了要热闹一番。

    不过这人既然不是梅欢意杀的,那么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她身上,事已至此,她的确可以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去看这场好戏。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凌晨的大殿上方的横梁上的那个背影总让人觉得十分熟悉。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

    这几日夜宴,幽冥洲外的来宾都住在王宫内的宾客宫殿,司徒盈回府后,府上的下人似乎都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下人在府中的这些年,都快被养成一个傀儡,自然是没有思想的,不用想就知道,他们的思想被人操控了。

    果然,还未进入正堂,就听见一个极其威风的声音:“你们这些贱婢都给我看清楚了,谁才是这个司徒氏的主人。”

    “是。”那些奴仆都跪在正堂前的院子中。

    司徒盈从廊前走过来,见眼前这位比自己年纪稍小些的男子正在训诫下人。

    而几日前站在这堂前训诫奴仆的人是司徒盈。

    眼前这位男子不仅神色十分得意洋洋,连身上穿的黑袍还带着泛金的刺绣,显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司徒盈没想到司徒茂会这么快就将这个“弟弟”接回来。

    “弟弟”这事还是她从孟求微口中得知的,起初她只是以为孟求微在忽悠她,后来真的在父亲的房中看到了他寄给司徒耀的信封,这才作罢。

    司徒盈无法接受凭空出现的弟弟,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司徒府,一朝被他人横刀夺去,任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尽管这个人是和自己留着相同血脉的弟弟。

    “哟,司徒盈。”司徒耀从腰间抽出那条火鞭,在空中用力挥舞着——这是在示威。

    火鞭在幽冥洲是有地位权势的人才能用,一般是氏族之主或者封王殿下才会配这火鞭。

    整个司徒府上下只有一条火鞭,如今这火鞭出现在司徒耀的身上,想必是已经去司徒盈的房中搜查过了才会这样。

    司徒盈面色沉稳,道:“弟弟。”

    想来这司徒耀也是命大,司徒盈的母亲当年难产一式两命,只留下幼小的司徒盈和偌大的司徒府上数不清的姨娘们。

    这些姨娘虽说表面上把她视若己出,后来见司徒茂对她也不怎么伤心,也就渐渐十分忽视她。

    所以在后来司徒盈执掌府上事务时,那些姨娘死得死,病得病,等她拥有火鞭之时,府上的姨娘已经无一存活。

    只不过司徒盈至今都想不清楚,这个司徒耀到底是府上哪个姨娘生下来的?

    司徒耀当然是看不惯司徒盈这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高傲姿态,挥着火鞭就要扬起手来,被司徒茂的怒吼打断。

    “耀儿!不准对你姐姐这样!”

    司徒茂从廊前穿过来,却对着司徒盈安慰道:“这是你同父同母的弟弟。”

    司徒盈简直不敢相信,当年她亲眼看着生母周氏临产时还在跟府上的姨娘拌嘴,以致于气滞难产。

    当日生母周氏难产的姿态还历历在目,血流了满床,连接生的灵婆都直摇头叹气。幼小的司徒盈直接目睹了生母周氏的死亡。

    眼前这个司徒耀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弟弟?

    司徒茂扶着司徒盈的肩头,一字一顿道:“当年之事太过复杂,为父不便与你多说。”

    “好。”司徒盈眼含热泪,面色却十分平静。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可是司徒盈现在不敢相信司徒氏,既然此事是孟求微告诉她的,那孟求微一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只是昨夜殿中,她突然提起婚期,显然是违背了孟求微的本意。此时去问,还不知道孟求微会不会回答。

    孟求微原本是想让她继续潜伏在司徒府,观察司徒茂的一举一动。可是司徒盈不能为自己的前程着想,继续留在司徒府也只是为弟弟做嫁衣。

    司徒盈又回到那个密室,上次孟求微怕她临时反悔,还给她喝下了一种毒药,说是定期去取解药。

    孟求微果然在这个密室中,这密室的一方大殿上方,挂满了白花花的头骨,看起来十分惊悚。

    孟求微似乎是早就知道她的来意,靠在高座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扶额问道:“用什么换?”

    “我。”司徒盈很快接话道,她心想反正日后若是搭上了这个靖王殿下,想来日子过得也不会差。

    然而孟求微却嗤笑道:“换一个。”

    司徒盈抬头看他的神色,的确是一副不近女色了然无欲望的模样,也发觉自己方才的话十分可笑。

    “那殿下想要什么?”司徒盈抬眼问道。

    “我要你的所有灵力。”孟求微在高座上站起身来。

    司徒盈突然有些后悔,她如今的灵力修为是自己辛苦修炼几百年来的,相比她想知道的事情,似乎自己的灵力更加重要。

    可是一想到母亲的爱抚,她心下竟然开始纠结起来。世上唯一最爱她的母亲,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给她留下了一个弟弟,那她的母亲呢?还活着吗?

    她可以为了她最爱的母亲失去一切,即便她生性多疑,心思深沉,但这是司徒盈从出生到现在就深信不疑的事情。

    司徒盈踌躇半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可以。”

    孟求微挑了挑眉,摊开手掌,那些头骨就瞬间聚在一起,周身还散发着金色的光晕,司徒盈见其中一个头骨顺着光晕渐渐蔓延出一个熟悉绮丽的画面。

    正是她生母周氏难产时的镜象。

    司徒盈顺着孟求微手中的那股灵力,进入那块头骨中的梦境。

    “青夕,过来。”司徒盈的生母周氏唇色苍白,大汗淋漓,还伏在床边唤自己的贴身侍女。

    青夕刚将司徒盈支开,就关上门,跪在周氏床边:“夫人,您吩咐。”

    周氏全身力气用尽,道:“我腹中的孩子,你报假死,千万不要让门主知道,我生了男孩。”

    青夕见自家妇人变成这样,也是泪如雨下,抽泣道:“夫人,您这是何苦,门主他,一直都想要个男孩啊。”

    “不。”周氏艰难地闭上眼睛,眼角滑出一滴泪,道:“正因为他是男孩,门主一定会让他继承司徒氏,司徒氏水深莫测,我不忍心让他受苦。”

    青夕从腰间拿出一贴药,道:“这假死药是神山所求,夫人,要给盈小姐用吗?”

    周氏摇了摇头:“女子受苦是常事,况且我的盈儿,她很懂事,门主会喜欢她的。”

    司徒盈的魂魄瘫坐在地上,此刻她心中如波涛翻涌,整个人目瞪欲裂,天旋地转。

    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自诩最爱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最先放弃自己的人,母亲宁愿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也不愿意带上“懂事”的她。

    司徒盈的心像是碎掉了一样,她呼吸不上来,总觉得泪水要将自己的喉咙堵住,这种窒息感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原来,自己的生母和弟弟当年都是假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司徒府中独自长大,父亲不疼娘不爱,却个个都打着最爱她的幌子。

    “你想死么?”

    孟求微用灵力将她的魂魄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方才她险些窒息,堕入轮回之境。

    司徒盈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她喃喃自语道:“果真...是这样。”

    她突然放声大笑,眼泪也哭干了,整个眼珠都爬满了可怖的血丝,看起来像一个傀儡。

    果真...母亲宁愿要一个是非不分的弟弟,也不愿带她走,父亲呢?父亲宁愿忘记多年的栽培与父女之情,将她赶出司徒氏。

    曾以为最爱自己的母亲不爱她,原来自己正是靠着那点臆想度过了幼时那段被人百般刁难的日子。

    真是可笑。

    司徒盈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止住了笑声,突然问道:“母亲还在吗?”

    孟求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然而抬眼一看,司徒盈的嘴角忽而沁出一丝血,接着就是眼睛,耳朵......

    她抬手想要拭去满脸的血迹,却骤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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