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司徒盈也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变化,她不再整日想着与孟求微的婚事,而是渐渐将目光放在潘玄身上。
她的目光炽热又□□,落在潘玄身上自然是不合时宜的。
司徒茂试探性地提起司徒盈与孟求微的婚事,这次司徒盈却是支支吾吾的,不再心急如焚了。然而当司徒氏意识到这一点,似乎有点晚。
潘玄自知司徒盈婚约在身,自然是保持距离,敬而远之。
可还是架不住司徒盈的猛烈攻势。
这日,潘玄正准备去后山修习剑法,司徒盈便提前在入口处等着。
司徒盈手中也拿着一把生锈的剑:“潘玄,不如今日我同你一起去?”
她手中剑的确是上好的宝剑,只是已经生了锈,一看便知素日里并不使剑。
潘玄也是十分为难道:“这...司徒小姐,后山很危险。”
司徒氏的后山也就是那些死士的各种司徒氏豢养的修士平日里修习的地方,一群糙汉子习武的地方,她一个娇女子进去自然不合规矩。
况且这后山每日修士比武厮杀,常常是以命相赌,场面极其残忍。
司徒盈才不管这些呢,她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府中百无聊赖,日日想见到潘玄而已。
“府中的每一处我都去过,有什么见不得的。”司徒盈嘟囔道。
潘玄语气闷闷的:“好吧,那你小心。”
去往后山的路也荆棘无比,不过这几日潘玄的轻功很有长进,几乎可以不用御剑而飞。
倒是司徒盈,饶是脚下那把生了锈的宝剑,还飞不稳当。
进入后山时,门口的两个守卫还朝司徒盈和潘玄看了几眼,就放他们进去了。
司徒氏的后山像是笼罩着一层乌云一般,雾蒙蒙的看不清,犹如在黑夜中行走。
其实幼时司徒盈跟着司徒茂来过这地方许多次,只是年长后,也不爱看这些血腥东西,所以渐渐不去后山看那些死士决斗。
司徒盈记得,在她还不过百岁时,幽冥洲那时还盛行着比武下注,比武之人多为死士,以命为注,一时成为那些平民幽魂的闲余饭后谈资。
不过后来由于太过残忍且丧失命格伦理,渐渐被封禁,只是各世家大族难免会培养自己的死士,私下里,那些死士决斗便是死斗。
每逢这时,死斗便不是那些平民游魂的消遣,而是世家大族的消遣之物。
“玄公子。”这后山内的一位老嬷嬷见潘玄带着一位女子走进来,再凑近一看,竟是司徒大小姐。
潘玄说,这后山腥气太重,还叫司徒盈蒙了面纱,因而眼前这老嬷嬷一时没认出来。
“老奴真是眼拙。”嬷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带路,“怎么小姐今日有心思到这后山来了?”
这崔嬷嬷是司徒茂自小的奶娘,是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氏走到如今这辉煌的。如今年岁大了,本要颐养天年,但司徒茂十分器重她,算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儿。
这后山满是密林,有点乱葬岗的意味,稍不留意就可能弄错方向。不过崔嬷嬷是轻车熟路,不过半刻,便将二人领进暗室。
说是暗室,其实也不尽然,这地方很宽阔,火线围成的网密密麻麻分布在每一间决斗室。
而每一间决斗室都恰好站了两人。
崔嬷嬷问道:“司徒小姐当真要进去么?”
司徒盈分了眼神看向潘玄,又点了点头:“崔嬷嬷尽管带路就是。”
况且这些死士决斗,她幼时不知看过多少场,内心早就麻木不堪,如今年岁渐长,怎么可能怕这些东西?
三人走到第一个暗室,这暗室中恰好只剩下一人,另一位死士正赤着身子躺在地上,手臂还断了半截,眼珠子不知所踪,地上一大滩血。
这活着的死士只擦了擦嘴角,便面无表情地走出暗室,见了司徒盈,十分木讷地行礼道:“司徒小姐。”
眼神无比空洞,司徒盈在心中暗暗惊叹,原来过去一百年里,司徒氏的死士质量竟然提高了这么多?
她记得小时候看死斗的时候,一般的死士都是修术取胜,武斗极具观赏性。
那时候的死斗,死士们可都是将自己毕生所学用尽全力展现出来,就算死也不会死得如此难堪,顶多场面混乱一点。
潘玄见状把手往袖中拢了拢,又抬起手袖,横在司徒盈眼前:“司徒小姐,此地不宜久留。”
其实司徒盈只是平日里看着娇滴滴的,真要遇上什么事,也能独当一面,不为别的,就为大名鼎鼎的司徒氏独女的称号。
暗室的血迹顺着铁杆渐渐凝固,待那死士的尸体被处理干净后,室内的灯笼忽地熄灭。
下一个暗室的灯笼正巧在此时亮起,里面两个死士正整装待发,四目相对,手下提着一把厚重的青铜剑。
这两位死士正是前几日教习潘玄修习术法的,陡然见到这二人在暗室死斗,潘玄正欲开口叫停。
司徒盈抬手拦住,道:“灯笼亮了。”
灯笼亮了,正代表这场死斗的开始,绝不可能半途而废,除非其中一人死亡。
崔嬷嬷见潘玄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道:“看来公子还是太过善良,世间死别之事,多如蝼蚁,何必挂怀呢?”
对于潘玄来说,只是不过几日教习的情分,可潘玄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如今自己的师父在自己面前死斗,心中自然不安。
“司徒小姐,连您也没有办法么?”潘玄看向司徒盈。
自他来到司徒府,久而久之,也发觉司徒府上下的仆从极其听从这位大小姐的话,就连司徒氏的门主司徒茂也对这个女儿言听计从,倒不似外界传闻那般蛮横骄纵。
司徒盈挑眉,似乎对他这句话有些不满,大概是生来便讨厌软弱之人的缘故。
她一直未开口应答,只面无表情盯着眼前这场死斗。
这两位死士已经半死不伤了,潘玄跪在暗室外,紧绷的神色松起来,眼角蓦然掉下一滴泪。
室内的灯笼又变暗,司徒盈接过崔嬷嬷手中的火折子和灯芯,又将灯笼续上。
“潘玄,你进去。”
司徒盈像是变了个人般,指着面前的暗室。
进来对潘玄的思慕之情,她心思敏锐,府中下人也了然于心,本以为潘玄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只是现下却如此心软,实在是让她失望。
司徒盈不喜欢废物,更不喜欢心软之人。
潘玄看向司徒盈眼中漠然的眼神,眸色也渐渐暗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走进暗室内。
他捡起躺在地上的死士手边的重剑,对面的死士正是素日教习他剑法的师父,已经被砍断了一只手。
这死士没有姓名,潘玄只知道这死士额间有一道疤。
死士见灯笼又亮起来,潘玄低着头走进来,自然也意会。
“潘玄,来。”死士面色坦然,即便他此刻手臂没有断,潘玄也能轻而易举将他一举击败。
潘玄眼角还带着泪痕,抬起剑就直指死士的肩头,死士侧身后仰,遁逃到潘玄身后。
如今死士是只守不攻,一直打着巡回战。
巡回半晌,二人还未有过正式交锋,死士停下身来,朝铁栏外的司徒盈和崔嬷嬷二人望了一眼,就沉重地闭上眼睛。
潘玄向后剑指死士,直捅入心脏。
而后灯灭。
*
梅欢意将手中的碎梦剑反复摩挲,冥冥中觉得有几分熟悉。
倒是素屏,见她一副对此剑不太熟悉的样子,就知道她前几日所说是在骗她。
“梅姑娘可知昆墟仙府有一位玉灵真人?”素屏傲然,故意试探问道。
梅欢意对昆墟仙府知之甚少,这玉灵真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既然素屏都称呼“真人”,想来地位不低。
梅欢意就怕这素屏追问下去,只好实话实说:“不认识,素姑娘为何这样问?”
素屏敲了敲这碎梦剑,像是预料之中一般:“梅姑娘怕是不知,这碎梦剑正是出自玉灵真人之手吧?”
素屏所说之话,梅欢意也不敢完全信,看她的表情,倒像是在诈她的模样。
梅欢意佯装道:“哦?是么?”
“当然。”
素屏身后的另一位黑袍少年一直侧耳听着她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到此处,十分茫然:“怎么可能?这碎梦剑...明明出自月神公主之手!”
梅欢意神色微动,果然这素屏是在诈自己,万幸自己方才没有露馅,不然不知该做如何解释。
不过梅欢意倒是很好奇,自己是孟求微带到此处的,那他们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黑袍少年十分羡慕,道:“这位姑娘,看来家世不错啊,那你为何来此处?”
这问题被抢了先机,梅欢意反问道:“那你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黑袍少年思虑半晌,像是十分犹豫扭捏的模样。
梅欢意欲用激将法,抱胸道:“这都不敢说...看来你来头不小嘛?”
这少年果然受不住激,朗声道:“我...我是流波山的散仙...闲来无事,来此处历练罢了!”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失了方才的气势。
流波神山的散仙,不就是看守神山的散仙么,怎么如今也来这三里尸社了?
梅欢意刚准备开口问,却被身后的孟求微喊住。
她一回身,只见孟求微神色睥睨,冷眼瞧着眼前的密道。
“你,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