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女子可以被女子扶下马车,也可以被父兄扶下马车,再来一种人可以帮忙——俗称夫君。
以前出门,都是云城扶我下马车,这次换成了徐风凛——细节好评,你值得拥有。
就很尴尬。毕竟楚家跟侯府的那些破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是天下皆知的那种。
但我真的不是来砸厂子的,我就是来搞事情而已。严谨,是为搞事情埋线。
昌平侯府的老管家历经大风大浪,见到我下车,也就是老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亲自迎上来,道:“郡主可算到了,夫人正等着您呢。”
呵呵哒。
云城来了这儿,戾气有点重:“夫人?不是长公主么?”
我用来自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发誓,云城连“长公主”这个称呼都懒得用。
我没说话,想看昌平侯府迎来大型社死现场。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想搞破坏,相信我,真的只有亿点点。
“侍卫无礼,老先生见谅。”徐风凛走上前来,拱手作揖,面上笑容如春风。
好的呢,以往明面上郡主最惯着侍卫,这次,郡主变心了。我接茬,呵斥道:“云城,不许多嘴。”
“好,我闭嘴。”云城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盯着徐风凛道。
哥,加油,回去给你加鸡腿。
任尔风吹,我自不动。徐风凛保持微笑,说,道:“老先生,请。”
喵喵眨眨眼,没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好意思摸摸头,只是拍拍我家小猫咪的手。男人心,海底针,府里和睦府外打架正常。虽说动手小风凛会很吃亏。
管家带我去见了长公主殿下,云城没有跟来。她把宴会的主角抱在怀里,轻声细语,脸上的笑容轻松又真实。
今天是昌平侯小儿子的拜师宴。长公主大概正在勉励小儿子。
我挽着徐风凛的胳膊,被他摸了摸头。风凛知道吗?小时候楚明楼弄脏了我的花裙子时,我哭着去找父亲,父亲总会揉乱我的头发,说:摸摸头,不哭哦。
我不哭。
不能露怯。搞事情把自己搞哭了就很丢人。
徐风凛,都怪你。
后来,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里,徐相对妻子说:“我从那时起,就暗暗发誓,以后都不要让小郡主伤心了。”
见我没有动作,老管家试探地叫了句:“郡主?”
我总感觉老管家的笑里藏着点不屑与自得。
珠帘后的长公主看过来。我同她隔着道珠帘,也隔着堵墙。
“辰辰来了。”长公主放下怀里的孩子,笑道,“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呀。”
屋里的孩子奶声奶气,童音稚嫩:“娘亲,不要她来。”
“本郡主要干什么,还轮不到小孩子置喙。”
我一直都知道,脆弱是留给心疼你的人的。所以我表现在外面的,一直是个骄傲放纵的小郡主。
“辰辰,”长公主拍了一下那孩子的脑袋,轻轻柔柔地唤我,“我们辰辰长大了,就不会同小孩子计较了。”
对的,跟熊孩子计较掉身价,本郡主才不干那种事呢。
“我也不想长大呀。”我自顾自走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下,仪态端庄大气。
“徐六,本郡主同长公主说说体己话,你先退下。”
直觉告诉我,现在不该让长公主看到他。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后来江遗告诉我,我这是爱之深切、为之深远。
换成人话,媳妇现在人设不大好,影响公婆的第一印象。
我有吗?反正我不承认。
那小孩要被我气死,但是人家一直嘟囔着好男不跟女斗,冲我办了个鬼脸。
我说:“弟弟,注意仪态。”
长公主失笑,虽然她这个角度看不到小孩的鬼脸。
因为小时候我也很喜欢说这句话,对楚明楼说,然后……小人动手不动口,楚明楼就会弄脏我的裙子。
我敢肯定,这小孩不敢。
他叫傅肃,虽说本人一点也不稳重;他是长公主同昌平侯傅胥的结合物,迟来了十年的结合物——在此之前,长公主同父亲有了我和楚明楼,昌平侯同原配有了傅延。
说真的,一个夫妻破镜重圆的凄美故事,好巧父亲就是故事里那个恶人——我站父亲这边。
毕竟故事简单不过,事实复杂多纷扰。
我不言,长公主不语。
空气里蔓延着清冽的梅花香,但好像那升腾的香雾也有一点凝固。
好的很嘛,我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傅肃和他母亲的温馨画面。
“辰辰,你外祖父有些糊涂啦,有些事不用放在心上的。”片刻尴尬后,长公主试探性开口。
我道:“皇命不可违。”
傅肃说:“明明是你自己撺掇的皇外祖父。”
“君子不做长舌妇,不论人是非。”我道。
别看我,我最懂诗书礼仪了,谁跟我讲规矩谁吃亏——楚明楼除外,他不讲规矩,他一般只讲拳头;现在的云城更不一样了,他不跟我讲规矩,他只跟我坏规矩。
长公主不死心,又劝道:“辰辰,听母亲一句话,外面的流言蜚语闹得凶,你不要不入心。太过张扬的女孩子总归会在婚事上吃亏。”
我问她:“母亲知道我那十一个男宠附加一个遗表哥怎么来的吗?”
她自然不知道。
我又道:“陛下问我中意谁家公子,我说我都看不上,还不如养几个男宠玩。”
谁知道呢,我就这么一提,皇上就这么一上心,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坊间当然就不这么传了,戏剧性嘛,大家都懂,谁管你真相呢?
长公主又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辰辰,不要跟你的姑姑和姑奶奶们学。”
我学不了,我单身没对象,当然不会给对象送绿帽子喽。
更何况,古代社会,允许一夫多妻;楚家王朝,允许皇室一女多男——就很奇妙。
“那我也不跟我父亲学。”
我父亲干了什么?红领巾阴差阳错娶了自己喜欢的人,守身如玉,结果呢?
就这。
长公主突然就很心虚地说:“找个跟你父亲学的吧。”
长公主殿下,您是要崩人设了?
她想了想,又说:“辰辰,你跟云城的事要赶紧说清呀。”
她没有提江遗,没有提府上的十一个男宠,也没有说第一次露于人前的徐风凛。她只说了我哥哥。
我笑道:“母亲,您是昌平侯府的侯夫人,还是不要插手郡主府的事情了。傅肃的拜师礼快开始了吧?母亲也该去前院待客吧?”
小孩子敏感,知道我同他娘亲有不愉快了,嚷道:“我们这就去,你也赶紧走,这是我娘的房间,不许外人独自待着。”
我还是笑:“本郡主当然是跟你一块儿见见你的授业先生呀。”
大概是没对付或像我这么死缠着的,傅肃登时一噎,拉着长公主的衣袖撒娇道:“娘亲你说句话,宜和郡主欺负我。”
谁料……就很nice。
“辰辰要是想,就一起来吧。”
我突然怀疑傅肃不是长公主亲生的了。
我并没有在傅肃的拜师礼上折腾,尊师重道是小时候我先生教给我的。我先生给我和楚明楼讲的第一节课就是尊师重道。
你没猜错,我先生求生欲很强。
强到在父亲牢中被害后带着小小的楚明楼四处躲避通缉。
天下先生皆需尊,除非他不配为师。
傅肃拜的是比我先生差一点点的名儒。正统的名儒,傅侯爷要供着。
被供着的那位名儒也不含糊,直言宜和郡主书画的造诣要比他高,需要宜和郡主辅助教导小公子。
我这才知道,此乃我和楚明楼的大师兄。其实我先生年龄比大师兄还小一点。
爱死我中年不发福的大师兄了,本郡主直接从姐姐晋升到了小师叔。
但是……
谁要教这熊孩子呀!
回去的路上,我还揪着喵喵脸蛋愤愤不平。
喵喵被揪得眼泪汪汪,道:“郡主要失去喵喵了。”
我,专业欺负小白花十年:“那就换成汪汪吧。”
喵喵在小白猫与小黄狗之间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还做小白猫。
我一开心,赏了她一个大栗子。
喵喵表情为难,说她更喜欢金稞子。
徐风凛在一边剥栗子,闻言把栗子往自己那边挪了挪,一个一个喂给我。他不让我给喵喵了。
完了,我家喵喵最终还是成了汪汪,亮闪闪的那种。
呸,我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我和他只是朋友,嗯,很普通的朋友。
云城从车帘缝隙里瞄到车厢里的现状,一把捞出了喵喵。
随后,少年幽幽的声音传进车厢:“喵喵,非礼勿视。”
我:“……”
徐风凛脸红了。
我还可以再解释一下的。你们别不信。
你们不信,自然有人信。
本郡主不是傲娇。因为一回府就有三个美人围上来。
一个含羞带怯,一个魅惑非常,一个热情如火。
云城挡在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三人急急刹车。
我笑道:“大家入府几日,可惜本郡主还没认过来,赶明办个宴,本郡主同你们混个眼熟。麻烦三位小哥哥告诉其他人啦。”
徐风凛扯扯我衣袖,大庭广众之下。
我就又说:“现在本郡主和凛哥哥找江遗有点事,大家先回去吧。”
他们三朵娇花还想说点啥,在云城和徐风凛的目光下逐渐萎靡。
一个会打,一个会吹风。
风大的连皇孙都翻车了。
我声色俱厉地进了江遗的院子。徐风凛一派云淡风轻地进了江遗的院子。
戏就很足。
毕竟嘛,关起门来要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