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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玉镯

    她的心思,司徒南看在了眼里。

    明知不可进……却又这般,情难自禁。

    是她,也是他。

    “念念。”

    司徒南抬了抬手,欲要碰她。

    她抱着的小狐狸突然动了动脑袋。

    他转而去摸小狐狸的耳朵,跳开了这个话题,“我上回听染枫说,你们这儿后山有处地方埋了一些酒,可好喝了!”

    “我知道啊。”念影提醒着他,“但是师姐说了,那个不能随便碰。”

    “为什么啊?”

    “要征得师尊同意。”

    小狐狸蓦地跳到了地上,念影一惊,蹲下身再次去抱它,它却反抗起来,两只前爪恶狠狠地抓花了念影的手背。

    “念念!”司徒南被吓了一跳。

    小狐狸叫喊一声,跑向了外面。

    念影呼了呼手背,看着司徒南问:“你今天来做什么啊?”

    司徒南眨着眼睛,“你师父也不爱喝酒吧?那留着也是浪费。”

    念影扶额,“你又想拉我做坏事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画室,司徒南紧紧跟在她身侧,带着几分恳求地扯住她的衣角,“只是喝个酒而已。”

    念影顿住脚步。

    “这不就是要我去偷吗?”

    虽然说以往也总干这样的事儿,可那时候月沉吟不在,师姐不会多怪责她,都觉得没太大所谓。

    “就问你去不去。”司徒南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好,咱俩一起凑个伴呗。”

    念影沉吟片刻,点了头:“成,那就去。”

    竹舍外的几棵桑树下,的确埋了好些酒。念影曾也陪着幽染枫挖过,喝过一两次,觉得那酒太烈,有些遭不住。

    她和司徒南挖出了两大坛,进了小竹舍启了酒坛,对碰一杯过后,她才想起司徒南先前的话,好奇问:“对了,你为什么会不开心啊?”

    司徒南仰头再饮尽了一杯酒,沉声叹息,“我表兄身染疫病,不治身亡。”

    “你表兄?那不就是荆州王子?”

    诶,不对。

    念影反应过来,他的姑姑荆州王后只有荆姝姝一个女儿,并无其他孩子,那他说的表兄指的是……?

    “是我舅舅的次子。”他解释,“我舅舅是荆州越阳君。”

    他再次叹了口气,语气悲戚,“表兄他……年纪轻轻,就丧命于此。令我觉得,世事无常。”

    念影不懂得安慰人,也不曾碰见过这种事情,但不由得就被他带上了忧伤的情绪,感叹道,“世事本就无常。”

    话落,她蓦地意识到不对劲。

    越阳君??

    怎么这么耳熟?

    似乎不久前,她听谁说起过。

    ——“家妹甚是喜欢,但适才我问了那位摊主,只有这一盏了。姑娘,在下是荆州越阳君府中二公子……”

    越阳君家的二公子,他说他叫什么来着的?

    “你表兄……他叫什么名字?”

    “顾修。”

    念影手一抖,酒觥掉落。

    ——“荆州越阳君府中二公子,顾修。”

    脑子里回想起了完整的话。

    对,就是那个人。他说他是越阳君府中二公子顾修。他……竟然是司徒南的表兄?

    “念念,你怎么了?”司徒南从地上拾起酒杯,为她添上了半杯酒。

    怎么会是他?这么巧。

    念影摇着头:“没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多想了。”念影宽慰他,“你表兄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伤怀。”

    司徒南勉强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题:“念念,我跟我父亲说了,不会娶荆妧。”

    “哦。”念影平淡应了声,对此毫不在意。

    司徒南紧盯着她的神情,“念念,你觉得我……”

    “司徒九。”念影打断他的话,“喝酒吧,不说别的。”

    她举杯一碰,饮尽了此杯。

    司徒南轻叹口气,看她喝得急,担忧道:“念念,别喝太多了,不然明早醒来又要头疼。”

    “啰嗦。”

    一杯杯酒水下肚,脑子逐渐迷糊。

    念影最后的记忆,是楚素过来扶着她回了屋。

    头疼,身子燥热,意识昏沉,喉中似火烧。

    难受,难受。

    一整晚翻来覆去,半睡半醒,醉意入脑,怎么都睡不好,一直被困意席卷。

    “念念。”

    昏昏沉沉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但却吵得她愈发头疼。

    “要睡。”她小声呢喃。

    床被一侧往下塌陷了些,那个声音还在耳畔响着:“喝些醒酒茶,头就不会痛了。”

    意识猛然惊醒。

    念影睁眼,那张熟悉的面庞映过来。

    “师尊?”

    她眨了眨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方不言,递过来醒酒茶。

    念影就着他的手去喝,然而她这个躺着的姿态,一下就喂歪了,茶水洒在脖子上,冷得她打了个颤。

    也由此意识更清醒了些。

    月沉吟抹了抹水,手摸到她脖子上的链子,动作不由得一顿。

    念影抓住他的手,怔怔地看着他。

    他仍旧是没言话。

    她呢喃:“不对,这又是梦吧。”

    却见月沉吟笑了,低声问:“为何是梦?”

    念影借着他手的力道坐起来,伸了双手去碰他的脸,“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他将醒酒茶往旁边放下,笑意愈深:“怎么会不回来,别多想。”

    一定是梦。

    如果师尊真的知道她这样喝酒,一定会恼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柔平和地同她说话。

    念影阖上眼,猛地往他身上一扑,轻轻抱住他,“好几天都见不到你。”

    她真的……很想他。

    月沉吟手僵硬在半空,一时间动弹不得。

    “很困。”念影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声音甚是柔软,“嗓子疼,头也疼。”

    她一顿,又问:“你为什么才回来……我昨天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准备了你爱喝的茶,还去摘了你喜欢的花,可你一直没有回来……”

    “只是碰见点事儿,耽误了。”

    他捉住她乱动的手,轻声哄道:“念念,以后不会了。”

    他掌心很热,贴着她的手背。

    念影倏地睁眼。

    她抽出手,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呼,痛。

    还知道痛?不,这不是梦。

    念影直起身子,彻底清醒过来。

    “我......”

    她瞪大眼睛看着月沉吟,喉中被噎。

    月沉吟轻笑着问:“酒醒了?”

    “……”

    许久许久之后,念影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胆颤地问:“师尊......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半个时辰了。”

    他端过醒酒茶,正要喂给她。

    念影双手抢过来,火急火燎仰头灌进嘴里。

    想到方才自己的言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办……她要解释么?

    念影咬着手指,此时恨不能理解自己方才的言行,跟发疯似的。

    师尊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念影缓慢抬眼,觑向月沉吟。

    月沉吟视线淡淡瞥向她的手,最后定在她手腕处。

    她今天手腕戴着一个玉镯,颜色殷红,甚是好看。通灵古玉凤血玉石,极为罕见。

    沉默半晌,他忽地说:“既然醒了,那就算算账吧。”

    “算账?什么账?”

    念影呆着眼神,心以为他是在说方才的事。

    “昨晚的酒,哪里来的?”他问。

    “……”

    “又来啊?”念影小声嘟囔,“我不会写字。”

    “那酒是我亲手酿的,埋了三百年,这月我才准备启出来。”

    “你就这么着急?非要跑去挖了?”

    念影愣了神:“三……三百?”她只听师姐师兄说那酒珍贵,可没听说是埋了这么久的。

    月沉吟微微点头,向她确认道:“是三百年,我没记错。”

    念影有几分不信:“师尊是在诓我吧?”

    月沉吟轻声说:“不让你写字,赔给我吧。”

    赔!?

    念影险些哭出来,急切切道:“那酒少说也要等百年,我怎么赔啊。”

    月沉吟视线一转,再次看向她手腕处,“不能赔酒的话,你拿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来抵债,也可以。”

    念影无辜眨着双眼,“可我没有什么能比得过这酒的。”

    月沉吟视线定住,“我瞧——你手上这镯子就不错。”

    镯子?

    念影挽了挽袖子,捏着玉镯道,“这个很普通的,不值钱。”

    月沉吟眉宇一凝,“别人送你的?”

    她摇头:“是我自己买的,里面还刻了我的名字。”她褪下来,指腹摸了摸里侧的两个字。

    这个玉镯是三年前她随楚素巫姜国,在一家首饰铺子得到的。其实也不算买,是那位首饰铺店主看中了她发上的一支木簪,问她可否愿意转卖,他拿了那个镯子出来,说以此交换。

    楚素看了眼,说这是罕见的通灵玉石,不易寻得。

    她当即就应了店主。

    过后店主百般答谢,又特意命人在镯子内侧雕刻了她的名字。

    月沉吟伸过手,欲要将镯子拿过来。

    念影不肯松手,怔怔看着他。

    “不舍得给?”他问。

    念影眉头紧蹙,先要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把这个给了师尊,这件事以后就不计较了?两清了?”

    “是。”

    “那好。”念影把镯子递在他手上,“师尊说话算话,以后谁都不许提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两清了,再也不提。”

    月沉吟收了玉镯,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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