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ola并没有告诉内斯塔自己来看了他的比赛，她没有买北看台的票，但坐在球场里，拉齐奥球迷的咒骂和嘘声还是尖锐又刺耳，几乎要穿透她的耳膜。
这种群体性的狂热似乎有着不把所有人席卷其中就决不罢休的意志，她不太舒服地低头捂着胸口，坐在她旁边的塞西莉亚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不舒服吗？”
viola深深地喘了喘，摇摇头。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果然还是没办法适应这种极端的情绪。
“拉齐奥的球迷一直如此，桑德罗不让你来看他比赛是对的。”熟知拉齐奥球迷作风的塞西莉亚压低了声音这样劝说，“他们之前多爱桑德罗现在就会有多恨他。不要管他们，他们都是一群没有底线的疯子。”
viola本来想说，你作为家族的军团指挥官，洗白上岸之前做的那些事可不比这群人理智到哪去。但开场后作为队长的内斯塔在掷硬币环节受到了北看台更加疯狂的嘘声，强烈的音波攻击让她不得不闭上嘴，一边按着胸口一边徒劳地捂着半边耳朵。
为了不被身边可能的拉齐奥球迷分辨出来，viola用了家族内部交流的特殊语言：“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蓝鹰球迷到底曾经多爱他。我巴不得他们少爱一点，这样也能少恨一点。”
塞西莉亚摸到她手心渗出的冷汗，迟疑着问要不先退场吧，viola摇了摇头：“不，我想看。”
我想知道，桑德罗曾经所受爱与恨，哪怕只有一部分。我也想要知道，这些我曾经错过的、桑德罗不愿意告诉我的、尖锐的疯狂的直白的恶意。
这也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viola这样想。
viola在家族为她庆祝18岁生日那天突然想起这是她祈祷后的世界，神明终于回应了她，摆弄命运的齿轮逆向转动，给予她重来一次改写故事的机会。
那是97年末的冬天，viola借着考察的机会从西西里岛来到罗马城，处心积虑又轻而易举地认识了21岁的蓝鹰队长。
罗马城的气候很好，21岁的亚历桑德罗也很好，viola和他看似巧合地邂逅，接着暧昧、约会，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
但在如水流过的分分秒秒中，在冰雪消融的缝隙里，在桑德罗带着鲜花来赴约吹乱她头发的轻风中，viola看着他，好像已经看见早早被命运刻下米兰前缀的伟大后卫，看见时间正常流动后在未来为她戴上戒指的恋人。
她居心叵测，动机不纯，卑劣地对即将席卷、冲垮、毁灭拉齐奥的财政危机视若无睹，即便家族洗白转型的过程中，投资俱乐部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但对viola而言，那也只可能是米兰。
即便命运要她付出健康的身体和马尔蒂尼的姓氏为代价，但viola不会后悔、决不回头。
这一次没能在米兰长大的viola隐瞒了自己黑手党继承人的身份，明面上只是一位中产阶级出身的富家小姐，对足球不过略知皮毛，因此内斯塔也不会多和她聊这些事。何况俱乐部内部的动荡，本身就是需要三缄其口的秘密，虽然现在蓝鹰要卖队长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viola没有问，内斯塔也就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也不说。
如果不是因为viola背地里没有错过任何一场内斯塔的比赛。如果不是因为书房垃圾桶里那些被及时清理掉的，被她揉成团的报纸。
如果不是viola一早就知道结果。
或许viola真的会被骗过去。
她抬头看向大屏，没有触球的时候，桑德罗也在后场大声指挥着，即便如此，每一次他在屏幕上出现，得到的都是刺耳的嘘声。
就恨到这种地步，就非要把爱意倾倒到这种程度。
“我觉得有点难过，塞西莉亚。”viola看着球场上的13号，很轻地呢喃，或许她本来就是在自言自语，没打算让塞西莉亚听清楚。
“小姐，其实相比起……还是拉齐奥更容易接受、感激我们。”
viola知道塞西莉亚想说什么，但她摇摇头：“不，只有那个选择。”
重来一次的viola想改写很多遗憾的故事，但内斯塔的转会不在其中。所以这也是她提前来到罗马的意义——当身后的球迷和蓝鹰标志也开始压迫他让他痛苦，viola只想让他个人私下的情感上高兴一点。
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让人作呕的是善变极端的球迷和拉你挡枪的主席。
你什么也没做错，你已经特别特别好了，你已经尽可能地为这支队伍付出了全部——爱、资金、自己，全部。
viola慢吞吞地开始打字，维持着自己不怎么看球的人设：我看了你的比赛，镜头里的你真好看
：看你防守真像艺术，你真好，但对面的人很坏，很粗鲁，这不好
：但是桑德罗，你特别好，虽然我看不太懂，但是我觉得你的发挥特别完美，真的
桑德罗，你特别好。
希望这些和比赛无关也有关的信息能让你开心点。
主场的大胜还是没能让这群拉齐奥球迷安静下来，赛后的大屏甚至也聚焦给充满攻击性的标语——viola不知道这是代表蓝鹰从上到下都已经烂透了，还是因为主场看台实在已经找不出几条正面的横幅。
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笑。
“走吧。”她一边对塞西莉亚说，低头又开始给内斯塔发消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结束，自己会在场外等他。
很巧，今天终于不是身为队长的内斯塔去后采，也可能是因为一场大胜，也没必要再让内斯塔去承受媒体或明或暗的攻讦，所以viola的信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内斯塔对她来看自己比赛显然大感意外——
：你来看我比赛了？
：现场？
：塞西莉亚在你身边吗？？？
：这里人很多，你真的来了吗？
：你还好吗？
：你现在在哪？
viola的手机开始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塞西莉亚虚虚揽着她的肩膀，等着人流先散掉的同时免得自家脆皮大小姐被人群挤到，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谁：“你不该这么早就告诉他，他对你的健康状况比对我还过敏。”
“但这样很有意思呀。”viola一条一条地回复内斯塔，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挂着笑。
她当然不能告诉塞西莉亚有关重生的故事，所以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她非要选择米兰投资，前十八年都对足球不感冒的黑手党大小姐显然也不应该对球迷、俱乐部、球员之间深层的情感联系那么清楚。
所以她说很有趣，很好，其实是因为桑德罗的注意力显然成功被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不要再去想那些像蚊子又像苍蝇、像蝎子又像毒蛇的球迷，想想我吧。
我爱你呀。
因为viola的信息，内斯塔并没有跟着球队大巴一起回去，viola和他说了停车的地方，摆脱球迷和记者显然让他耗费了一点时间，viola甚至在车上和米兰方确定了一部分合同细则之后才看到内斯塔朝这个方向走来。
虽然他已经全副武装到身形臃肿、看不清人脸了，但viola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一把打开车门侧坐在座位上笑着摇摇晃晃。
“你不应该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对你的呼吸很不好。”内斯塔摘下口罩吻在viola额头，跟着一起钻进车里，带上车门之后才把奇怪的外套给脱掉放在座位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顺手捏了一下viola的脸。
“但是看到现场的桑德罗，我觉得很开心。”
“不，我……”内斯塔很少见的有点犹豫，讲得含糊不清，“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viola知道他担心什么，罗马城两支球队的极端球迷都是疯子，重来之前viola跟着内斯塔回罗马城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一二，但那个时候viola好歹有个maldini的姓氏缀在后面，最多不过是听他们骂骂咧咧几句，真说动手上来拉拉扯扯，显然不太可能。
而且那个时候viola也能打，要不是顾忌影响不好会被禁赛，好几次真的会忍不住。
但现在状况截然不同，一个普普通通、文文弱弱的富家小姐，对这群人来说动起手来根本毫无顾忌。这也是内斯塔一直低调隐瞒这段恋情的重要原因。
“但是有塞西莉亚呀，别担心，桑德罗，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外身份是司机兼保镖的塞西莉亚在驾驶座应了一声，viola笑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去看看你的比赛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体验。看了之后我觉得足球也很有意思，看桑德罗在场上奔跑、防守、铲球，特别好。
“特别有生命力，很耀眼，很好。”
像担心内斯塔不相信一样，她很轻很轻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