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的光扑腾扑腾的扭来扭去。
我的心都快跳出喉咙了，怯怯抬眼看秦焉，他也正在看我。
他那一双丹凤眼狭长而饱满，仿佛突然变得会说话。
我似乎听到他说：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要别人贴身服侍我了么？
我吞了口唾沫，慌乱的调开目光。
我不确定自己意会到的，便是对方想说的。
秦焉并不哑，无须与我神交。
果然，他说话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害怕？”
我还来不及回应，他又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害怕，你希望我是。”
我依旧来不及回应，只是抬起了眼，他继续说道：
“但是，你现在害怕了，是吗？”
我并非故意用沉默来对付他。
而是震惊有余，无法将心思用手语表达。
秦焉却上眉头，轻叹一声，说：
“怪我，是我理解错了，不关你的事，那约定你别放心上，要走要留你都自由。”
我定定的看向秦焉，终于做出了一串手语：
「那约定都包含了什么？」
秦焉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
“约定了你近我的身时，可无伤无阻。亦能承接我施惠给你。”
“再则，你可以……为我承启开元。过了这一世，我们的元灵也会认得彼此。”
承启开元……
来世魂结……
听起来很是隆重啊，这不是奴仆能担当的。
我惊愕的半张着嘴。
秦焉急忙解释：“重点并非要你为我承启开元……重点是……”
「无伤无阻。」
我下意识回应了他一串手语。
承启开元指向太大，他又不是什么族长国君，我也做不了贤臣良将，再则平常百姓不至于将开枝散叶的话说得这么大……
我实在无法领会其中的奥义，只好抓住浅显的问题。
秦焉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缓缓点头。
我的眸子透亮起来，小鹿寻水一般望着他。
若非约定，贸贸然接近他，还会受伤？
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是神是鬼、该如何相予？
待解的谜底就在我眼皮底下，不如捅破天窗看看究竟。
我脑子一热，拉了秦焉起身。
那素日气场强盛的儿郎，就像一个魁伟的偶人一样，呆呆的起立。
我抬手解他长衫的衣扣，一颗一颗又一颗。
待我剥掉了秦焉的长衫，迅速解起内衫的带子。
阳刚的气息萦绕着我，几近日光一般灼人。
秦焉一把抓紧了我的手，几近告饶的喊道：
“星晖，别……我还没告诉你……我……”
我已拉开了内衫的带子，两手齐用拨开了他的衣襟……
秦焉结实的胸膛裸露了出来。
我面红耳赤，好在被夜色掩护。
他的身体，乍一看去，并无任何异样。
没有传说中的黑龙胎记。
也没有脚底那般的鳞甲片……
我的心咚咚直跳，却顾不上羞赧，只剩下疑惑与失望。
他身上清幽阳刚的味道肆无忌惮的侵略着我的鼻腔。
我离他太近了，夜色催动着心跳……
秦焉的呼吸粗浅起伏，他比我更紧张。
今夜月光晦暗不明，不是个明朗的日子……
我呆滞了片刻，抬手穿过他的身侧，摸上了他的后背。
他震颤了一下。
秦焉的后背皮光水滑，肌肉突起，摸着孔武有力。
我摸遍整个后背，也未曾触碰到一块鳞甲片……
且听他沮丧而窝火的低喊：
“别摸了！你当真以为我是三世和尚吗？”
我收回手来，探究的看着他，脑子里考量着未想到的地方……
秦焉浓眉英挺，便是向我告饶的口气，也是不怒自威的架势。
但我不受他气场的震慑，因我的思绪都在探究谜底上。
万物都有敛藏锋芒的自保属性，鬼神亦然。
秦焉的脚底有鳞甲片，可是胸腹背部都未见……
脚底是不见天日的地方，脚底肉属于阴肉……
我突然茅塞顿开，再次倾近身子，抬手摸向秦焉的腋下。
我细细摩挲，他的鼻息吹得我脸颊发烫也未理会。
果然，他左右腋下都有鳞甲……
我求证了这一点，振奋得呼吸乱了拍。
忽然间，秦焉涨红了脸，低吼了一声：
“胥星晖，你摸够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我惊悚的看到他通体发光，似乎身体内都是岩浆。
金色的光芒令他皮肤几近透明。
伴着瑰丽的血管纹路，互相辉映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秦焉的体温急剧攀升，仿佛整个人要自燃一般，连挨着他的床帏都烧了起来。
但未及抽回手的我，却并未被他身体灼伤。
我惊恐的环视周遭，担心好好一处宅邸就要被一炬成灰。
秦焉整个人金光四射，我已看不到他的五官，只能见其轮廓。
一团虚空旋风乍然起势，从光源中心向外扩张，不断膨胀长大。
周遭气流涌动，一股力道卷着我的身子夺窗而去。
人形化作了巨大的长虫，我被带着直冲云霄。
耳畔听到一声叹息，一连串情迷的呓语：
“哎……”
“我佛心向如来……”
“无奈人心向你……”
接着，我眼前云海翻腾，烈焰灼目。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渐渐心潮迭起，痛并快乐，飘然若仙。
我感到自己与长虫融为一体。
从未有过的激荡如雷击一般震得我全身发麻。
片刻后，长虫纠缠着我从天而降，猛地扎入了滔滔江河。
河水消弭了火焰，水波温热适宜，但一下子淹没了头顶。
我惊骇的睁眼看了一瞬，只见眼前一个龙头，头顶一对犄角，鳄吻长须，通体黑亮。
它头似龙，身似蟒，鳞甲坚硬光滑。
甲片之间的缝隙还留着金色的余辉。
龙吻送上巨大气泡，包裹住了我的头颅，在没顶的江水之中我竟能自如换气。
这就是跟他立约带来的“好处”吗……
我身心俱在风口浪尖，分不清是战栗还是振奋。
晕厥之前，我忽然想起……
秦焉问过我——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哑的吗？
当初我一片迷茫。
如今……
我记起来了……
黑龙入江，我是亲历者。
那一年，我七岁。
有家仆私通外贼将我卖去外省。
爹爹携得力门生辗转多月才将我寻回。
我们搭乘商船回江州，行至境内水域遭遇洪流。
我亲眼目睹了黑龙入江，受其惊吓跌入江中。
我坠江被救起之后，浑浑噩噩大病一场，从此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