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5月17日,凌晨4:15。

    甄晓眠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望着自己左脚上的石膏依然觉得不真实。

    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到眼前,她顺着那只手抬眼,沿着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到肘弯处随意折叠的灰绿色衣袖一路往上,直到警察叔叔那张年轻得担不上“叔叔”二字的脸。

    她崩了……

    眼泪像珠串儿似的疯狂往外滚落,甄晓眠这一刻的真实感,就像骨折的脚后跟时不时传来的痛感一样鲜明,心中压抑的委屈如洪水爆发一般涌上来。

    面前的警察“叔叔”见状收回了水瓶,一只手在身上的口袋里四处摸索,隐隐透着些失措,最终也没能如愿找出一方手帕或者半张纸巾。

    褚闻停下翻找的动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没事往身上带什么手帕餐巾纸!

    “你哭什么,又不是让你戴着手铐进来的。”脱口而出的声音还是那么一丝不苟,不带一点儿私人情绪。

    甄晓眠一听这话,愤怒与憋屈一起涌上心头,伴着脚上的疼让她两眼冒花。

    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嗓门儿也大了起来。

    “你还想给我戴手铐!你凭什么给我戴手铐?我犯法了吗你给我戴手铐!呜呜……说实话你们说我骗人,说谎话你们告诉我犯法!你们到底想怎样!呜哇……”

    越说越觉得委屈的甄晓眠干脆张大嘴号啕大哭。

    褚闻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望着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孩儿,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从业十年,他少有感到无从下手的时候。

    皱着眉撇开头,正巧瞧见护士投来不耐的目光,总算找着理由了,“你别哭那么大声,这里是医院,一会儿医生护士该过来训你了。”

    没想到甄晓眠还真闭上了嘴,她红通通的眼睛望着褚闻,语气带着些恳求,“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那小孩儿被绑不关我的事?我真的就是碰巧救了他,不然我脚也不至于成这样啊……”

    她孩童般委屈地瘪了瘪嘴,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觉得可怜又心疼,嘴里蚊吟似的小声嘟囔,“要不是我,他早死得惨不忍睹了。”

    甄晓眠坐着,褚闻站着,没听清她含混在口里的那句话,褚闻只当又是女孩儿委屈的抱怨。

    “我同事已经过去了,那边说人应该一会儿就会醒,问清楚后你自然可以回家。”话里到底带了些安抚的意思,这个“可以回家”肯定得是证明了甄晓眠的无辜以后。

    才说完,褚闻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速度很快,挂断后回到她面前,“袁晓阳醒了,我们过去一趟。”

    袁晓阳就是被绑架的那个孩子,听到他醒了甄晓眠自然是高兴的,这代表着终于可以洗脱嫌疑,还她清白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脚,又犯了难,只得再次望向褚闻,“麻烦警察叔叔,去帮我找个轮椅来?”见他不说话还抬了抬受伤的腿,“您放心,我都这样了,哪儿都去不了。”

    褚闻因为女孩儿刻意加重的“叔叔”二字稍稍愣了下,随即轻笑,摇摇头懒得与她计较,转身去找了护士。

    从甄晓眠见到褚闻,这是他第一个笑容,她的心也随着这抹笑松弛了一瞬。

    这哥们儿终于不再板着一张义正严明的脸,一副我即是正道之光的模样,哪怕笑容再轻,也让他多了丝烟火气儿。

    趁着他离开,甄晓眠埋头又试着联系了一遍那个垃圾系统,结果果然是垃圾,联系不上!心里正‘万马奔腾’地把毕生所学的脏话都过了一遍,就听见禇闻回来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见她傻愣愣不动,禇闻竟也能耐着性子逗她,“怎么着?‘警察叔叔’抬你上轮椅?”

    要不是怕绑架的罪名洗清了又要被控告袭警,甄晓眠真想一脚踹他脸上!

    禇闻瞥了眼她打着石膏的脚,又看了眼女孩儿苦兮兮的脸,忽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严苛了……

    甄晓眠见他果真伸手要来提自己,吓得赶忙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单腿连蹦代跳地坐上轮椅,因为太急还差点摔跤,倒吓了面前的人一跳。

    褚闻缓缓收回手,没说什么,推着轮椅往住院部去。

    他们到的时候,袁晓阳病房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精瘦的人,模样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正是和褚闻一起的刑警同志。

    “人怎么样?”褚闻径直过去问道。

    “醒了,但受了惊吓,所里的两个同事在里面看着。”他也不废话,很有眼力地替褚闻打开了病房的门。

    褚闻把甄晓眠推到袁晓阳床尾对面,既离袁晓阳有一段距离,又能让小孩儿清楚地看到她的样子。

    安顿好甄晓眠,病房里一位四十来岁模样,微胖,规整地穿着一身警服的大叔道,“我们去门口守着。”说完示意病床旁一对男女跟他一起出去。

    男人是袁晓阳父亲,方颌厚唇,长相颇为正气的脸上有着商人独有的世故,并不让人反感。他的衣领有些微凌乱,布满血丝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女人则更直接,她双眼肿胀,憔悴的脸上依稀还有泪痕,“我不出去,晓阳还这么小,他会害怕。”

    警察大叔还要说什么,被褚闻拦下,“没事,让他们留下。”

    大叔想着也行,万一孩子等下情绪不好,父母在身边也能更好地安抚住,于是便自己去了门口守着。

    甄晓眠认得这个胖胖的警察,是她去的那间派出所的民警。当时她抱着袁晓阳从出租车上下来,像背后有鬼在追似的冲进派出所,脑海里满是那双阴翳嗜血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即便已经安全坐在派出所里,她的身体也忍不住发抖,嘴巴根本不听使唤,说出的话颠三倒四连甄晓眠自己都不忍直视。

    最后还是袁晓阳先被认了出来,失踪了三天的孩子,今年五岁,父母是市里有名的地产商。报警后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勒索电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因为他的父母闹得很大。

    通知了他的家人,袁晓阳被派出所的人送到就近的医院,而甄晓眠被安排进审讯室后,等来的却是刑警队的人,也就是褚闻他们。

    在褚闻来之前,渐渐从恐惧中缓过神的甄晓眠已经配合派出所的民警讲述了事发的大致经过与自己的基本信息。

    被问及家人时才想起她还有个老爸,自己手机也丢了,不过她还是婉拒了民警让她联系家里的提议。

    系统之前已经将原身大部分记忆传输完毕,除了父亲,原身几乎没有走得比较近的亲人,而父亲每个月中都会出差一段时间,这两天正好不在。

    本以为民警问完就可以离开,自从她缓过神后就发现左脚后跟隐隐作痛,一定是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伤到了,等下从警局出去还得去医院看看。

    垃圾系统没等她进警局就沉寂了,说好了没事会保住她的呢!正自顾嘀咕倒霉的甄晓眠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被转到刑警队手上,且俨然一副当成嫌疑人的架势……

    当肃着脸的褚闻在她对面坐下时,甄晓眠还轻声询问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走,谁知没有等到褚闻的回答,却等来他厉声的质问。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袁小阳的?”

    甄晓眠脚上一阵一阵的疼痛开始愈演愈烈,原本害怕的情绪在警局里渐渐被烦躁代替,褚闻那明显质疑的语气瞬间有些激怒她。

    “前面我就已经说过了,你们工作都不交接的吗?”

    正翻看手上记录的褚闻抬眼看向她,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低头接着看手上的东西,甄晓眠认得,那是她的笔录,上面还有她的签字。

    好一会儿褚闻才翻看完她的笔录,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甄晓眠被那锐利的眼神盯得浑身一紧,原本烦躁的情绪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说你是碰巧经过,但你家在反方向,六阾街在近郊,地处偏僻,晚上十一点,时间不早了。”说到这里褚闻死死盯着甄晓眠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儿,“你一个单身女人那么晚跑过去不是为了回家,经过?”

    甄晓眠双手不自觉地拧在一起,解释,“我说过了,去那边是找一个朋友,我朋友住那边!”

    心里大骂垃圾系统,让一个言情组新人进刑侦本,这踏马干的是人事儿吗?啊?

    谁能告诉她面对变态犯罪分子,怎样才能做到冷静从容!谁又能告诉她,面对刑警的犀利盘问,又如何能够面不改色,稳如老狗!

    她没受过这种培训!

    她矫情,能拿捏霸总;厚脸皮,能扒高岭之花。玩儿得了替身文学,握得住白月光剧情,鉴茶反茶,端的一手好绿茶,就是不会死里逃生,在警察和罪犯之间斡旋啊!啊!

    对于甄晓眠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谎话,褚闻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并没有厉声驳问,反而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翻看。

    “你说经过案发地时听到奇怪的动静,我们去你说的地方看过了,”说着调转手机将画面对着甄晓眠,“能不能说说,关着袁晓阳的那栋私楼在巷子最深处,你从巷子口经过,是怎么听到连巷子里的住户都没有听到的——‘奇怪动静’?”

    甄晓眠被问住了,她望着手机屏幕里那条幽幽的小巷,巷里昏黄的路灯零星散落着,却照不亮深处的漆黑……她盯着那处幽黑,仿佛那里藏着一双阴森可怖的眼睛,正盯着她!

    甄晓眠吓得一个激灵,在抱着袁晓阳逃出来的时候,身后那双恶狠狠且仿佛萦绕着腥稠血气的眼睛,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左脚的疼痛折磨已经渐渐磨灭掉所剩不多的忍耐力,她咬咬牙,决定搏一搏,不管接下来的这些话有多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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