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以为会是夜蛾老师来接我。”
高山雀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眉眼细长的男生，他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并且伸手想要帮忙提行李。
对方身量较高，上衣和自己一样是高专黑色校服经典款，但是下装却裤腿宽松，很像日本不良的那种束腿工装裤。留长的黑色短发在脑后绑成个丸子头，左额不知为何留了一缕刘海，耳垂宽大并且戴着黑色耳钉。
“我叫夏油杰，是你的同期。今天夜蛾老师有事，特意叫我来接你。”
夜蛾老师应该是想着两人都是普通人家出生所以做了这个决定，但其实另外两个也都很想过来看，只可惜他们今天都有任务不在学校。夏油杰也不太想让五条悟对着新同学说什么性格无聊之类失礼的话，便很乐意地接下这个任务。
高山雀没有过多客套，把左手的行李箱给夏油杰，但坚持自己提另外一个。两人就这样踏上通往高专的长长台阶。高专建在深山里，两边都是幽深的树林，蝉鸣此起彼伏。
两人随意攀谈着，高山雀侧过头看着夏油杰，他细长的眉眼配上轻松的笑容，给人一种狡黠的味道，让她联想到草丛里灵活矫健的狐狸。
夏油杰意外的自来熟，在经过同意后直接称呼她为“雀”，高山雀不在意这种，也反过来直呼其名。
“雀，你的校裤是因为裙子还没做好吗？”他指指高山雀的黑色校裤。高山雀并没有穿传统女生的校裙，而是和男生一样的长款黑裤，只是按照自己的尺寸做得更加修身。
“不是。只是我个人如果要运动起来的话更喜欢裤子一点。高专可以自己修改校服真的太好了。”
夏油杰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在这一路上不仅很关照高山雀，还保持话题不断，介绍着高专的基本情况，非常尽责地完成接待新同学的任务。他刚刚介绍完另外两个同期，高山雀知道一个是带着墨镜的白发高个子男生，另一个则是栗色短发喜欢抽烟的女生。不过他有强调那个白头发的性格很差，如果他出言冒犯到高山雀请不要生气，把他当小孩子就行。
同期，高山雀忍不住嘴里低声念叨这个词。夏油杰问怎么了吗。
“就是感觉我在之前的学校里很难听见这个词呢，平时大家不是一般会说同年级吗。同期这个词感觉更多在警校以及军队这种地方更常用……”高山雀托腮思考。
“有种不仅是同学，还是战友的感觉呢。”她重新抬起头，朝着夏油杰嫣然一笑。
夏油杰微微愣住，随即也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就是战友啊。我们要成为可以把生命交付给彼此的人。”
“对于高一的学生来说这也太沉重了。”
高山雀感慨道，最后两步并一步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夏油杰建议先把行李箱放到宿舍里再逛学校。两人来到宿舍区，说是宿舍区其实就是一栋三层的房子，一层顺着走廊大概十几个房间。女生在一层，剩下两层是男生。不过据夏油杰说三层基本上也没人住。
这种完全不防男女的设计不知道会不会出现道德败坏男学生夜闯女生房间的情形。高山雀胡思乱想着。
而且。
“人也太少了吧。”高山雀哀嚎，别说本年级只有四个人，怎么高年级好像一个都没有的样子，这样显得自己更像运气奇差的天降冤种打工仔了。
夏油杰有点好笑地安抚完高山雀后，给她指向最里面那间宿舍，外面挂着门牌“家入”，说这就是另外一位女同学家入硝子的房间。
“听说还要来个女生硝子一直很兴奋呢。”
高山雀也很高兴自己不是唯一的女性，所以她选择了家入硝子隔壁那间宿舍。因为不想耽误夏油杰的时间，高山雀并没有整理行李，只是简单地把它们放在房间里，就再和夏油杰一起出门。
非常的日式，这是高山雀唯一的想法。几乎所有建筑都是木质的，充斥古朴的气息，行走在其中高山雀都有种穿越的感觉。
教室、训练场、图书馆……夏油杰一个个带着高山雀逛过去。虽然没有配备心理医生，但总体上学校该有的设施都有，并且校内一切设施都是免费使用。包括食堂和自动贩卖机，夏油杰补充道。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后，高山雀想要告别夏油杰回到宿舍整理，对方走前一直强调他就在楼上的宿舍里，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他。
高山雀这才有时间环视自己的新宿舍。其实算非常不错了，基本上该有的都有，甚至角落里还有个小厨房，就是因为太久没人住导致灰尘很重。
高山雀踩过去，拉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向外的景色是包裹住高专的森林，层层叠叠如密网，也极似暗绿的海底，阳光只能一丝丝从缝隙里穿过，让这个阳台显得很幽静。
没什么可挑剔的，高山雀鼓起劲，开始大扫除。
————
夏油杰刚回宿舍不久，就收到五条悟的邮件。他才洗完澡，正往床边走，一边用毛巾擦拭发丝，一边用另一只手打开邮件。
「你见到人了吗？我这好无聊啊，我和硝子要热死了。」对方明显对今天的任务颇有微词，想必又是简单至极但却路途遥远的那种，时间都耗在交通上。
「见到了。是个很乖巧的女孩，等见面后你别不礼貌。」夏油杰打字回道。
「切，无聊。算了等回来之后我和她打一架吧，想看看她的术式。」
「你真的是，人家从来都没接触过咒术界也没训练过，你也好意思和女孩子打。」夏油杰敲下反驳的话。
而五条悟那边，硝子凑过来看夏油杰回复的消息，也看见五条悟说要和高山雀打架的事，她提醒道：“根据目前的报告，高山雀的术式造成的伤害暂时没办法用反转术式治疗，不清楚是绝对的还是她没能好好控制造成的。你可不要傻乎乎地去找死。”
“哈？我不可能输吧？”五条悟拖长音，大声质疑。
“不是输不输的问题。被她术式哪怕只被刮到一下，那个伤痕都是永久的。你难道想就因为和同学切磋而留下去不掉的伤疤吗？”
“啧。”五条悟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他们两个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且坐在轿车的后座。五条悟因为烦躁所以老是动来动去，那双长腿在闭塞的空间简直无处安放。硝子有些嫌弃地往旁边靠了靠。
“反正，无论她可不可以控制术式造成的伤害，我用眼睛一看就知道了。而且如果她能控制术式不造成持续性永恒伤害，这个术式不就变摆设了吗，这和单纯的用咒力强化拳头有什么区别。”
“可以对咒灵的时候使用，对人的时候收起来啊。对于咒灵来说那可是大杀器。”硝子回想起几周前造成高山雀觉醒的那场事故，当时她还去现场勘察了，为了对高山雀的能力做进一步鉴定。
硝子觉得很奇特，无法用反转术式治愈的伤口非常少见，如果能使用得当对于咒灵来说伤害性极大，而且还能防止咒灵使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我记得你说……她留下的伤害和爆炸烧伤的效果很像，所以才无法治疗。”五条悟回想起之前夜蛾给他们介绍过那场事故，但是他并没有仔细听，只记得硝子挺感兴趣。
“对。但是并没有火焰，感觉更像是气体爆炸……总之还挺危险的，你肯定没仔细看报告书吧。她当时应该是失控了，注入了过量的咒力，不仅导致那个二级咒灵直接炸开，设施破坏也比较严重。我到场之后那只咒灵的尸体都快变粉碎了。”
“欸～”五条悟兴趣上来一点。“果然挺强的。”
“但就和我刚刚说的一样，这能力对咒灵来说无所谓，但要是一不小心波及到人类，那造成的伤害可是不可逆的。我想她应该也很着急吧，夜蛾老师也说要先训练她的控制能力。实在不行的话可能她出任务需要筛选一番，尽量让她周围没有人类出没。”
“无法控制的强大不能算是强大。”硝子这样对五条悟说。
五条悟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毛，但也没反驳。他再次按动手机，给夏油杰发去个「能赶回来吃晚饭」的邮件。
「带点小礼物回来给雀吧。」夏油杰这样建议。「知道你不会选，让硝子去。帮我买个白色发绳。」
五条悟撇撇嘴，把邮件递给硝子看，硝子摆出个OK的手势。
————
高山雀打扫完卫生之后直接睡过去，再次睁眼时夕阳已经染尽天边，她揉揉眼睛，伸手去拿枕头旁的手机。
按亮屏幕，发现已经近晚上六点，还有一条夏油杰发来的邮件。
「悟和硝子都回来了，我们打算去吃晚饭。你如果看见了可以直接来食堂。」
这是十分钟之前才发过来的，现在去也不算太晚。给夏油杰发「马上。刚刚睡着了不好意思」之后，高山雀随便抓抓头发，把手机揣兜里就出门。
没人陪在身边后，整个学校显得更加空旷和寂静。宿舍通往外面有段青石板路，高山雀一步跳一下地走着。旁边的灌木丛和不远处的树林，山山岭岭被艳丽的晚霞笼罩着，火海似的燃烧着。
在靠近食堂时，那份恼人的寂静结束，喧闹的人声在耳边扩大，高山雀抿起嘴唇克制住笑意，往里面走去。
即使刚进门也能远远看见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白色脑袋，也是最吵的一个。他对面则坐着夏油杰和一个棕色短发的女生，她已经大大方方地把烟拿出来抽着。夏油杰在和白脑袋斗嘴，两人的脚在餐桌底下互踢。
硝子首先注意到高山雀，她把右手举起来挥舞着，招呼高山雀过去。旁边两个男生也注意到，那个白色脑袋转过头来。
他戴着圆形的黑色墨镜，很像是那种江湖骗子的造型。但是他又没好好戴着，墨镜垂下来，藏在后面的眼睛暴露在高山雀的视野里，让她不禁发愣。
那是澄澈的冰川蓝，又好似有白云在其中流动。虽然高山雀早就知道，但还是被五条悟那好看到有点抽象的面孔而忍不住盯着看。
“盯着我干什么？”五条悟看着眼前这个黑发少女，有点不爽地说。夏油杰悄悄在桌底下踢他，想让他闭嘴。
高山雀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不礼貌。“对不起，你眼睛太好看了，一时间没注意。”她顺势在五条悟身边坐下。
但是这回轮到五条悟不收回视线，他右手撑着脑袋，反过来也紧盯着高山雀。
夏油杰马上开始打圆场。“悟，人家道歉了。”
硝子也来和高山雀打招呼，并且建议她别和五条悟一般见识，说他就是个臭脾气的小鬼，和他斗气最后只会气死自己。
“喂。”但是五条悟冷不丁开口。
“你身上有个诅咒啊。”
“……啊？”
高山雀迟疑地回应，她还没完全理解咒术界各个专有名词的意思。但是硝子和夏油杰反应过来，都纷纷坐直。
“悟，怎么回事？”夏油杰问道，然后转头向高山雀解释。“悟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咒术的痕迹。”
“诅咒的意思是……有人对我下了诅咒吗？”高山雀不舒服地用手去抓脖子，顿时感到有点发毛。硝子问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高山雀想想觉得除了之前的那次意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
“嗯。不过……”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是很弱的那种，效果大概就和诅咒你今天会踩香蕉皮滑倒并且只有五分之一概率的那种一样吧。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效果到底是什么。”
“那这可能就是简单的被人怨恨后不自觉诅咒的吧。不要紧的，会自己渐渐消散。”夏油杰安慰高山雀道。
“但奇怪的是，这个诅咒虽然微弱，但持续时间很长啊。看上去起码在你身上有几年了，而且还会持续下去……应该是用持续时间久来稀释了效果。”
“……那等到它起效果的时候五条同学也能看见是吗？那时请务必告诉我。”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高山雀觉得有种违和感在其中。
但五条悟的重点很歪。“为什么叫他们两个都是名字，叫我就五条同学？”
高山雀沉默，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五条悟。这个人头发乱翘，不好好坐着，把椅子半腾空来回晃着，右手还在撑着脑袋，正在皱眉头撅起嘴，像是受到什么委屈。他真的和传闻一样像个小孩，像那种从小就娇生惯养没有朋友，所以等到长大也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的小孩。
社会化很低的白猫。
高山雀有点想笑。对面旁边那两位已经开始笑了，憋不住发出噗噗的声音，让五条悟恼羞成怒，不知道多少次伸出长脚脚去踢对方。
“悟。”
高山雀听见自己满是笑意的言语，在空气中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