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虞端起三明治，倒进厨房的垃圾桶，想了想，把盘子也扔了进去。
“诶、诶……”王子诶了两声，想起品牌方的忠告噤了声。
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坐餐桌不算不可宽恕的大罪吧？
王子一头雾水，寻思喝口咖啡压压惊。刚端起来，又被李少虞抢走了。
这次更过分，直接从他手里抢走的！
并且后续行动和刚才如出一辙，扔掉、洗手，仿佛他身上有细菌一样。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起两次贴脸羞辱，王子打算起身问个清楚，刚抬起屁股，被虞希悦一把按回座位：“别理他，他有病。”
轮到王子慌了，拉着虞希悦，小声说道：“我妈嘱咐你谨言慎行，你忘了？万一他添油加醋爆料你骂人，你又要被网暴了。”
“爆呗，他又不是没做过这种缺德事。”虞希悦故意说的超大声。
李少虞听得更清楚，低头瞥见垃圾桶里的陶瓷碎片，没他的心碎。他拎起垃圾袋，离开厨房。
他怕再待下去，他会疯掉。
王子已经疯了。
他现在情况相当于苦读三年高中，成绩不好都放弃高考了，突然得到了高考试卷答案。
谁能不疯？
虞希悦被王子抓耳挠腮的模样吓坏了，赶紧掰了一半汉堡，塞进他嘴里：“还你一半，另一半改天翻倍返还。”
—
三月末景城处于旱季，极少下雨，但雨林里依旧闷热潮湿。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蒸腾的水汽携着热气在林间翻滚，叫人愈发透不过气。
一个镜头反反复复拍了一个多小时，王子终于大发慈悲喊过，让大家休息。
虞希悦瘫坐到折叠椅上，仰头灌完小半瓶矿泉水，任由糖糖摆弄着补妆。
“吹吹风扇，会舒服一些。”糖糖贡献出自带的手持小风扇，“今天拍得挺快的，再拍一个镜头，就能收工出去吃饭了。”
糖糖的话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虞希悦更绝望。
一个镜头，谁知道天杀的王子要拍多久！
王子圈内称号废片之王，不是说他拍片烂，而是指他弃用的片子多。
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没副正形，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立马恢复处女座本性，追求极致完美，不拍到满意的效果，绝不罢手。
正因如此，他才屡出精品，频获大奖。
说起来，虞希悦正是因为出演他导演的电视剧才成功逆转口碑，并一举成为观众眼中的人间精灵。
此番她拿下Ｂｅｇａｖｅｔ香水大使身份，为新品香水“林间精灵”拍摄专属广告片，也得益于人间精灵的人设和香水调性契合。
心里那丁点怨气偃旗息鼓，虞希悦翻出薄荷鼻通嗅了两下，顿时精神，感觉还能再拍两个钟。
见八卦搭子补满元气，糖糖按捺不住燃烧许久的吃瓜魂，压低声音问道：“李少虞就是当时的爆料人吧？”
收获一记眼神杀，糖糖确认自己猜对了答案，但没打算就此打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着不像随意暴露隐私的渣男。”
追问并非好奇心作祟，而是别有他意。一来是借机给好友脱敏，不扫除这个陈年心结，虞希悦会继续内耗，无法开始新的感情生活；二来她确实对此事存疑，作为餐厅修罗场的亲历者，李少虞散发的通天醋意她看在眼中，所以不太相信他会对外分享自己和喜欢女孩的聊天记录。
他那种人，只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地反复品味！
虞希悦继续闻着鼻通，贯彻不搭腔的态度。
板上钉钉的事实没有翻案的必要，三天一过，不见、不念、不怨。
前三年她执行得很好，这三天她尽力保持，以后要做到极致。
恰好王子喊开拍，她在鼻尖点了薄薄一层鼻通膏，慢吞吞地走进镜头对准的取景处。
第二个镜头的拍摄内容很简单，需要虞希悦好奇地拨动一下盛开的精灵兰，然后凑近细闻花香，露出陶醉的表情。
准备就绪，场记板啪地一合，虞希悦立马入戏，顺利完成第一条。
“悦悦，你要等兰花不抖了，再凑近闻花香。”王子提出改进意见，“来，所有人准备，再来一条。”
虞希悦点点头，回身准备拍摄，看见李少虞站在不远处，一愣神，错过打板声音。
听到王子喊卡，她才回过神，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没准备好，麻烦大家再来一条。”
摄制组调整好机器，顺利开拍。
李少虞像是现场的第二台摄影机，全心全意聚焦虞希悦，只不过他的镜头更有故事。
看着虞希悦的动作，李少虞记起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他挂念即将开花的新品兰花，冒着大雨赶去实验棚，刚好撞上偷溜进来的虞希悦。当时她也伸着纤长的手指，拨弄兰花的花剑。
刚开的兰花随着花剑颤颤巍巍跃动，和他的心电波频率很像。
得知虞希悦是来躲雨的，他不好赶人，申明不要乱碰兰花后，忙着记录兰花的各项数据。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的磨人程度，她一直缠着要一朵兰花，哪怕雨停了也不肯放弃。
李少虞经不住折磨，在夜晚来临前，无奈折了两朵花中的一朵送给她。
也许从这刻开始，他们分开的结局就注定了！
卡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要面对现实问题。
“悦悦，表情不对，要陶醉，不是受罪。”王子从监视器后方探出头，视野扩大，意外发现这条片子不尽人意的罪魁祸首。
“李先生，片场有外人影响演员发挥，麻烦您理解下。”
果然，掌握一个人的弱点，就可以操控这个人的行为。
见李少虞消失在丛林里，王子询问虞希悦：“可以继续拍吗？”
“嗯，等我吃颗薄荷糖。”
—
上午的拍摄顺利结束，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缓缓走出雨林，返回山脚的悠兰山庄。
摄制组的人被安排在户外茶室休息，虞希悦不想和李少虞打照面，索性留下来，和王子并排躺在摇椅上等盒饭。
“真准备蹭盒饭啊？”王子摆弄着相机，问道。
“我人在你旁边，还能有假。”虞希悦随着摇椅起起伏伏。
王子坐直，稳住摇椅，按下相机快门，拍摄茶室对面的主屋：“我要是你，就列个鲍参翅肚、山珍海味的清单，狠狠吃上三天，收回点儿利息。”
虞希悦默然，敢情王子也猜出她和李少虞那档子爱恨情仇了！
听着旁边没了动静，王子扭头：“逃避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快拍你的照片吧！”虞希悦掏出手机，边发消息边咕哝，“一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拍的。”
“你可别小瞧这里，三十年前李少虞他爸废了一座茶园，盖了山庄，人工种植了我们取景的那片雨林，就为了完成李少虞他妈在雨林种兰花的梦想。这座山庄是人家爱情的象征。可惜……”王子说着说着看见李少虞入镜，立马闭麦，顺道踢了虞希悦一脚。
“你干嘛？”虞希悦蹙眉抬头，恰好与李少虞目光相接。
服了，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她都躲到屋外了，还出来找她不痛快。
李少虞以为虞希悦质问他，连忙将托盘往前送：“这是景城特色舂鸡脚，我做多了，给你们分点吃。”
舂鸡爪的酸辣味在空气中浮动，引得虞希悦馋虫大动，怕抵不住诱惑接过鸡脚，她紧急避险，把头扭向另一侧，盯着树影自我催眠：舂鸡脚有蒜有薄荷，你吃不了！
“谢谢。”王子被勾引的直冒口水，生怕李少虞撤回鸡脚，眼疾手快地端过托盘，同时不忘打圆场：“悦悦没口福，她不吃蒜和薄荷。”
“没加蒜和薄荷。”
王子惊讶地挑眉，时隔多年还记得旧人喜好，不像渣男作风。
那当年为什么那么做？
“吃饭喽。”接餐的工作人员拎着盒饭回来，李少虞识趣地退场。
一上午的高强度工作将半个汉堡的提供的能量消耗殆尽，虞希悦眼巴巴地等着盒饭送到手上，填饱肚子的同时压制对舂鸡脚的渴望。
拿到盒饭，她迫不及待打开，菜色令她石化。
景城人是把薄荷当万能配菜吗？饭盒里一共三道菜，道道有薄荷。
她自幼讨厌蒜和薄荷，只要菜里沾一样，打死不动筷子。
虽然现在她偶尔会吃薄荷糖，闻薄荷鼻通，但这两样东西于她而言是镇静剂，只在特殊时候使用。
她平时可没有吃薄荷折磨自己的癖好。
王子分了一圈舂鸡脚回来，掀开饭盒沉默了，碗底所剩不多的鸡脚注定和他无缘。
他把鸡脚夹给虞希悦：“喏，配米饭吃吧。”
“我干净的白米饭啊！”虞希悦哀嚎，“你让我中午喝西北风吗？”
“别矫情了，你在人家的地盘上觉睡了，水喝了，不差这口吃的。”
“有蒜有薄荷，双毒俱全，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虞希悦扣上饭盒盖。
“李少虞说了没放蒜和薄荷，你没听见吗？”王子挑开饭盒盖，继续往里夹鸡脚。
虞希悦心脏霎时收紧，星河流转，她仍旧琢磨不透李少虞的想法。
米饭上的鸡脚越堆越高，随时会坍塌，滚进旁边菜格。
虞希悦夹起最危险的一块送进嘴里，比预想得更美味，酸辣可口，嚼劲十足。
人一旦打破极力恪守的原则，便难以坚守本心。
虞希悦吃了第一块，紧接着吃第二块、第三块……
王子馋地扔下饭盒，找上李少虞：“哥，还有舂鸡脚吗？”
“没有了。”其实李少虞没留，更没料到有人要上门。
王子扁嘴，失落地踏出房门，两秒后探回脑袋：“哥，给我写个配方呗，我想做给我喜欢的人吃。”
李少虞眸色渐深，沉声问道：“你喜欢谁？”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