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贺征去了新加坡之后,任海黎就和他断了联系。

    这般情势的发展其实有些莫名其妙,至少表面而言的确如此。他们并没有吵架,那晚分别的时候气氛也并不尴尬,她送他离开,例行叮嘱,而他一贯善解人意。

    但那之后就成了这样,他们谁也没有联系过对方。

    任海黎在心里纠结过几轮,电话拿起又放下,似乎总有些东西哽在喉头,让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能否说起。

    她也在脑子里想象过几回他为什么不先来联系,可能性大约也不止一种,而正当她疑心会不会是身体原因,终于打算要拨出那通电话的时候,她就看到贺征上了新闻。

    娱乐版,八卦的那种。

    他又出了绯闻。

    任海黎盯着报道上那张半是清晰半是朦胧的照片看了半晌,迎着她爸妈探究又带有几分担虑的眼神,唇齿微启:“正常。”

    “你的意思是哪种‘正常’?”任伟问,直切关键。

    “哪种都算是‘正常’吧。”她说,“有些记者喜欢造图说话,只要看见他身边有个漂亮的异性就是关系暧昧。但也不排除这事是真的,他确实和人家有暧昧,不过他单身,这是他的择偶自由。”

    蒋孝柔和任伟对视了一眼,顿了顿,问道:“他真是单身啊?”又问,“那你呢?”

    “我也是单身。”任海黎回答,随手按着遥控器,变换着电视频道。

    蒋孝柔的声音又接着响起来:“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对?”

    任伟说:“这照片看起来挺正常的,晚上朋友顺个路送他回去而已。”

    照片上的确没有拍到什么亲密情景,贺征只是和一个长腿纤细的华人美女从餐厅出来之后上了同一辆车——准确来说是那位女士开的车。镜头抓怕到了他们说笑间舒展的神情,也为充满了想象力的新闻标题疑似提供了事实依据。

    任海黎没有再对此发表评价,她往窗前角落那一架绿植看了眼,然后姿态认真地看起了电视里某部集数不明的狗血连续剧。

    第二天早上她睡在被窝里听见手机在响,是消息提示音,不知怎的瞌睡便是一惊,之后半睡半醒地赖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才慢吞吞地起来,用一种不甚积极的态度,拿起了昨晚临睡前放在书桌上的电话。

    她用了长达片刻去仔细看清这条消息的来源。

    然后又过了片刻,她打开通讯录,指尖在某个号码上方略略停驻了两息,然后,按下了拨出。

    一。

    二——

    任海黎没有等到第三声响起,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她踹在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强烈地震动起来,似乎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忽略。

    任海黎重又把电话拿出来,低眸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唇角微抿,接起。

    “你找我?”贺征张口直问。

    “啊,唔……我想你那边应该很忙,本来不想打扰你。”她说,“但一不小心拨出去了。”

    她听见贺征浅声笑了笑。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想省钱。”他语气戏谑。

    任海黎一愣,旋即也不免失笑:“那还真是该省点,毕竟我现在刚开始靠写稿赚钱呢。”

    贺征语调微扬:“真的?”他又笑,“恭喜你了。”

    “你年前会在锦城待多久?”她说,“要不要抽个时间一起互相庆祝一下?地方你定,我请客。”

    “我后天回锦城,然后除夕再走,今年家里人都在滨海那边过节,我姑妈他们也从澳洲回来了。”贺征说,笑意微轻,“要不就在家里吃吧?时间你定,我来做。”

    任海黎翘起唇角。

    “好。”她说。

    ***

    腊月二十六这天晚上,任海黎背着购物袋走进了贺征的家门。她刚准备着把买好的食材整理进冰箱,贺征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

    “Sorry海黎,”他说,“我这边乐手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但我需要尽快飞一趟美国,可能暂时不能回锦城了,祝你出版顺利,这顿饭我下次再亲手补给你,好吗?”

    和约下这顿饭的时候一样,任海黎还是回了一声:“好。”然后她又说,“那你注意休息。”

    贺征那边的环境很嘈杂,她听得出他应该没有多少时间跟她闲聊,于是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就像她以往处理工作的时候一样,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她听得出贺征语气里的歉意,但也听得出来他对这次美国之行的兴奋和期待,她明白的,而她也早已从未来得知他一定会成功,她只是近距离见证了一次他奔向成功的过程。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清醒,全都明白。

    任海黎握着手机,站在打开的冰箱门前,良久,对着扑面而来的寒意叹了口气。

    除夕将至。

    大学里早已经放了假,但任伟却还没有完全闲下来,任海黎刚收拾完坐到饭桌边,就看见她爸穿着要外出的衣服走到了客厅。

    他今天中午还有个会餐。

    任海黎看见他这副整整齐齐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又不踏实起来。

    “爸,”她开口说道,“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我给你开车。”

    任伟挨在蒋孝柔身边坐下来,笑道:“不用,我答应了你不喝酒肯定就不喝,你就在家帮你妈准备年夜饭吧。”他拿起面前的蒸红薯,掰下一半撕掉皮,递给了妻子。

    “你怎么又粘起你爸来了。”蒋孝柔咬了口红薯,语气调侃,“跟小时候似的,还要追着跑。”

    任海黎回想起曾经的这一天,她也以为那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年三十,她还准备单独去电影院里看场拳拳到肉的动作片以宣泄连日来在分手这件事上的复杂情绪,所以早上任伟出门之前,她并没有和他说太多,只是叮嘱了一句:爸你回来的时候去元茂买点凤梨酥吧,我想吃。

    后来她看电影的时候关了手机。

    再然后就是她回到家,却发现家里冷冷清清,厨房里散放着准备了一大半的菜食,炖锅里已经窜出了焦糊味,她连忙关掉火。

    她打蒋孝柔的电话,打任伟的电话,都没有人接,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她才在家里等到了独自回来的蒋孝柔。

    她从没有见过她那个样子。

    脸色苍白满是疲倦,眼睛发红没有一丝光彩,她望着任海黎的时候,嘴唇有些微微发抖。

    可是她唇角在努力地往上翘。

    黎黎。她开口,声音沙哑,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后来任海黎一直怀疑她爸是因为专门停下车步行拐过去给她买凤梨酥才出的事,不然好好的人为什么会恰恰好走到那个正在修整的建筑物外墙下,就那么倒霉地被掉下来的贴砖给砸死了呢?

    但她妈说不是,又顿了顿,告诉她说这只是意外。

    她没有去争辩这个话题,也不敢去求证,可是心里一直不信。

    一直自责。

    一直伤心。

    “那你记得完了事就直接开车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也不要到处闲逛,家里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其它的我和妈会看着办,你两点一线就行。”这次她最后这样叮嘱。

    ***

    下午的时候任海黎去了趟超市买调料,她刚进家门就听见蒋孝柔的手机在响,她妈则大约刚刚在厨房里烧熟了油下菜,一阵噼里啪啦。

    任海黎几乎是本能的身子一绷,旋即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连鞋都没换就跨过去从餐桌上拿起了那支屏幕正在闪烁的手机。

    陌生号码。

    她霎时屏住了呼吸。

    不会的。她想,刚刚爸还在电话里跟我说在回来的路上了呢,这次他也不会去买凤梨酥,不用步行走到那里,而且他没有喝酒,开车自然一贯稳妥。

    她就这么犹豫了好几秒,其间这通来电始终顽强,没有一点偃旗息鼓的意思。

    这终于引起了蒋孝柔的注意。

    “黎黎,我手机在响吗?”她手上挥舞锅铲的动作不停,身体微微往后倾,忙中抽空地试图往外探着视线。

    任海黎几乎是被惊了一跳。

    “没有!”她立刻扬声回答,随即手上飞速点下了接听键。

    “……喂?”任海黎压低声音,快步重新退回到了门边,手搭住了门把手,准备把这次通话彻底和屋内的人隔绝。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姐,你好,我是小张,现在我们小灵电器在搞活动,最低四折起,活动只有三天而且需要预约,你看需不需要我这边帮你登记一下?”

    任海黎花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缓过这口气来。

    “不需要。”她挂断了电话,对于这通令人遍尝心惊的推销来电,她连礼貌都无心敷衍。

    她深作呼吸,松开把手,退回来坐在凳子上开始脱鞋。

    刚换了一只脚,蒋孝柔的手机又响起来,任海黎的目光一瞥而过——闫静老师。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想对我妈说声新年快乐,好像她和我爸是坦坦荡荡的朋友那样?还是想表现她是个铭记恩情的人?

    任海黎皱起眉,抄起手机就按下了接听。

    “喂,闫老师,我妈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她语气平淡,言简意赅,直截了当。

    那头静默了片刻,呼吸声隐隐在背后回荡。

    “海黎,”闫静终于开了口,带着明显压抑的哽咽,“你,你来趟省医院吧,你爸爸他……正在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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