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鹿屿绵和郑薇薇坐在最后一排,各自戴着无线耳机,哪怕坐在一起,依然用微信语音工作。

    虽然不知道乔盛淮此行的目的,但是有楷林证券团队随行,还是总经理费南亲自带队,大概和企业并购有关。

    乔盛淮是工作狂,在去岩城这段时间一定会聊工作,还可能是涉及企业并购的内幕,戴着耳机,是为了给乔盛淮一个态度:她不会偷听,更不会影响他的团队工作。

    费南这边,也是一直带着人工作,几个重要细节逐一敲定,需要在路上完成的工作基本结束。

    他歪着头看了看鹿屿绵,忽然很想找人聊天。

    乔盛淮肯定不是聊天对象,他把目光锁定乔盛淮的助理,凑近了一些,小声问:“赵助理,和鹿总熟悉吗?”

    费南忽然这样问,赵助理有些紧张,余光瞟了一眼查看邮件的乔盛淮,同样小声回答:“不熟悉。”

    费南混迹金融圈,接触人脉广,什么八卦都有。既然赵助理和鹿屿绵不熟,他就没什么顾忌了,聊起八卦来绘声绘色的。

    “鹿川的儿子鹿鸣轩在岩城的搞房地产资金链断掉的事情在京里都传遍了,没想到,鹿川竟然派鹿屿绵去处理。好歹是集团副总裁,一直负责上市事宜,派去处理烂尾楼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赵助理觉得费南说的有道理,但他不是太想听,如坐针毡,想要阻止,奈何费总兴致高涨,说的口若悬河,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

    “外界都知道鹿川重男轻女,鹿屿绵多能干啊!在他眼里啥也不是,大家都说,鹿川就是借机把鹿屿绵支开,好让鹿鸣轩继续推进鹿美上市。”

    他不禁叹气,有些同情鹿屿绵的境遇,“儿子的烂摊子扔给女儿收拾,女儿的胜利果实被儿子窃取,简直没天理!搁在过去,鹿屿绵此行就叫发配边疆。”

    “赵宇。”

    乔盛淮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带任何情绪,机舱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助理听到老板的召唤,头皮一紧,立刻起身过去。

    乔盛淮把平板推给他,点着屏幕说:“这几项条款确认了吗?”

    赵助理扫了一遍,正要说都确认无误,对上乔盛淮的目光,立即改口说:“我这就确认。”

    后来,费南便没有再找着机会和赵助理聊天,好在两个半小时的航程即将接近尾声。

    岩城项目公司安排了车来机场接鹿屿绵,在VIP通道出口,鹿屿绵与乔盛淮道别,直接去了项目公司。

    与国土部门的领导见面之前,鹿屿绵必须掌握各个环节的详细情况。

    前几年,一二线城市的房地产进入瓶颈期,三四线城市飞速发展,特别是西部城市快速发展,房地产需求激增。

    鹿鸣轩便是看准这个时机,来到岩城投资开发房地产。他在岩城成立了鹿山地产公司,辐射周边省份。

    鹿鸣轩在西部开发地产起步不算早,但也挣到钱了,从小一事无成的鹿鸣轩飘了,不不顾合伙人劝阻,拿着几个项目的房款,接连拿下多个地块,号称要抄底囤地。

    接下来,便是接踵而至的房地产行业调控政策,又加上宏观经济下行,房子卖不出去,囤的地块没有资金开发,与此同时,前期的项目建设因资金断链而全面停工。

    售罄的楼盘无法按时交付,新开发的房子又卖不出去,银行还在后面追着还钱。

    自从鹿鸣轩一意孤行后,合伙人便一走了之。鹿鸣轩走投无路,回京城找父母哭诉要钱。

    李新奇是鹿山地产的总经理,负责具体开发运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忠厚老实有余,是个踏实听话的人。

    鹿屿绵看着他拿来的地块资料,发现鹿鸣轩除了商业住宅用地,还拿了两块工业用地。

    “因为工业用地便宜,小鹿总还说……”

    李新奇支支吾吾,鹿屿绵觉得反常必有妖,盯着他问:“还说什么?”

    李新奇一脑门汗,没什么底气的说,“小鹿总说,要在工业用地建起西部的基金小镇,做大西北的金融中心。”

    鹿屿绵:“……”

    郑薇薇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又赶紧捂嘴道歉:“对不起鹿总。”

    鹿屿绵扔下笔,发出不轻不重的“嘭”声,令一屋子低眉顺眼的员工都心惊胆战,头埋的更低。

    鹿屿绵以为鹿鸣轩缺二两脑子,现在看来,他压根就没脑子。

    西北是什么地方?地广人稀,在这里建金融小镇,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没脑子”鹿鸣轩给她打电话。

    鹿屿绵按下绿色通话键,鹿鸣轩的声便从听筒溢出来。

    他似乎刚刚宿醉醒来,声音有些沙哑,有气无力的说:“姐,你去岩城了?”

    “嗯。”

    鹿鸣轩在那头着急的不行,“我真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你去岩城?我回京就是给爸妈要钱的,只要有钱,公司就能继续转起来。姐,我在回家路上,等会儿我就跟爸妈说,让你回来。这是我闯的祸,我自己去收拾。”

    鹿鸣轩自小被宠坏了,不知道人间疾苦,张口闭口有钱就行,殊不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没钱。他以为自己哭哭闹闹,就能把钱拿回来,现在岩城的形势,几个亿扔进去都不会有水花,鹿屿绵笃定,鹿川不会再拿一分钱。

    “行,你去跟爸妈说吧,我先挂了。”鹿屿绵没有打击他,挂了电话,看向李新奇:“你继续说。”

    李新奇点点头,把一叠资料递过去,接着说下去:“这个月底,有一笔5亿的银行贷款到期,我们现在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

    鹿鸣轩就是为了这5个亿的贷款,回京城哭诉,鹿川夫妇才知道他在岩城竟然揽了这么大的烂摊子。

    鹿屿绵:“申请贷款展期了吗?”

    李新奇:“银行压着不批,说我们公司形势不明朗,不给批。”

    房款被挪用拿地,地块又没办法开发,资金无法周转,欠银行的贷款还不上,所有环节都进入恶性循环,局面越来越糟。

    银行不批也在情理之中,但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鹿屿绵抚了抚额,吩咐李新奇:“替我约银行高层,明晚请他们吃饭。”

    李新奇怔了怔,确认似的重复:“请银行高层吃饭?”

    “是,”鹿屿绵反问,“有问题?”

    李新奇忙不迭摇头:“没没,我这就去约。”

    鹿屿绵看时间差不多,带着李新奇一起去市国土开会。

    电梯里,李新奇欲言又止,鹿屿绵说:“李总,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李新奇咬咬牙,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小鹿总在岩城这两年,从公司账面支走了8000多万。”

    郑薇薇惊呼:“两年花了8000万?”

    李新奇点头:“他买了一辆跑车,2200万,其他就是日常吃喝消费,还不算从公司走账的商业宴请。”

    这些开支没有票据,账务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堆烂账摆在那,李新奇想想就发愁。

    若是让股东们知道,大家都得完蛋。

    郑薇薇知道鹿鸣轩纨绔,没想到他这么纨绔。在京城有人管,到岩城就放飞自我,多大排气量?竟然买那么贵的车。

    鹿屿绵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跑车呢?”

    李新奇打量着鹿屿绵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就在楼下车库,上个月业主来闹事,给他的车泼了红漆,一直没处理。小鹿总说……泼了红漆,丢人丢面,车也不值钱了,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打算要了。”

    郑薇薇:“……”

    她老板怎么这么命苦,摊上重男轻女的父母,还有这么个败家弟弟。一家人像吸血鬼,都快把老板吸干了,还嫌她血不够多。

    鹿屿绵让李新奇把文件夹送到她办公室,鹿鸣轩这笔坏账她会去处理。

    李新奇稍稍松口气。他能感觉出来,这位鹿总,和小鹿总不同,是真真正正要做事的人。

    小鹿总宁愿和狐朋狗友喝酒到天亮,都不愿为了公司,请银行高层吃饭。

    在鹿屿绵来之前,公司上下都胆战心惊。从网上看到鹿屿绵的一些新闻报道,是个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人,鹿鸣轩毕竟是她亲弟弟,一家人总要互相袒护着,所以都担心她会拿公司员工开刀,首当其冲就是李新奇。

    可她不仅没有处理人的意思,还打算把烂摊子一点一点扶起来。

    三个月以来,李新奇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鹿屿绵与国土部门开会后,又约见了岩城多家银行机构,连续宴请三天。

    一方面为了5个亿即将到期的贷款申请展期,另一方面想要拿到更多的银行贷款,尽可能缓解公司的资金压力。

    请人吃饭,态度一定要诚恳。鹿屿绵连续喝了三天酒,身体有点扛不住,所幸银行终于松口,答应5个亿的贷款展期一年后还款。

    悬在头顶上最锋利的一把剑暂时消失,接下来需要更多的耐心,各个困难,逐一解决。

    终于把人都送走,鹿屿绵直接在饭店台阶坐下去,手握成拳头顶着胃,脸色煞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

    郑薇薇发现她的异样,着急的不行。她知道鹿屿绵胃不好,这几天真的喝太多了,肯定扛不住。

    鹿屿绵苍白着脸,安慰郑薇薇:“没事,送我去医院打针。”

    郑薇薇连连点头,一手扶着她,一手拿出手机给李新奇打电话。

    就在刚刚,李新奇带着司机送几位银行的领导回家,他说会再安排车来接她们。

    鹿屿绵已经疼的有些神志不清,整个重量往郑薇薇身上压,郑薇薇都快急哭了,紧紧搂着鹿屿绵说:“鹿总坚持一下,司机马上到。”

    鹿屿绵已经疼到麻木,忽然一股恶心上涌,她一歪头,吐了一口暗红色血迹。

    郑薇薇吓傻了。

    就在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路边停下,郑薇薇只顾着鹿屿绵,没有看到从车里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路灯从头顶撒下来,将他的英俊面容藏在阴影里,在地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喂,李总,司机到哪了……唉唉,你、你……等等……”

    郑薇薇正在和李新奇打电话,一个阴影压过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将鹿屿绵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

    郑薇薇立即跟上去,想要阻拦,才发现对方竟是晟世集团总裁乔盛淮,三天前刚刚蹭过他的飞机。

    她有些懵,看着乔盛淮把鹿屿绵放进汽车后排。

    他的助理扶着车门,也不敢上前帮忙。

    “你从那边上车。”乔盛淮回头对郑薇薇说,跟着钻进后排,助理将车门关上。

    看着映着自己影子的黑色车玻璃,郑薇薇才反应过来,跑着绕过车尾,坐到鹿屿绵的另一边。

    去医院的路上,郑薇薇连连道谢。

    鹿屿绵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服被浸透,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无力支撑的歪倒在乔盛淮怀里,浸湿他的衣衫,她嘴角的血蹭到乔盛淮洁白的衬衫上,留下一道红色血渍。

    郑薇薇觉得抱歉,又害怕给人家添麻烦,想把鹿屿绵扶到自己怀里,却被乔盛淮挡开,用手臂圈着鹿屿绵。

    郑薇薇觉得不对劲,但没工夫思考哪里不对劲。

    鹿屿绵还清醒着,不忘给郑薇薇交代工作,让她督促李新奇和银行对接,今晚银行终于松口,但是展期手续复杂,最好尽早处理,免得夜长梦多。

    郑薇薇焦急关心的说:“我知道的,鹿总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们马上到医院。”

    但鹿屿绵不听,自顾自自的继续说下去。

    “行了,”乔盛淮打断她,将她搂紧,声音低沉透着寒意,令人生畏,“不许说话。”

    鹿屿绵这次乖乖听话,安静的伏在乔盛淮的怀里。

    郑薇薇再次惊呆,不敢出声。

    鹿屿绵自始至终咬牙忍着,不肯暴露脆弱,没说一个“疼”字。

    乔盛淮眉心紧锁着,又无可奈何,张开空置的手掌,包住她抵在胃部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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